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 分卷阅读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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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厮杀的战场上,杀气渐渐弥漫。

    蒲川退后两步,把短刀握在胸前,方才的交手中,蒲川身上多处负伤,而对方却不见一丝伤痕。

    “你是谁?半夜跑到这里来,想干什么?”那人问,长剑佩在腰间,卓尔不群。

    “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半夜发疯喊着要造反。”蒲川说,他擦擦嘴角的血迹。

    “我故意喊给你听的,不然,我怎么抓到你呢?”

    那人轻笑两声,举起手中的剑就掠过来,势头犹如疾风劲草,万马脱缰,看那架势是不取人头不罢休了。

    蒲川无心恋战,他见那人逼近眼前,连忙施用起奇行之术,打算遁逃。

    蒲川负伤在身,施用术法的时候显得有些吃力。尽管道士当初教他的是三脚猫水平的奇行术,经过蒲川多年勤勤恳恳的练习,倒也愈发精进。

    对手不依不挠,见蒲川瞅准了空子准备逃跑,他连忙收回长剑,拉着宽大的风袍,用轻功紧紧地追随其后。

    蒲川回头看到戴着面具的男子穷追不舍,他甩甩脑袋,觉得有点伤脑筋。今天出门不仅掉沟里,而且还招来了一个索命鬼。

    半晌过后,蒲川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他在花叶之间弹跳穿行,满树的繁花他也没来得及欣赏,只在路过的时候顺手折了一两朵。

    周围没声音了,月光穿过林子照下来,光线朦朦胧胧,能看到远处山谷中飞流直下的瀑布,还有半山腰的花海。

    蒲川跑得累了,他停下来,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靠在树干上喘息,警惕地扫视四周,手中紧紧攥着方才折下来的野花。

    蓦地,长剑出鞘,自己的脖子旁边就架上了冰凉的物体,泠泠泛起一片寒光。

    那股寒意又来了,冬天从蒲川的脖子上开始,渐渐往下蔓延,骨髓里都被冻得刺痛。

    这时,蒲川才看见剑上覆着的一层白霜,而他的衣服,他背后的树干,也已经被这白霜所侵蚀!

    邪气。蒲川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怕是真的遇上不好惹的对手了,他居然能跟着自己追这么一路,莫非也是奇行术的高手?

    要是那糟糕道士在就好了,道士一肚子坏水,再加上层出不穷的把戏,对付这个面具人,应该绰绰有余。

    蒲川没多想,他猛地转身,眼疾手快地把自己手中的野花扔出去,花瓣刷一下散开,摇身一变成了锋利的暗器!

    树背后的面具男人矮下身子躲开花瓣的袭击,一手挥着剑,一脚踏着树干,腾身跃出往蒲川的后心刺去。

    随着这剑气的扩散,空气瞬间冷下来,滴水成冰,林中的树木覆上一层白霜,地面上也冒出了锋利的冰碴子。

    蒲川灵敏如狐地在林中躲藏,打算用这样来扰乱视听,但对方显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顺便给他布下了一个阵,无论转到什么方向,他都无法逃出去。

    半夜遇到鬼打墙,真的晦气。蒲川心里啐一口,开始抓心挠肝想办法解决。

    气温越来越低,树叶已经冻成了冰块,蒲川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开始忍不住抱着身子发抖,呼出的气很快就变成了白烟。

    再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要被冻死。

    长剑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蒲川悄悄往下望一眼,那个男子正在林下徘徊,左右搜寻着,像是孤狼在狩猎。

    与此同时,伏羲怀中抱着的长刀开始不安分地震动起来,嗡嗡作响,整个山洞里都是荡漾的回音。

    但在这样的动静中,伏羲仍然沉沉地睡着,闭着双眼,神态安详。如果不是因为他尚有平稳的呼吸,估计会以为他已经离尘而去了。

    骤然,长刀的自动抽出一截,噌然作响。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夺目的红光,宛如黎明时第一缕霞光,从刀鞘中喷薄而出!

    ☆、显神

    蒲川抓紧自己的衣领,寒气从他的袖口慢慢往上爬,沿着手臂、脖颈,一点点地把他冻住。

    显而易见的白霜已经从鞋底漫上了腰部,眼看就要逼近胸口上的刀伤。如果让这邪门的寒气从伤口钻进体内,怕是连那道士都回天无力了。

    蒲川咬咬牙,他忍着疼飞快地撕下破布把自己的伤口绑好,有些地方已经冻得青紫,血液刚流出来就凝结了。

    一片雪花悠悠而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就飘起雪来,落在蒲川的肩头和眉上,他没来得及去拂开。山间的明月煌煌地照着,飞泉瀑布寂寂有声。

    人间曾有四景,铁马秋风、花海还生、楼船夜雪、峨眉山月。

    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这些风花雪月,蒲川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他甩甩被冷气侵蚀有点刺痛的脑袋,把暗器别在手指上,握紧了双刀,准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蒲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暗暗定下心神,摆出战斗的姿态。

    那人行至树下,左右扫视,长剑拖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蒲川吸一口气,转瞬之间像雷雨里的闪电一下俯冲而下。他的速度奇快,只看到黑色一晃,就再不见人影了。

    弧光从侧面飞来,那人反应不及,挥剑格挡的时候慢了一步,被刀弧在手臂上划出一指深的口子,顺便还撕开了他的兜帽。

    没等那人站定,蒲川就突然出现在侧面,一脚踏着飞驰的短刀,一仄身就往下方砍去,同时射出几枚暗器,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

    风声大作,雪花飘飘摇摇,铺满白霜的树木剧烈地摇晃。

    攻击一回之后,蒲川又从眼前消失了,那人环顾四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有影子晃动,却形如鬼魅,来去无踪。

    哧。

    空气震动的声音在他耳边爆开,后颈出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那人手上用劲,一下子抓牢了剑柄,眼中居然淬出了笑意!

