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 - 分卷阅读29
皇帝嗯了一声,又瞟了一眼六王,“你也是为罪人而来?”
六王也不敢抬头,“臣总领皇亲国戚内务之职,按照宗规,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理应在宗祠除名。还有臣想请示陛下,此等逆臣是否立斩。”
皇帝冷笑了一声,“看来六王是后怕朕在将你派到边远地区赈灾吧,现在都学会请示了?”
“臣……臣都是为了陛下啊。这罪人先后谋害燕山府君和八王,切不可再留啊。”
皇帝蹲下,饶有兴味的看着跪地磕头的六王,嗤笑着“玉诚是如何得知八弟是被人谋害的?可有证据证人啊。”
“这”六王小心抬头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随即恳切的说,“有,陛下请屏退左右在看。”说罢伸手将怀中的书信拿出来呈给皇帝,“请陛下圣裁。”
皇帝拿过信笺,打开之后,那熟悉的字体让他不禁有些惊讶。认真看了所写内容后,一张俊脸瞬间如同冰山。许久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二人都退下吧。”
后半夜皇帝在勤政殿的偏殿休息,在那张小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个夏天他和皇后在内殿行荒唐事气那个人的时候。他应该就在这张小床辗转难眠吧。从承袭大统以来也过去八个年头了,他和那个人的相处始终非君臣非兄弟非夫妻。更像是虎鹿同行,有时候将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有时候将他当做将心比心的对手。但是好似始终都未走进他的心里,也许是因为谁都不想摘下自己的面具,面对对方那颗真心。
想到此处,皇帝哼了一声,心想着,真心,他那种罪人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有真心。
快要子时了,常琴愣是让小黄门太监福顺儿从老婆被窝里给拽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到了刑部,又跟着皇帝到了死牢。只不过大冷天儿的给守着门口儿。远远的看见皇帝捂着鼻子走到死牢最里间儿,人没进去,就是皱着眉盯着牢里最暗的一团模糊的影子看着。
已经差不多快小半年没看到这个人了,依旧是那身儿罪人奴的素白粗布衣服,只是褶皱肮脏的不成样子。头发散乱的披着,头低着整个人缩进了墙角,灯光昏暗,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个冤死的鬼。
“玉蓉”起初皇帝的声音有些小,然后便渐渐大声起来“蓉儿,朕来看你了。”
那团模糊的影子动了动,仿佛没有听到。
“哥舒忆隆,你看看朕是谁。”
那团脏兮兮的小脸儿从鸡窝似的头发里探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仿佛凄惨的猫儿。他两眼无神,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咿咿呀呀不知所云。皇帝知道,他可能疯傻了。也许是□□也许是受了八王之死的刺激。
“太子殿下,哥舒忆隆,朕的玉蓉昭仪”皇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咬牙切齿,“居然都是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皇帝蹲下,紧了紧身上的银狐大氅,向着那团影子招了招手,有些温柔的说“忆隆,到朕这里
来,这里暖和。”
那团影子似是对这句话有了反应,慢慢的僵硬的爬过去,两人隔着牢笼彼此有一臂的距离。待他看清楚眼前那张脸,便不再向前爬了。甚至还有了退后的迹象。那声音颤颤巍巍缥缈无踪,“本宫,我不认识你。你不是父皇,你不是。”他摇了摇头,刚要转身。就听身后那人温柔低沉的嗓音,“是啊,父皇已经仙去了,你母妃也被我赐死了。老七老八老九老十都去了,还有王福海,温克旭,余世存,燕山府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团影子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吼,“不!!!!!!!!!!不是我不是我”
皇帝满意的笑着,继续温柔的说,“还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桃林。都是拜你所赐。因你而死。论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朕真的自愧不如。跟你比起来,朕对手足兄弟一向是宽容有加的。你呢,哪怕是沦为守陵的罪人奴,都能想办法杀死八弟,你于心何忍啊忆隆。是因为他也羞辱你了吗?”
那团影子恢复了平静,呢喃着,“八弟说,他喜欢吃裙带草,不喜欢吃鸡鸭鱼肉。所以我就挖了帝陵山上的裙带草给他。他吃的可香了。于是我也想吃,可是都被他抢走了。”
皇帝听清楚之后,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问他,“还有什么别的要跟朕说的吗?”
