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交友须谨慎 - 分卷阅读73
「吴先生莫急,既然满月来见您了,就表示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满月见桌上放了几样干果点心,问了声吴幸子自己能不能吃,得到首肯后便安安心心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
「虽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也窒碍难行了吧?」吴幸子勉强自己定下心,也捏起一块松子糖吃。
「是。」满月大方承认,圆润的下巴抖了抖,叹了口气:「认真说起来,硬要走也不是走不了,但皇上希望我们多留些余地,皇命难违啊。」「多留余地?」吴幸子不免有些气愤,摆在膝上的手紧捏成拳。关山尽进天牢是说进就进,京城里及大半个大夏,现在谁提到护国公世子不唾骂几声?以后就算皇上把人捞出来了,下诏替关山尽平反,已经损害的名声也回不到过去啊!怎么就没见皇上对关山尽留点余地?
满月瞥了吴幸子一眼,看穿他心里的埋怨,脸上的笑更真诚了几分。
「吴先生知道白绍常白公子吗?」满月端正了坐姿,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幸子。
「知道。他不是被接进护国公府了吗?」关山尽不肯告诉他为什么要刻意与白公子纠缠,他也想不透。
「原来吴先生知道这件事。」满月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依然没在吴幸子脸上看到担心以外的情绪,这才小心翼翼问:「在下以为大将军没有与吴先生说过白公子的事。
」「海望是没说过,这事儿是颜文心告诉我的。」吴幸子一贯的坦荡。
「颜文心?」满月听了,猛地冷笑一声。「这厮手倒是伸得挺长。」接着撇撇嘴:「吴先生别在意,大将军与白公子没有私情。」「我知道。」吴幸子认认真真地点头,他绝不会去怀疑关山尽对自己的承诺与喜爱,他不是傻子,关山尽真心与否怎么会看不出来?「白公子怎么了?」「白公子......」满月长长叹口气,圆滚滚的身躯都有些瘪了。「不知吴先生是否听过白公子与镇国公世子的闲谈?」「薄荷桂花同我说过,所以白公子与镇国公世子真的有私情吗?」吴幸子大吃一惊,可传言中白公子与镇国公世子清清白白,镇国公世子还因此吃了皇上的训斥。
「不全是。」满乐揉揉下巴,语气有些厌烦:「镇国公世子杜非心悦白绍常不假,但白绍常对杜非厌恶得紧,自然不可能对他假以颜色。那次当街抢人确有其事,不过杜非其实并未成功,中途被人给坏了好事,心悦之人的心也丢落了,算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配得上杜菲的身分。」「所以,是谁救了白公子?」吴幸子心里已有猜测,但还是希望自己想多了。
满月瞥了他一眼,唇边带笑:「吴先生也猜到了不是?颜文心。」吴幸子轻轻按住自己心口,半天才喘出一口气来。
真是颜文心!
「所以,海望明知道白绍常心里的人是颜文心,却还刻意将他接入府里?」吴幸子柔软的声音颤抖,猛的一鼓火气涌上心头。「海望那些通敌判过的罪证,都是白公子偷偷安放的?」满月讶异地看了吴幸子一眼,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是,大将军假意与白绍常亲近,并漏了空子给白绍常钻,那些与南蛮往来的书信信物等等,都是白绍常偷偷放进大将军书房密室中的,最后再让颜文心给皇上透露口风,一举成擒。」吴幸子半瘫在椅子上喘气,他又气又心疼,恨不得去关山尽面前骂他,怎么敢这样给自己下套?只要当中一环出了错误,颜文心总有办法将他弄死在天牢里的。
「白绍常不肯承认自己做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吴幸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开始关山尽的打算应当是先套着白绍常,逼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借机拿到颜文心的罪证口述。
毕竟平一凡与南蛮有关系不假,但颜文心很谨慎,都由怀秀出面,自己从不露半点马脚,之前乐家搜出的往来文件,甚至还牵扯不上怀秀。
若是没有个人证能实打实的指控颜文心,顶多断了怀秀这只手臂,而颜文心又怎么可能只有一只手?