    回身抬臂,他看到蒲川的脸,手中的长剑犹如蛟龙出海,携带充沛的内力,往蒲川的眉心刺去,大量的冰块从剑锋上涌出,所及之处封冻千里。

    原本这一击应当是稳操胜券,必胜无疑,但就在这时,风声忽然停止,摇晃的树木也被定在了原地,所有的色彩通通褪去,只留下林中惨白的月光。

    蒲川的身形也被定在原地,他仍然保持着出刀的姿势,头发在狂风中飞舞。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面上冷静决绝。

    时间停止,万籁俱寂。

    面具人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变故,就看到蒲川身后出现一人,他姿态古雅,有一头绵绵的白发,像北方满山的大雪,一下子就让人着了迷。

    他光脚踩在冰封的地面上,穿着看不清黑白的衣服,无数光影在他身上交织,如黄河开汛,无数的冰凌喧嚣而下。雪花停在他四周,一层淡淡的波纹在他身边流动。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透过他眼睛上蒙着的白布,可以感受到透骨的凉意。

    光线飒飒摇动,像是荒山中幽深的池塘,飞鸟和花瓣的影子落在水面上。

    面具人开始有点慌张了,面前不速之客,看起来倒不像是人间之物。神仙异人,妖魔鬼怪,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凡人的事儿了?

    对峙半晌,来者抬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白布,随着那布条的掉落,看清他的眼睛之后,原本镇静稳妥的面具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双眼睛,深深地嵌在长眉下,光影摇曳,一只如最深的海水,一只像远古的琥珀。

    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前方,目光越过蒲川的肩膀,越过风中静止的山林,越过明月,越过山川湖海,一直到遥远的洪荒。

    他的眼神不冷,还带着带着点温暖的眷恋,好像几千几万年过去,看到山河依旧,人间天上皆姿色可喜。

    这样的眉目和神情,没有一点烟火气。一眼看过去,分明看到有神明在宴饮,天籁福音,歌舞升平。

    骤然,他抬起一只手,一道劲风从来人的脚下卷出,席卷着雪花,呼啸着朝面具人扑来。雪花虽绵薄微弱,但它在高速旋转的时候,照样能削铁如泥。

    暴风雪忽然在小小的林子间肆虐,它们剧烈地抽打着树干,像放出牢笼的猛兽,绕过神仙的周身,飞扑着朝面具人露出獠牙。

    面具人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方向,怪事太多,他一下子接收不过来,面前这个神仙般的人物,就足够让他目瞪口呆了。

    风雪中,恍惚能看到一个人影踏着满地的寒冰而来,他走得那么从容,带着清冷的眉眼,像是在庭院中漫步,看新年的梅花一朵一朵绽放。

    转瞬,那个从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具人眼前,相隔不过一掌的距离,扑面而来的寒气比所有冬天加起来都要冷。

    刀光乍现,一柄黑色的长刀挟裹着暗金色的光芒横亘在两人之间,刀身熠熠生辉像是要开出花来,上头流沙一般的金色花纹像是在缓缓流动。

    面具人脑中轰然炸响,他想起了很多故事,想起流传在市井中的话本子,想起了台上曾经表演过的戏曲。

    很多东西,他们原本以为是无聊杜撰的产物,实际上都曾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羲和……”面具男子从喉间发出微微的颤音,穿过青铜面具,嘶哑难鸣。

    就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山洞中熟睡的伏羲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抱紧怀中空空的刀鞘,盯着前方墙壁上一个斑点,在厚厚的毯子上瑟缩成一团。

    而此时在更远的地方,海浪拍打着山崖,黑色的礁石正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崖壁上的山洞里,一个道士正好把方才生起的火熄灭,灰烬和火星被微微的海风吹拂着,慢慢飘下山崖。海面很平静,波光粼粼。

    道士摸出怀中的符纸一张张数,数完了再看看葫芦,葫芦里一滴酒都没有。他有点沮丧,把葫芦甩在一边,扒拉两下洞口的干草,和衣躺下。

    他翘着一双长腿,枕着自己的手臂,从不大的洞口看到高远的夜空,星辰正在往西方沉落,潮声一拍接一拍,海面上不时有大鱼跃起。

    道士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他云游四海,去过仙山蓬莱,求过长生的丹药。很多个夜晚,他就这样数着星星度过。

    真是个好天气,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夜空了。道士心里想,他的心情愉悦起来,闭上眼睛准备一觉睡到大天亮。

    涛声催人入梦,道士很快就被倦意压垮了,神思模模糊糊,似眠又似醒。

    恍惚中,他像是来到了北方的冰海,他站在冰封的海面上,巨大的冰层从他身边驶过。这里有漫漫的长夜,太阳一落就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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