看着他又缩回墙角,皇帝的声音逐渐冰冷下来。“是时候了,玉蓉,朕陪你玩累了。朕有时候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谁,或者你到底有没有心。”
皇帝前脚走出死牢,那团影子边笑着边流着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轻松自在了许多。
第二日,皇帝揉着有些僵硬的额角,看着朝臣中半数人上奏的折子里都是要求皇帝赐死国之罪人玉蓉昭仪。唯独豫北侯请奏查清真相不可枉杀无辜。看着手中的奏折良久。皇帝让常琴代笔批复,刑部已经查清真相,证人证物都登记在案,皇帝要求豫北侯亲自西行来帝都监斩犯人。
随后又密诏燕山君和兵部文书齐瑞麟拿着皇帝令牌将齐嘉一族封地的士兵调往北疆曲凤辉将军处。这几年,夸乌对北境边民的骚扰越发厉害了。
常琴跪在勤政殿,“陛下,南镇平叛统领程奉泉已经将境内叛党全部杀死,还多次击退南夷尤勇。请求调回帝都侍奉陛下。”
皇帝近来犯了咳疾,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代笔告诉他,让他给朕守好南镇,开春了朕给他赐婚并擢封镇南都督。”
常琴试探着问,“陛下可有心仪的人家。”
“朕记得礼部侍郎有个刚及笄的孙女,叫孙芝桃的,样貌才学品行都是不错的。上个月六王还极力推荐给朕。朕倒是觉得芝桃跟奉泉很般配。”
“是陛下抬爱程大人了。只是臣以为,陛下自承袭大统以来,后宫并不充裕。眼下除了皇后有孕,就只有一个飞鸾公主。为江山社稷考虑,臣也赞成六王的做法。”
皇帝扶额一笑,无奈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哎,罢了,开春后就选妃吧。朕记得你有个妹妹吧,侠名在外朕也有所耳闻。”
常琴笑着应对,“臣妹今年二八佳人待字闺中,性格跋扈了些,到底还是个美人胚子。陛下不弃,开春也让舍妹来试试。”
“对了,还有个事情,罪人奴就算是当斩,也得在刑部走个过场。画押认罪还是要的。”
“臣推荐刑部主簿周传,这个人很擅长让人认罪。”
皇帝有些不悦,“那齐嘉昭也该放出来了,让司徒去办吧。素问留在皇后宫中抚养,为朕的皇子伴读。齐嘉夫妻二人即日起速回封地。但是途中别让他们和豫北侯碰到。”
常琴领命而去。昭赐在一旁捧着食盒犹豫不言。皇帝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一旁,问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昭赐赶紧跪下,“陛下,这个食盒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冬饼。请陛下品尝。”
皇帝刚好有些饿了,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四块红豆冬饼,每一块上面有一个字。加起来一共是兄弟情深四个字,皇帝忽然心烦起来,一手将冬饼盒子挥到地上,整个人气的俊脸通红,边咳嗽边斥责,“以后皇后宫中送来任何东西都给朕扔了。”
昭赐吓得赶紧跪伏在地,“奴才领旨。陛下请息怒。”
接连几天皇帝都宿在圣妃的牡丹宫,圣妃也是费尽心思用西漠的土方子竟然治好了皇帝的咳疾,从此更是盛宠不衰。
第38章 狱中受刑
帝都八个城门都贴出了要斩首国之罪人玉蓉昭仪的告示。六王府在一处僻静的大街深处,门前也热闹非常,都知道皇帝开春要选秀入宫,各府大人们也是用尽了招数想将家族中模样俏丽的女子送进去。
六王一个人在书房正在帮皇帝物色品行文采容貌都属上乘的女子,就听家仆来报,说门口有个叫南宫紫芝的道长来访。这让他忽然想起了那封告发玉容的信笺来,落笔处有个南宫紫芝的印章。于是说,“快请。”
初见南宫,六王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他从来没见过此人,但是这身的风骨气质都很能让人想起故人。看他面白无须样貌平平,但是周身一股子仙风道骨,不像暗中偷窥的小人。
看着六王抿嘴不语上下打量的神色。南宫紫芝到是无所谓,“王爷,咱们还是坐着聊的好,贫道可是从崇贤观赶来的。”
“来人,看茶,上好茶,再去准备一桌素斋,道长还未用饭。”
“看来玉闵说的没错了,他这个六弟很是好客。”
“上次看到那封密信,本王便有所怀疑,只不过今日一见道长,并非是故人啊。敢问我二哥何在,怎么不来见我。陛下可是很想念他。不时就会去闵王行宫。”
“哦,玉闵是在下道友,由于双腿不良于行所以一直在海外三仙山上修行。只不过放心不下六王爷和皇帝陛下,又听闻市井传言,皇帝陛下与大皇子……的一些流言蜚语。所以请贫道路过帝 都时候办些事情。”南宫紫芝挠了一下鼻子,毕竟公然非议皇帝与兄长□□还是大罪。
六王到并未责备,只是忧心,“好在这个□□罪人打入死牢,不日便问斩。只是一天不死就一天还能乱陛下的心啊。”
南宫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那些堆积成山的美人画卷,笑道,“那罪人就是再漂亮也无法跟万千佳丽相比,现在皇帝开始选秀了,六王爷你还担心什么,难道这如云的美女没一个比得过他吗?”
