承情 - 分卷阅读3
“贼喊捉贼。”邵丞轻嗤,“明明故意在这儿等我,还说‘真巧’,满口谎话。”
白杨的小心思被无情拆穿,只能承认:“好吧,我是在等你,但真不是我放的钉子。”
“等我做什么?”
白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跟你说过的,我喜欢你啊,想多看你几眼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完自个儿先耳朵尖红了,到底是不习惯讲这种情话,紧张地直视了邵丞几秒,又腼腆地低下头,掩饰般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轻勾起嘴角,带着青涩与害羞,干净俊朗的脸庞上凹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
邵丞眯起眼,盯了面前人几秒。
“现在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
白杨神情一僵,心迅速沉下去。
他抿了抿唇,眼底难掩落寞:“我没有恶意的……如果让你不舒服的话,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邵丞丝毫不客气,轻蔑道:“我从来不吃装单纯装可怜这套,劝你省省。”
白杨在他冷厉的目光下简直不敢抬头,无措地站在原地,紧抓着自己洗褪色的T恤衣角,半响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会换轮胎,我给你换完再走吧,有备用的吗?”
邵丞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想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朝后备箱指了指。
白杨见他同意,心下长舒一口气,总算没刚才那么胸闷难受了。
他从后备箱取来备用轮胎和工具箱,半跪到地上,开始拆卸爆掉的轮胎。他以前在汽车维修店打过一阵子工,知道怎么换轮胎,但这是项体力活,以往都是两个人做,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螺丝都拧松了,却怎么都拆不下轮胎来。
邵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杨的发顶,看到他动作似乎十分吃力艰难,手臂上肌肉绷紧显露出青筋,试了好几次依然没成功。
白杨抬起头望过来,邵丞以为他要开口求助,结果却听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可能是还没吃晚饭,没什么力气,再等我一下。”说完转头又去使劲拆轮胎。
他憋足了劲儿,脸涨得通红,满头冒汗,T恤背后被汗渍浸出一片深色区域,黏腻地紧贴在身上。又试了几次,最后干脆双膝跪地,双臂紧抱住轮胎,竭尽全力往外硬拉。
“嘭!”
轮胎终于被拆下,白杨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却因巨大的惯性而向后疾仰,背脊重重撞在旁边的一辆车上。
“嘶……”后背撞得生痛,一头热汗立刻凝成了冷汗。他竭力抑制痛苦的神色,扯着嘴角朝邵丞笑了笑:“看……拆下来了。”
邵丞冷淡地看着他,不作声。
白杨缓了一会儿,直到疼痛感不那么剧烈了,才拍拍身上的灰尘,接着把新轮胎换上,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刚刚撞的那一下可能大片后背都青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衣服上和裤子上的油污,默叹了口气,这下是彻底没法穿了。报废了两件挺喜欢的衣服,他心里有点小沮丧,但是想到终于帮上了邵丞的忙,又雀跃起来。
邵丞皱眉,审视面前莫名傻笑的人。本就破旧的衣服上满是灰尘油污,脸上也沾了不少,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可眼睛却是干净明亮的,像两扇一尘不染几近透明的玻璃窗。
如果说这人是怀着不纯的动机接近自己的话,倒也挺努力讨他欢心。
白杨看着衣着光鲜神情不悦的邵丞,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可能脏了对方的眼,连忙向后退了步,微笑着说:“修好了,你试试。”
邵丞面无表情:“谢谢,多少钱。”
“啊?”白杨不明所以,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连连摆手:“不要钱,举手之劳而已。”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说个数吧。”
“我真的不要钱。”白杨说,突然脑海里灵机一动,转而道:“你要是觉得欠我,那就满足我一个要求行吗?”
