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交友须谨慎 - 分卷阅读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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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明珠可没有哥哥的隐忍能力,她气唬唬地跳起来,指着满月就骂:「你什么东西!我乐家在马面城也是一方之霸,你镇南大将军府没有乐家扶持,能站得稳脚步?兔死狗烹,怪不得你吃成这副德行!」满月手上端着茶杯,正在撇浮沫渣子,闻言噗一声笑出来,饶有兴致地盯着乐三小姐:「我可不知道镇南将军府需要靠乐家扶持呀!乐三小姐六年前也有荳蔻之年了吧?您可还记得浮阳之役啊?」浮阳之役这四个字一出口,乐三小姐的脸色也变了,尽管仍硬着颈子骄矜得很,却也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隐隐有些畏缩之色。

    「看来您是记得的。」满月啜了口茶,咂咂嘴:「乐三小姐,有些话不该说,就要懂得闭嘴。镇南将军府不是您乐家老宅,咱们这儿是不给人留脸面的,嗯?」这段话说得轻巧,乐大公子脸上却很是狼狈,责怪地瞪了妹妹一眼,起身对满月拱手致歉。

    浮阳一役至今马面城众人记忆犹新,那是镇南大将军与南蛮最惨烈的一役,那次要是没挡住南蛮,马面城就要破了。要知道南蛮向来有屠城的风俗,原本马面城不是最边关的一座城,更往南本还有座百足城。

    可三十多年前百足城被破,城中老少几乎无人得以生还,整座城被放火烧了,熊熊烈焰直冲云霄,整整烧了七天七夜才渐渐熄灭。要不是关山尽率军与南蛮鏖战,马面城早步了百足城后尘。

    唉,妹妹今天这话一说,倒显得乐家是头白眼狼了。

    「大公子不用如此多礼,满某自不会同小姑娘多计较。」满月摆摆手,笑着道:「我先前已派人去请鲁先生,这会儿应该就要到了,两位先稍待一会儿,喝些茶吃些点心,别让人说满某不懂得待客之礼。」「满副将客气了客气了。」乐大公子用眼神示意妹妹别再惹事,见乐明珠不甚甘愿地点点头应下,这才略松口气,端起茶啜了口。

    事实是,他太早对自家妹妹放心了。

    满月并没有敷衍他们,确实是早派人去请鲁先生了,这才稍停了片刻,鲁先生就缓步走了进来。

    仍是一身白衣,神情却有些憔悴,拱手的时候很明显地藏着右手,谁都无法对这举动视而不见乐明珠自然率先发难,一箭步上前将鲁先生的右手从衣袖里翻出来,她心里本就对关山尽有不满,更早认定他会在大婚前对鲁先生下手,这才说什么都要把人捞出去。

    眼前是被干净的棉布裹起来的手,从手背直裹到手腕上方,看起来像是伤着了,鲁先生脸色也惨白不已,急忙拉下袖子遮起伤处,乐明珠心疼得要命,气急败坏地问:「这是怎么啦?啊?伤得重不重啊?怎么伤的呀?」「没什么,你别担心。」鲁先生扯出一抹忧郁地浅笑,柔声安抚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烫伤了,不关海望的事,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嗯?