六王将那些画卷放到一旁,冷笑道,“恐是南宫道长不曾见过本王的这个皇兄,妖冶艳丽实在是全无敌手啊。陛下被他迷了心神。万一这一刀下不去,他可真是要贻害万年了。”
南宫边喝茶边笑道,“那倒也未必,毕竟是在死牢里。”
六王看着窗外夜色,“那是你也不了解皇帝啊。”
南宫从王府出来后,又回了崇贤观客舍打坐。听见敲门声,眼也不睁,说道“进来。”
门外闪进一人,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秀少年,一身玄色锦袍,肩膀绣了一只青鸟。见了南宫半跪叩拜,“属下见过闵王殿下。”
南宫依旧闭着眼,盘坐在榻上,两手轻放于膝,嗯了一声,“起来说话。事情办得很好。听说他下了死牢。”
少年面无表情,回了句是。
“他……可有说什么。”
“回殿下,那个人有些痴傻。属下去办事那日,他只是碎碎念说八弟喜欢裙带草之类的话。”
“你是如何折辱他的。”
“属下”少年忽然抬起头,看着闵王那张易容后平凡淡然的脸,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回答。“属下,用了男人都会觉得屈辱的法子。”
南宫两手攥成拳,许久才问,“燕山玉还在皇帝身边吗?”
“燕山君去北疆边境了,已经不在暗卫供职了,目前陛下多半任务都交给云中处理。”
南宫沉思片刻说,“回去好好保护他吧,如果有事自会让你知晓。去吧。”
看着这个叫向云中的暗卫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南宫摸着自己的膝盖骨。忽的记起当年追随燕山君阳明山狩猎,其实他并未下狠手,只是轻伤。为了保全性命,小小年纪的他谎称膝盖无力不能起身。那时候常被其他兄弟嘲笑,只有那个弄丢他孤本的人,一直帮他四处找书。
时值年关,一天冷过一天。帝都今年的雪都不大,只是北风狂劲,吹的人脸皮生疼。刑部死牢中,周传看着木凳上趴着的血肉模糊的人。阴恻恻的笑着,“陛下说你是开国以来最大的罪人。你弑杀叔父兄弟魅惑君王,真是罪不可恕。”一脚将趴着的人从凳子上踹翻在地。手中的鞭子沾过盐水,狠狠的朝着玉容的胸腹抽过去。
“你怎么不叫唤了,啊?刚刚不是喊得起劲吗?声音也像杀鸡一般了,怎的在陛下床上也是这么叫的?”又是十多鞭子抽过去。
眼看那人有进气没出气,旁边的文书劝到,“主簿大人,可不能再打了,这人要是死在牢里不能等到豫北侯来公开问斩。咱们可没办法跟陛下交代啊。再说了,这人跟陛下什么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
周传在大冷的天里,竟然热出了汗,用脚踢了踢地上那摊血肉。冷笑着,“皇榜都发出去了,这罪人足足十六条大罪,条条当诛。再说了,常大人和六王爷不是都叮嘱过,画了押也要好好伺候,让他长长记性,回头下去了也得做个本分人。你看,我这不是没打他的脸,搞不好监斩时候陛下来看。怎么也得记住那张勾人射魄的脸啊。”
文书怕将人打死,赶紧拿着罪状摁了血手印。他素来知道周传在审讯方面有着变态的执着。“下官还是先将罪状处理好,回头要呈给皇上的。”又蹲下身仔细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回头劝慰道,“今日还是罢手吧。不然他可能会真的没命的。”
周传冷笑着将滴着血的鞭子扔到地上,整理衣袖冷哼道,“你是没看到监斩不二教头子薛朝义的场面,这个人心狠手辣不亚于我,眼都不眨的刮了姓薛的二十余刀,刀刀都是最疼的地方。你现在到是同情这种魔头来。真是好笑。”
那文书见说不过他,只是过来谄媚,“主簿大人说的是,今日也累了,挂了职出去喝杯酒暖和暖和吧。今年这冬天太冷。”
周传嗜酒如命,听了倒也开心,问道,“你请?”
文书赶紧收拾笔墨,穿了皮毛坎肩,说道,“自然是下属请了,走吧大人。”
两个狱卒上前将人抬回了大牢,不多时又拿了一床厚被和一些药汤,强行给他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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