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 分卷阅读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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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爷,饼儿烫手,贫道来拿吧。”上游朝他伸出手,刚要接过,丞相却一下子把煎饼果子收回去,说什么也不给他。

    上游看了想笑,平时威风八面不苟言笑的丞相这会儿哪去了?他指点着丞相逗趣道:“晏翎,不知你这饼儿,可是要送给什么人?”

    直呼其名丞相也不在意了,他琢磨两下,问:“道长算卦准,那您且算算,这是要送给谁去?”

    “贫道想想,丞相府的主母,必定是一位倾城的美人。”

    丞相一听就笑了,抬手让上游凑近一点,在他耳边轻声说:“是济南翁氏啊。”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丞相府门口。门前有两棵老梧桐枝叶蓁蓁,将军正站在树下门前等着谁回家,圆领袍子下摆绣着黄莺,在风中翻飞。

    于是,将军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丞相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抬手让一个道士靠近,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放肆!将军一甩袍袖,大踏步走下台阶去。

    ☆、误撞

    “哟!相爷,”将军拱袖就迎上去,脊背挺得笔直,“您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丞相一见将军来,心里欢腾得不知道了九霄还是云外,一时也没听出来将军语气里的酸味。他把马缰塞到上游手中,揣着烫人的饼儿,三两步走到跟前去。

    “渭侨?”丞相眼角眉梢喜气盎然,“你去哪里了?方才我去你府上,却让我扑了个空!”

    上游知道这就是北疆的守将,来自济南翁氏。他在旁边听着就纳闷,丞相什么时候一口一个“渭侨”叫得这么亲昵了?

    将军见丞相过来,故意把步子停下来,往旁边一靠,拱手抬袖就是一个揖:“相爷,本官来您府上有些时辰了,可您却在外与友人说笑。本官好歹也是个将军,若是相爷这般怠慢本官,那本官还是就此告辞了。”

    说完,弯腰行个礼,振袖就要转身。将军体格纤长,身量高挑,丞相的圆领袍子穿在他身上棱棱角角有模有样。

    丞相脑子快,一听就听出来将军这是在跟他置气,若不是这样,他们连床都上过了,将军见到他还犯得着行这大礼?分明就是在膈应他!

    “渭侨!崖旗!”丞相忙喊住他,伸手去勾将军的手臂。却不想将军故意走得急了一些,弹墨缂丝的袖子刚好就从丞相的手指间滑了出去。

    将军仍没有回头的意思,丞相瞧着就急了,怎么一回来就把人给气走了呢,他提袍追赶两步,喊他一声:“心肝儿!”

    这一声,上游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在耳朵里,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好在上游云游天下什么人情世故没见过,心下当即就了然了。

    他抬袖笑了笑,瞧着这掂酸吃醋的两人,颇有些人间烟火味。

    不光是上游,将军在听到这一声后也顿住了脚步,他没回转身子,唇角却是不着痕迹地咧出一个笑容。他就等着这三个字呢,丞相那杏花春雨般的声音,喊他心肝儿的时候堪堪能把人的魂给勾了去!

    丞相见他停下了,心中一喜,快步趋前扳过他的肩膀。瞅着四面无人,顺手在他腰上搂了一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占了便宜。

    将军又喜又气,面上还是装得安稳平常的,他退开一点,正要搞一套酸腐的说辞来堵丞相的嘴巴,却不想一个煎饼果子塞到了自己手中。

    “出去给你买的,比我做的好吃点。”丞相不好意思地说,“中午那顿饭你也没吃多少,委屈了。”

    将军垂着眼睫,神色看不出悲喜。手里那个煎饼果子油香四溢,捧在手心里头烫烫的,油纸揉得有些皱巴了,想必他揣了一路。

    怎么会不好吃呢?你做的我都喜欢。

    将军抬眼看看丞相,看到他眼里的波光。丞相突然有些局促,撇着眉毛站在面前不知进退,平时妙语生花的口才这时候也一并消弭了。

    将军心里甜得跟蜜糖似的了,但一想到丞相之前的种种恶劣行为,面上还是得板着,断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

    “将军难得来一趟府上,先进去坐会儿吧。”丞相扶着将军的手臂,比个手势请他,“中秋了,就当我请个宴。”

    “不许喝酒。”将军嘴上虽冷着声,手上却把那个煎饼果子捂紧了些。

    丞相眼尾叠着浅浅的皱纹,像潭中的鲤鱼似的快活。他知道将军嘴硬心软脸皮薄,嘴上嫌弃着,身子却是实诚的。

    上游牵着马上前,将军瞥了他一眼,一甩袖子把马缰从上游手里夺过来。

    上游知道将军那点心思,他不恼,微微笑着见了一个礼,再跨进门槛。

    众人行至厅堂,丞相提着月饼盒子还有药包,搁在了八角供桌上。却见供桌上的琉璃荷花盏里头摆着几样糖糕,仔细一瞧,竟是玫瑰乌龙的月饼。

    丞相惊奇:“这月饼哪儿来的?宫里头的还没赏赐下来呢。”

    花匠在一旁躬身回禀:“回老爷,是将爷带来的,说老爷喜欢吃,特地送来了几样。方才老爷不在,将爷就让摆开了,说等老爷回来再尝尝。”