    满月撩撩眼皮,在心底冷笑。

    喔,这话说得诚恳,也确实是实情,可偏偏挑在这时候说,还真令人......玩味啊。

    果不其然,乐明珠一听就炸了,气得眼中泪花乱转,也不顾兄长跟未婚夫的劝阻,指着满月就怒吼:「叫关山尽出来见我!」

    第45章 明珠蒙尘

    既然乐三小姐要见大将军,满月自然没有拦着不让的道理。

    转头吩咐黑儿前去双和院请人,并不忘交代他千万别进院里,在外头喊喊即可。

    黑儿虽不解其意,但满月的话他向来是听的,当真一步也没踏入双和院。

    「乐三要见我?」关山尽从院子里出来时,脸色阴郁,似乎山雨欲来。

    「是。」黑儿垂下头,身为亲兵他自然看得懂主子现在的表情代表什么,心中直呼侥幸。

    打断关山尽的「正事」不算个事,但若是不巧瞧见吴师爷那怕一片衣物下的肌肤,他免不了要上演武场被痛揍一顿。

    想起之前关山尽的手段,黑儿忍不住抖了抖。

    「鲁先生呢?」关山尽撢撢衣襬,看来并不打算去见那骄纵的小姑娘。

    「在前厅。」「哼。」这么说来,乐三是见到鲁先生手上的伤,要同他讨说法了?关山尽心下厌烦,不由回头看了双和院一眼,隐约可见里头树影扶疏,神色这才稍霁。

    若不是看在乐家还有些利用的价值,他无意另外扶持新的世家取而代之,且看在鲁先生与乐三婚事的份上,这才迟迟没有动手......哼,既然有人忙不迭送死,何妨就顺了他们心愿。

    「你留在此处守着吴幸子。」虽然不喜黑儿与吴幸子之间亲近,但他更不愿意吴幸子有一星半点的闪失。

    乐家近日与京城势力牵扯日深,他与满月已经布下罗网,断不能让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打乱他的计划。

    「是。」黑儿领命,身形一闪便躲藏起来。

    关山尽心里不得劲,满心的郁闷都转移到乐三小姐身上,更不待见这骄纵任性的小姑娘。

    一进前厅,乐三小姐亲亲热热依偎着鲁先生的身影落入眼底,关山尽冷哼,径直在主位上落座,端起仆役奉上的茶呷了口这架子端得,乐三小姐气得胸口疼,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关山尽骂:「关山尽!鲁公子是你的老师,我就是你的师娘,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师娘?

    好个师娘!

    关山尽冷笑,手上的瓷杯霎时化作齑粉,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在玉雕般白皙的手背上烫出一抹浅红。鲁先生轻抽口气,焦急地上前握起他的手就要叫人,却被关山尽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阻止。

    「老师不用挂心,这是小伤。」关山尽毕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手上的红痕眨眼就淡去,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鲁先生依然满脸担忧,摸出帕子轻柔仔细地替他将茶水拭去。一旁的乐三小姐脸色精彩万分,恶狠狠地瞪着关山尽,像是恨不得噗上前咬死他,但又知道自己压根无能为力,气得眼眶都红了。

    满月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一不留神噗嗤笑出声。

    「你很清闲?」关山尽睨他,不若过往急着安抚鲁先生,金刀大马的端坐着,风采凛然贵气天成,倒显得鲁先生的姿态过分亲密低下了。

    自然也察觉到自己作态尴尬,鲁先生脸色一白,拧起秀眉将帕子塞进关山尽手中,便起身打算退开。

    「老师。」「嗯?」鲁先生垂着眸不肯看他,柔和的侧颜在窗外落入的日光中,细致如玉,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隐带羞愤。

    关山尽暗叹一声,他从未见过鲁先生这般明显表现出埋怨,心里有些软,态度也温柔了许多:「多谢老师关心。」「这是理所应当。」鲁先生迅速瞥了他眼,动作虽快然关山尽毕竟是习武之人,眼力绝非一般二般,敏锐地捕抓到他眸底的压抑及黯然,不由得伸手握住他的手,牢牢攒在掌心里。

    乐三小姐眼看事态不对,哪里还忍得住,几大步上前就想拉开关山尽的手。可不等她出手,满月已在关山尽的眼神示意下让两个高大健美的丫环挡住乐三小姐,就差没动手把人制伏。

    「关山尽!你什么意思!」乐明珠跳脚,眼前两个丫环看来是练家子,死死地将她拦在原处,任凭如何冲撞,都没能往前一步。

    「乐崇桦,本将军先前已然说的很清楚了,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宜见面。」关山尽压根理都不理乐三小姐小丑跳梁,弯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瞅着坐立难安的乐家大公子。

    「是是,大将军的心意,咱们是明白的!都是我和父亲宠坏了妹妹,还请大将军看在鲁先生的面子上,别同小三儿一番计较。」乐大公子连连拱手,俊脸赤红一片,偏偏妹妹还在一旁不消停,他额上都是冷汗。

    「乐三姑娘年少不懂事,本将军能够体谅。可是,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该将鲁先生的气运当儿戏,这般师娘本将军还真要不起。」「海望。」鲁先生皱眉轻斥,他似乎直到此时才察觉自己与关山尽姿态过分亲昵,轻轻动了动手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了。「三姑娘为人直率,你堂堂镇南大将军,何必与她置气?」「直率?」关山尽浅笑不置可否,淡淡地凝视着鲁先生好半晌,突然松开手。「好,我听老师的,不与师娘置气。」语罢,他对两个丫环一摆手,丫环迅敏地退下,乐三小姐一箭步冲上前。

    「小三儿!」乐大公子失态的惊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妹妹竟举起了手对着关山尽搧过去,这是要上天啊!