「白绍常偷进密室伪造信物书信的证据是有的,但他不肯招出身后的人,咬死一切都是自己鬼迷心窍。他不愿意与大将军结契,可父亲却逼着他接受,所以想着若是搅个风雨让大将军厌弃,他便能顺理成章的回家了。」满月说着嗤笑,眼底流泄出狠意。「白大爷与皇上私交久远,第一琴人的赞美也是皇上给的,全大夏谁不知道白大爷在皇上面前不同一般?白公子也算皇上从小看着长大,对小辈皇上毕竟心软啊。」满月这段话酸溜溜的,吴幸子心里也跟着泛酸。
关山尽也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但白绍常在京城中蜜罐子里长大,关山尽从12岁就在战场上拼杀,最后还为了大夏的安宁,自愿当皇上手中的棋子,什么刀山火海都没皱过眉头,吴幸子心疼啊,疼得他差点掉眼泪。
「有什么忙我帮得上吗?」眼看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怪不得关山尽要满月来同他报平安,这分明是意图安抚他。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您别挂怀,平一凡那儿还能作用作用,颜文心为人虽然谨慎,但手脚伸得太长,总有鞭长莫及露了怯的时候,就是大将军恐怕得继续在天牢里再待上些时日。他过得挺好,吴先生可以不用担心。」怎么不挂怀?吴幸子心里急得,满月要是就这么回去了让他继续龟缩在染翠这儿,没两天就能急出满嘴泡。
他看满月有意思告辞了,连忙伸手把人拽住:「慢着慢着,你让我偷偷见白绍常一眼,我也许有办法能帮得上忙?」既然知道白绍常与颜文心之间有私情,吴幸子心里起了个猜测,就差当面见见白绍诚证实了。
「这......大将军并不希望吴先生搅和进来,您要是有三长两短,大将军恐怕要掀了大夏半边江山。」满月期期艾艾地推拖,憨厚的脸上都是纠结,让人完全没注意他眼底暗茫。
「不会有事的,你能偷偷来见我,就肯定有办法让我偷瞧白绍常几眼。满副将,吴某不是不经事的少年,绝对不会扯你们后腿。」吴幸子仍拉着满月不放,他知道关山尽想保自己平安,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也不想自己被摘出去。
「这......让您偷看白绍常几眼是办得到的,不过,您打算做什么?他对颜文心情根深种,宁死也要保全住情郎的。」满月撇撇嘴,显然对白绍常的爱意深不以为然。
「情根深种的人我见过许多。」吴幸子见满月松口了,唇边微微露出苦笑。「都是在衙门里见到的。」
第98章 吴师爷的小故事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白绍常,吴幸子莫名生出一股人生无常的感慨。
白绍常被关押的地方就在护国公府内,审问是私底下进行的,主审关山尽判国案的几位大臣都不知道这场审问,是皇上与关山尽君臣携手设给颜文心的圈套,就期盼能从白绍常嘴里问出点有用的证据了。
满月身为关山尽的左膀右臂,自然肩负起这等重责大任,他也算做得不错,至少逼得白绍常成认信件物证都是假造的。可惜白绍常人虽温雅,嘴巴却很硬,几次拷问被吓白了脸,然而即便浑身颤抖,依然咬死口供不肯更改。
满月也是真没办法才把脑筋动到吴幸子身上,他可不像自家主子那样捧着吴先生就怕不小心摔了。在他眼里吴幸子能在衙门20年,心性手腕肯定都不是一般。
有路不走那是傻子的行为,他可不愿意因时日拖得太久而旁生枝节,万一功亏一篑怎么办?大不了关山尽出天牢后,他立马躲回马面城就是了。
两人从密道进的护国公府,颜文心派去监视吴幸子的眼线都没察觉不对,还以为他如同往常,安安静静地躲在染翠宅邸中过自己的小日子。
白绍常住在护国公府西边的畅幽院,事发后也没挪地方,虽说出入有人监视且不能离开护国公府,然别的一切都看似照旧。
颜文心想来是很放心白绍常的,满月与亲兵们私下排查过府中众人几回,都没抓到颜文心的眼线,暗卫回报也都说未见颜府密探。
心还真大,也真够瞧不起人的。满月生生被气笑。
他明白这表示,对白绍常颜文心是抓得挺牢,压根不怕反水这种意外出现。可也正是颜文心的托大,让满月找到了可突破的弱点。
「国公府里是安全的,您就躲在窗外看几眼,察觉有什么不对尽管对在下说。」满月带吴幸子缩在关押白绍常的卧房外,这个时候白公子多半在琴桌前发呆,已经多日未曾弹琴了。
「好的。」吴幸子用力点点头,将手上因紧张而冒出来的汗抹在腿侧,食指沾了些唾沫后,小心地戳破窗纸网里偷瞧。
果然如满月所预料,白绍常坐在琴桌前,盯着爱琴发愣,脸色很不好,隐约泛青。
他仍然一身白衣飘然出尘,身形略为单薄,在宽大的衣袍中更显羸弱。也不知道他对白色是不是有什么执着,吴幸子瞧着瞧着不禁好奇,否则怎么会连一丝其他颜色都不上身呢?