邵丞闻言,目光冷了下来,似有鄙夷:“什么要求。”
白杨嘴角弯起,眼里闪着光亮:
“周五晚上跟我吃顿饭。”
邵丞难得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沉默了几秒,稍稍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到一次约会的机会,一时间开心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兀自笑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拿出手机存邵丞的电话号码。
邵丞报了自己的号码,看了眼白杨的手机款式,虽然是早两年前的旧款了,但确实像陈宏毅说的那样要五六千,一个领补助的特困生用着这样的手机,显然不太合适。
穷没什么,但穷还这么物质虚荣,难怪会被人看不起。
第5章 5
白杨得到了邵丞的号码,一整晚心里都甜丝丝的,连餐馆的同事都看出了他的高兴,问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打工完回到家,白杨躺在单人小床上,边往背上贴膏药边翻看邵丞的朋友圈。他厚着脸皮搜索这个手机号加了邵丞的微信,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结果几分钟后申请就通过了,他又惊又喜,在聊天框编辑了半天的问候内容,最后想了想,还是全删了。
不能太贪心,到这一步,也该知足了。
翻完了邵丞寥寥无几的几条朋友圈,白杨激动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复,将手机捂在胸口,小声地低笑。
这手机是高考结束后他爸买给他的礼物。
那时他顺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S大,全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他爸妈是普通的工薪阶级,收入不算太高,所以当他爸问他要什么礼物时,白杨很懂事地说想要一部新手机,两三千的就好,不过他爸妈向来舍得给孩子花钱,最终买了一部最新款顶配版,花了八千多。
家里发生变故之后,白杨把能卖的都卖了给妹妹治病,房子也低价紧急出售了,可这部手机,是家人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他犹豫了许久,甚至有次挂在网上都和人谈好价格了,终究是没舍得卖。
虽然卖了也不过五六千块,可对于当时一个硬币恨不得掰成两块花的他来说,确实是个艰难的决定。
一回想起那段极度黑暗无助的日子,他所有的快乐喜悦便像潮水般迅速退了去。
变故发生在一日之间,那么猝不及防。
他爸妈开车带着妹妹去郊游,他觉得太热,没跟着去,在家午睡到一半,就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
高速路上发生的事故,肇事司机当场死亡,而且车子没有买保险,这就意味着几乎拿不到多少赔偿金。
白杨甚至还没从痛失父母的巨大冲击震荡中回过神来,就被迫去面对妹妹高昂的医药费问题。心里剧烈翻涌的情绪像是被无情的现实大手狠狠镇压了下去,他冷静得几乎麻木地处理完后事,办理妹妹的住院手续,将自家房子卖了搬进十平米的小阁楼里。
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都衷心佩服他夸他坚强,可白杨知道自己并非如此。
在深夜的病房里,看着妹妹或许永远醒不过来的睡颜时,在租的小阁楼里,从窗户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时,那股能将他撕碎的崩裂情绪便再也压不住,铺天盖地似海啸般将他吞噬淹没。
令他在那个灿烂夏天的清朗夜晚无数次痛哭不止。
可现实并没有因此而怜悯放过他。妹妹的病比想象中花销还大,卖房子的钱在前期治疗中花去了大半,后续病情稳定了,住院的费用和昂贵的药物又迅速消耗着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
于是在所有大一新生都忙着融入学校班级享受大学新生活时,白杨不得不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打工赚钱。可他一个高中刚毕业才大一的学生,根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只能过度消耗年轻旺盛的体力,做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那段时间他眼圈永远是黑的,一天几乎睡不了多少小时。
可尽管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极限,那微薄的打工费依然填不上越来越大的医药费缺口,何况他自己还要吃住,还要上学。
大二前的暑假,白杨已经身无分文了,哪怕学校免去了他的学费,给他特困生补助,他依然维持不了自己的生活和妹妹的医药费。
就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刻,是邵丞拯救了他。
白杨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原本是走投无路准备去卖器官的。
那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世界上就两种方式来钱最快,要么出卖良心,要么出卖身体,他即便绝望,也不想做伤人犯法的事,只能选择后者。凭他的外表,去做那些不光彩的工作或许能赚不少,可他又太过自私,到了这种地步仍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活着。
听说卖器官能得几十万,他几乎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有两个人能因为他而继续活下去,自己身体少一个肾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或许还有其他不那么极端的折中方法,可他真的很累了,真的很想休息一下,让扼住喉咙的现实大手稍稍松开些许,喘上一口气,能有一天睡到自然醒,能有一天不是睁开眼就满脑子担忧筹钱的问题。
哪怕这笔钱只能维持一段这样的日子,也知足了。
但在去卖器官的那天,他半路上接到了妹妹主治医生的电话。
他还以为妹妹出了什么情况,立刻紧张地接起来,电话那头医生的语气却异常激动,大声道:“小伙子啊,你运气太好了!遇到贵人了!”
白杨一开始没明白,直到听了医生的详细叙述后,顿时呆愣在原地,心脏骤停,继而不受控地狂跳,他难以置信地问了好几遍“真的吗?”,得到肯定答复后转身拼了命地往医院狂奔。
医生说,有人看到了白桃的情况,签了捐助协议,将承担她以后所有的医药费,并把她移到了最好的VIP单人病房。
白杨赶到医院时那人已经离开了,好在这是一个慈善新闻,医院方面全程跟拍录了像。
他要来摄像机,手都在抖,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只能把摄像机放稳在桌上看。
一旁的护士为他说明情况:“中间这人是我们邵院长的儿子,叫邵丞,好像跟你是一所大学的呢。他们家每年都做慈善的,今天一共免了十个病人的医药费,都是像你一样家里情况困难的,你可真幸运啊。”
白杨只听进去了些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那人,跟他差不多年纪,面容冷峻英气,剑眉微颦,脸部线条像刀刻的一样,高大的身形在一群围绕着他的医生护士之间分外突出显眼。
邵丞视察了几个病人后来到了白桃所在的病房,他听着旁边医生的病情说明,皱紧了眉头,稍稍俯下身,伸手轻轻抚上白桃额前的碎发。
摄像机拉近距离给了邵丞一个特写,白杨透过屏幕看到他的神情,心脏仿佛遭到重重一击。
邵丞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却露出怜悯、温柔、甚至鼓励交织在一起的柔软情绪。
仿佛白桃并不是一个失去意识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而是一条鲜活跳动未来可期的年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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