    「哼!」关山尽头一偏闪过这巴掌,乐三小姐却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下险些跪倒,所幸鲁先生伸手扶住了她,才没出更大的丑。

    乐明珠俏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眶也是红的,破罐子破摔地吼叫:「关山尽,别以为你那龌龊的心思没人知道!鲁公子说过,他是不愿意伤了你的心,才不得不陪在你身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如此心疼你,你却......」「不得不陪在我身边?」关山尽打断乐明珠的控诉,冷淡地看向鲁先生。「嗯?」鲁先生不稳地退了两步,脸色苍白,腰杆却挺得很直,宛如苍松。

    这坚强又脆弱的模样,曾经是关山尽心底最鲜明的一抹色彩。鲁先生刚来到护国公府时,他不过十岁,顽劣得无人能够制服,才气走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儒,眼前这儒雅羞涩的青年,都不够他玩一合。

    谁知,与外表不同,鲁先生有一股读书人的傻气,每每被关山尽羞辱玩弄,总是狼狈不已,也动了几次真怒,却不若其他夫子那样落荒而逃或甩袖离去。他极有耐性,想方设法地接近关山尽。

    一回,关山尽在诗会上狠狠下了鲁先生面子,详细发生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鲁先生温和的面庞惨白一片,瞪着双眼看他,那眼神中有羞耻、受伤、狼狈及淡淡的一抹绝望。

    关山尽却没放在眼里,他从小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旁人的痛苦悲伤都无法触动他分毫,置身事外彷佛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半分的关系。没有一个孩子需要学习如何亲近自己的父母,关山尽却需要。

    骨肉亲情对他来说并非天生就有,他知道那是爹爹那是娘亲,仅止于字面上的明白。他很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可他聪明早慧,在旁人察觉不对劲之前,便已懂得如何隐藏本性,学着像个普通孩子。

    于是他笑吟吟地看着鲁先生僵硬地留在诗会中心中一则以意外鲁先生的韧性,一则以兴奋难耐。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鲁先生忍耐的底限在何处,要怎么样才能剥下这张坚强的面具。

    他盯着那抹白衣身影,春日的暖阳下彷佛被光线织就的薄纱笼罩,随着呼吸隐隐发出迸碎的声音。

    纤细的背脊挺的笔直,没有任何事物能压垮般,分明那般柔软又刚毅得令人意外。

    诗会结束后,鲁先生比平时要沉默许多,但依然陪在他身边,温声谈论诗会上的见闻。关山尽侧耳倾听,耳中有些痒丝丝的。

    他突然脱口问道:「夫子今日在诗会上过得可愉快?」原本正对大谢诗篇侃侃而谈的鲁先生猛地禁声,略带狼狈地换了个坐姿,端端正正地直面他,几息后才回道:「春光极好,满纸佳作,芝兰生馨。」关山尽噗哧一笑:「夫子,你是我平生仅见,最不要脸的。」鲁先生粉白的面庞更是半丝血气也无,微蹙眉心盯着笑意盈然的关山尽。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我成为你的夫子,便会伴在你身侧,不要脸就不要脸吧。」语尾微带颤抖。

    关山尽明白,这是鲁先生用尽所有的勇气,拚着面子不要所说的话,狼狈、窘迫却很诚恳。关山尽自己没心没肺,却总能很精确地补抓他人的情绪,对方是否真心实意,或者心存利用,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无论鲁先生是为何原因咬着牙忍下他苛薄的言词行事,都莫名让他心头一动。