袖口衣襟处都是用月白色丝线绣的暗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簪发的是通体盈润的雪白玉簪,细细的腰带也是雪白的,与其说公子如玉,不如说白得吓人。
白绍常露出来的肌肤也几乎没有血色,双唇抿淂紧紧的,勉强透出些许肉粉色。
大概只有一双眼跟一头黑发,黑得发亮、黑得扣人心弦。
吴幸子喜欢看美男子,他心里是担心关山尽不假,可不知不觉还是被白绍常不染尘俗的凛然模样给吸引了。
「吴先生?」满月等了片刻,看吴幸子完全没有响应,忍不住低声问了句。
「啊......」吴幸子猛的回过神,连忙转头看了满月一眼,满脸羞愧自责。「对不住啊,我、我......」他揉揉鼻尖,提醒自己振作。
再次往戳破的窗纸偷看,这回吴幸子总算发现了,白绍常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他原来并不是盯着琴发呆,而是凝视着手里的物什,脸上神情似悲似喜。
可惜那东西并不大,在白绍常手中护得好好的,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看得不真切,只隐约能看出那物什带着颜色,并不特别鲜艳,好像还有些老旧。
吴幸子皱眉思索片刻,从窗边离开,招呼着满月退开一段距离才开口:「满月,我有个不情之请,得麻烦您找人跑一趟。」「吴先生尽管说,护国公府就算什么都缺也不会缺人。」满月听吴幸子这样一说,精神都振奋了几分。
看来有戏了!
「鹅城北边五十里远有个小镇子叫通口镇,镇南住着一个卖杂货的行商名叫夏大根,请您派人将他与他媳妇儿带来,还有他货里的香囊也都带上了,就说清城县吴师爷想请他帮忙,他定会跟着你们来的。」吴幸子仔细交代。
闻言,满月露出些许疑惑。
然而满月并没有多问,顺手招来一个小厮交代几句,就见小厮一脸感激地对吴幸子拱拱手,转身一溜烟跑了。
「放心,快则六七日,慢则八九日,定能将人带到的。」满月的保证并没让吴幸子安心,想到关山尽还得在天牢里待上好些日子,他的心就无法抑制的烦乱。
大抵是也瞧出了他的焦躁,满月将人带到自己住的客间,斟了杯茶水推过去:「喝点,缓缓心神。」「嗳......」吴幸子心不在焉端起茶啜了口,接着用力叹口气,彷佛都要将肺给叹出来了。
「吴先生,满月能问问吗?」「啊,请问请问。」吴幸子正了正坐姿,脸上略透出赧然。
「这位夏大根与吴先生您有什么关系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引人遐思啊,特别眼前这位的兴趣还是搜集鲲鹏图。主子在天牢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满月倒有了闲情逸致。
「他欠我一个人情。」吴幸子抿唇笑笑,神情略显不好意思。
「人情?」满月这下更好奇了,微微倾身向前,双眼亮得吴幸子下意识躲闪。
「嗳,一点小事,不足挂齿。算是、算是我做的有些不地道,帮他坑了别人一把。」说起这件事,吴幸子就不由得脸红。倒不是觉得自己当年做了坏事,而是这种小谋小计在满月面前恐怕有些端不上台面,骗骗没见过世面乡下人而已。
可奈不住满月旁敲侧击,加上刚蒸好的桂花糕适时端上桌,吴幸子的嘴还是被撬开了。
这不过是乡里乡亲间的小冲突。
吴幸子羞赧的咬了一口桂花糕,这才全盘道来。
原来,将近20年前清城县这小地方也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撞了霉运,有个阳城这个大夏南方最繁荣城市的大富户看上了清城县东边那块傍着水的地,富户带着七八个风水先生听说走遍了江水以南才找到了这块风水宝地。
要吴幸子看,这块地风水好不好一介门外汉看不出来,但离水是够近的,雨下得多些还会淹出来。