    将军面上没什么表情,闲闲地在侧首坐下来,叠起腿,抬起下巴看丞相。手中的煎饼果子香气四散,他当着丞相的面咬了一口。

    丞相听了花匠的回禀,再看看将军的模样,心里那股子温热的情感流淌成了江河。一时间,整个人腾云驾雾似的,才知道原来中秋是这么个味儿。

    将军慢慢地咬着那个煎饼,他吃东西很雅气,没有平常武人那么粗鲁。将军的目光就没从丞相脸上移开过,他要把这张脸刻到心里去,这辈子都别想忘掉。

    丞相当面掂了一块月饼,一口下去,只觉得很甜,到底是月饼甜还是心里甜,恐怕只有自个儿才知道了。

    丞相夸了两句,明里暗里地夸将军最得人心,将军听出了他的意思,绷着嘴角笑,煎饼果子的芝麻香味竟变得醉人起来。

    “本官去给小公子煎药,你好好伺候着。”丞相吩咐花匠,“这位是上游道长,本官的好友;这边是翁将军,可千万不能怠慢。”

    花匠垂袖:“老爷,煎药这种事就交给下人们做吧。”

    “无妨,你们做事情本官不放心,小公子的药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说罢,丞相转眼瞧瞧将军的脸色,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东西,神色莫名,一言不发。

    丞相头疼了一下,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遂不可指望了。心一横,提着药包就下堂去,往厨房那边走去了。

    瞧着丞相走远了,将军用自己最快并且仍保持良好风仪的速度吃完了煎饼。上游刚喝一口茶,却见对面的将军已经站起身,撩袍就离开了。

    上游垂眸笑,摇了摇头。这两人,可还真是别扭的主儿。

    花匠在一旁伺候着,瞧着将军一点不剩地吃完了一个三文钱的煎饼果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丞相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好像也是在烙饼。

    莫非,是想让将军尝尝自己的手艺,能不能收服将军某位姐妹的芳心?

    有道是,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不知姑食味,先遣小姑尝?

    花匠觉得,丞相对这姑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用心。

    丞相正弯着腰在灶台前扇着蒲扇,锅上隔着红泥炉子,里头煮着苦黑的药水。他时不时揭开炉盖来看看,老大一股苦味,冲得丞相直皱眉。

    忽地背后有人打帘进来了,丞相招呼一声:“给本官抱点柴火来。”

    没人应,丞相心里不高兴了,这帮下人都被惯坏了么,老爷的话也不回!

    刚想回头开起嗓子教训人,忽然就被人环上了腰,一阵苍山籽和苦藿香的味道包裹着他。这个味道很熟悉,丞相的梦里时常弥漫着这种香气。

    “叫谁抱柴火来?”将军把下巴搁在丞相的肩上,问他。

    丞相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说道:“叫我的心肝儿抱柴火来。”

    将军笑着在他脸上亲一口:“这会儿心肝心肝地叫,刚才跟那道士怎么笑得花枝招展了?”

    丞相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他动了动身子,温声道来:“方才出去给童子买药,药房里见着了那道士,想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就请他上府里来叙叙。”

    “嗯?”将军眯眼瞧着炉子里的中药,“那你在他耳旁边说了什么?”

    丞相反手用蒲扇拍了拍将军的脑袋,说:“那道士问我煎饼果子送给谁去,我说啊,送给济南翁氏去!”

    将军心里蜜似的,脸上忽然红了,埋在丞相的脖子里咬他一口:“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瞅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丞相嘴上嫌弃一句,拾了根木头丢进灶膛里,火光映亮了他的面容,长眉深目,品相端庄。

    “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那样说话,笑也不行。”将军继续他的孩子气,“你长着这么一张面皮,要是把别人拐走了,岂不是祸害人家。”

    丞相心里好笑,拿肩头顶顶他,巧笑道:“你这是在骂我呢?我这面皮怎么了?帝都难得的美男子让你抱在怀里你还挑三拣四的?”

    将军嘻嘻笑,把丞相的头发揉乱了,又给他抚平:“以后要是让我再瞧见了,你上半夜就别想在上面了。”

    “你拿这个来压我?那你且说说,我从你府上出来之后,你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当然是来你府上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每天不着家?”

    丞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放心了一点:“来找我干什么?不会是觉得还没做够,找我再来一次吧?”

    将军狠狠在他腰上薅了一把,怒道:“能不能正经点!天天就想着那档子事。”

    丞相但笑不语,揭开炉盖看看里面熬得差不多了,抬袖要去拿陶碗。

    将军松开他,接过他手里的蒲扇帮他扇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说:“泸州晏氏的信,你的家书,想是顺手带出来落在地板上的。”

    一听将军这话,丞相才想起来花匠给自己接了一封家书来,他居然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丞相掩着嘴咳了一声,把陶碗搁在一边,伸手接过信封拆开来看了。

    “你刚才说到我府上去了一趟,你找我干什么?”将军问。

    “这不就想着我凶你,你心里肯定过不去,想去给你道个歉么。”丞相说,一边看着家书,面色温暖,眼里藏着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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