    这样的诚心是否能永远不变?如此坚强能否被摧折?鲁先生的身影就这样深深镌刻在他心上。

    从那日起,他不再刻意羞辱鲁先生,即便鲁先生能教授他的东西并不多,才能上鲁先生顶多算是泛泛,并不突出,十足中庸,大约才两年不到,已经完全没法在教导关山尽任何东西了。而此时,关山尽也被他爹给扔进军营。

    临行前,鲁先生特意来见了他一面,给他了一个扎实厚重的包裹,里头竟是几本新出的文集,还有几样小吃食,都是在战场上没什么用的东西,关山尽却笑出来,被逗得很是开心。

    这就是鲁先生,古板的有些傻,对他的态度未曾变过。

    不知不觉的,这个人就被关山尽放进心底,在家人、发小之外,有个特殊且无人能及的位置。

    他待鲁先生宛如天人,重之爱之,不敢有丝毫亵渎,即便心悦于他,关山尽也从未想过将人当成禁脔,鲁先生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只求能博得美人一笑,但凡鲁先生能顺心如意,关山尽什么闷亏都愿意吃的。

    「老师。」见鲁先生不回话,关山尽也懒得过问原因了。「既然老师心意如此,那学生也不好多留。」他摆摆手,对满月道:「送客。」「欸。」满月笑盈盈地起身,客套地对乐大公子拱手:「大公子,您也听见了,不是满某不留客,乐家今日在将军府也闹腾的够了才是,既然三姑娘要的是鲁先生,那就带着鲁先生走吧!改日满某会派人将鲁先生的东西送过去,还望鲁先生与三姑娘携子之手与君偕老啊!」「海望......」鲁先生涩声轻唤。

    他似乎没料到,这才眨眼功夫,满月就能当着关山尽的面将自己逐出将军府,而关山尽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置若罔闻。

    「嗯?」「为师并非......」鲁先生神情哀戚,似乎想替自己辩驳什么,乐三小姐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哼,既然大将军承诺要放人了,可要遵守诺言啊!别又看鲁公子心软,便上乐家来讨人!」「滚。」关山尽懒懒地摆摆手,彷佛在驱赶什么碍眼的脏东西。

    「哼!」乐明珠气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多惹风波了,扯着鲁先生趾高气昂的离开将军府。

    倒是乐大公子没有妹妹的洒脱,他来的本意也并非带走鲁先生,眼下事态的发展令人猝不及防,他几次想开口求情,又不知说什么才不至于捅了马蜂窝,最终只能苦着脸,搓着双手悻悻离去。

    总算清净下来,满月瞇着眼呷口茶,调侃道:「海望哥哥,你怎么舍得将鲁先生推出去了?可别说你信了乐三的话。」事实上,满月倒不相信鲁先生是不得不留下,要他说关山尽一见到鲁先生就成睁眼瞎,脑子就是个摆设毫无用处,鲁先生要什么他就愿意给什么,把人宠得找不着北,连恃宠而骄这四个字都显得苍白无力。

    虽然不喜鲁先生吊着关山尽,可就满月看来,鲁先生对关山进是有情意的。

    关山尽闻言低低一笑,捏了满月软软的下巴一把:「乐三的话我自然不信,就算鲁先生真对他如此说过,也是为了哄人罢了。鲁先生向来心软,我是知道的。」「那你又为何......」「我对鲁先生太过纵容了。」关山进垂着眼,姿态优雅地撇去茶水里的浮沫,啜口茶。「他是我的老师,应当要懂得自己的身分是什么,今日午时他为何要请吴幸子用饭?手上又是怎么伤着的?」「喔?」满月嗤的一笑,关山尽这回心偏得可狠了。

    「如若鲁先生背后不再有将军府,你认为乐大德能忍得住?」关山尽冷笑。

    以往,是他愿意为鲁先生毫无原则底线,他爱重且纵容这个男人,但毕竟鲁先生还是个普通人啊!这么多年来,当年的那个傻直的青年人,最终还是变了。关山尽心中有些苦涩。

    鲁先生不是个多么有手段的人,许多事只要他细想,随处可见破绽。他心里明白鲁先生对自己不是全然无意,只是这点情意如明珠蒙尘,徒留怅然。

    「你还想将鲁先生绑在身边?」满月厌烦地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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