本着良心,吴幸子劝说县太爷别把这块土地卖给不明白深浅的外地人,可县太爷自个儿也是个外地人,更不明白那条河淹出来时有多严重,于是还是卖了。
勉强算是皆大欢喜,县里有了一笔收入,富户拿到了他所谓的长生地。于是富户很快就动土兴建别馆,造得那叫一个亭台楼谢婀娜多姿、身娇腰柔恍如仙境。
大概也是老天可怜清城县长年困苦,别馆从动土到盖好花了七个月,富户带着几个美妾入住两年,期间竟一次水也没淹过。
就是富户住在清城县,非但没给乡里乡亲带来好处,甚至还惹了不少麻烦。先不说吃穿用度,原本大伙儿想啊,清城县离哪哪儿都远,尽管山穷水恶,但种出来的蔬菜可是挺好的,在鹅城能卖到不错的价钱,就是量太少了,对生活杯水车薪。
现在可好,有个大富户,一间别馆少说七八十口人,总要吃饭吧?嗳!菜价也许能再提一提?想得虽美好,可惜富户压根没想过要吃小地方的土菜,他一车一车从外地运来诸如一颗五两银子的大白菜、一把七两银子的豆角、一只五两金子的彩羽鸡等等和许多看都没看过的食材,天天有吃不完的菜往外倒水里,听说连米都是一斗一两金子的莹玉米。
虽说这条河不是清城县主要吃穿浇溉用的河,但依然有靠这条河生活的人家,天天看着水面上时不时飘着吃剩的饭菜及油腻,都不知怎么用这些水了,自是苦不堪言。
用水之外,更让清城县百姓痛恨的,就是富户带来的那些仆役了,明明是奴才却自觉高人一等,偶尔到街上吃吃玩玩,都要搞出点或大或小的事,今天东家摊子被砸了,明天西家姑娘被调戏了,后天南家奶奶被推倒大孙子气得打人反被打伤等等,简直乱得一锅粥。
县太爷倒是两耳一摀就当没这些事,他年纪轻轻才刚弱冠,才学普通家世普通,被派来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就想混六年赶紧走,往哪儿调任都好过清城县。
夏大根这个行商,每年都会到清城县待上一个月卖东西,还就这么赶巧地碰上恰恰带十九如夫人上街散心的富户,被掀了摊子打了一顿。
这夏大根人算挺有骨气,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唉一声,可把富户给气坏了,觉得自己的威严没能展现,被个小杂货商人看轻了,气血往脑门一冲,立刻决定报官整死这只蝼蚁,显显自己的威风。
「所以他找上你替他写状子?」满月听得津津有味,桂花糕都忘了吃。
吴幸子点点头,柔柔地回道:「富户找上我,那是因为清城县识字的人不多。他自己其实也是不识字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跑来清城县不只因为风水,还是因为在阳城待不去了。
他本就是暴发户,浑身一鼓子草莽气,富裕后很快找不着北了,欺男霸女不说,身上的官司也背了不少。不过,他正妻是个厉害的女人,替他把事儿都给扫了,最后索性把丈夫也给赶走成为真正的掌家人,所以这还是他头一回上官府。」满月抚掌大笑:「还真是个妙人儿,您怎么收拾他的?」被问起,吴幸子搓搓鼻子,垂着脑袋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告诉他,吴某身上杂务繁多,怕不能立即替他包揽此事,否则县太爷交代下来的工作没完成,大家都要吃板子。他心里急,一口气憋着难受,硬要我替他找个能人代替,我推拖几次推拖不过,就告诉他清城县里识字读书的人不多,李大娘的二儿子据说学问不错,街坊都有耳闻。」李大娘的二儿子?满月脑子里搜了一圈,不禁双眼圆瞪,忍俊不住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吴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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