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庭院 - 分卷阅读5

    赫莎正修剪一双男人的靴子，她的高跟鞋已经在逃亡时扔给某个垃圾机器人，那套使晨曦王国上下都为之赞叹的天鹅绒晚礼服沾满污血，有劳伦斯将军，有她的侍女伊维。

    费尔森默默将两盒营养粉取出来，他此前已经在别的地方换过两盒营养粉，然后用它们换了一套粗布衣裤。地下世界只有妓女才懂得连衣裙的美丽，女人是不需要为之倾心，再说布料也不便宜。

    赫莎修好靴子，从费尔森手里接过衣裤。费尔森背过身，掀开一盒营养粉，他没怎么咀嚼，一勺勺往下吞。维生营养粉一被造出来，地面世界的牙医就失了业，纷纷改投他行。

    赫莎换好衣裤，用剪子将晚礼服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碎片，地下世界的女人是不得了的巧手织匠，再细小的布片她们都能缝成百纳被，赫莎不得不花费了些时间，同时点火将边缘烧焦。

    费尔森去煮水，赫莎将晚礼服碎片分开十几个垃圾袋装进去，等他们离开，机器人会将垃圾分批收走。不同的垃圾机器人隶属不同的垃圾回收公司，地下世界的居民会将垃圾分批次卖给垃圾回收公司。

    “叩。”

    万分安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敲窗声。

    赫莎握住剪刀，闪到卧室，费尔森拉开窗帘，有人用黏胶沾了个纸团在窗户。费尔森快速将纸剥掉，同时擦了擦窗户的痕迹。

    青年展开纸团，满是皱褶的纸团用草汁描了几个字，“546，火鳄。”

    “这是什么意思？”

    “一层只有东面保留一座火力发电厂，五点四十六分去集合，然后找有鳄鱼标记的地方。”

    “不需要接头暗号吗？”

    “我找安德鲁买的位，报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

    赫莎露出苦笑，她将垃圾袋放在玄关，若细看，你会发现垃圾里不仅有晚礼服的残片，还有一簇簇碎碎的金发。现在离下午五点剩余四小时二十五分钟，赫莎吃掉营养粉，费尔森将水放到她身旁，看着她用劣质的染发剂将短发染成红棕色。

    “公……赫莎。”

    赫莎正对镜操作，一时没听清费尔森在说什么。

    “老师？”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们能带走的行李只有一身行头，偷渡客的行李向来少得可怜，因为到了陆地，不是他们去抢别人，就是别人去抢他们。

    赫莎带好隐形眼镜，那块缺角的破镜子多出一个红棕色短发，肤色暗哑的黑眸女孩。赫莎用黑泥混进莎乐美公司的融合性粉底将全身涂了个遍，她的伪装令费尔森都没认出她。

    伊维准备的粉底，她是个面对各种突发情况都能应对自如的人。

    “我们等吧。”

    时间如白马奔腾，匆匆流逝。

    黄昏，五点十五分。

    费尔森觉得自己没有机会再回到家，不过这个叫家的地方没什么值得留念，从十五年前开始如是。他将钥匙一并塞入垃圾袋，赫莎用头巾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同时将一头红发弄得乱七八糟。

    二人下了旧楼，拐进小巷，路边硕大的污水管道发出唰唰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赫莎记得六年前通过的地下三层空气净化议案，由晨曦王室拨款建造一百五十台空气净化装置，三大慈善组织都愿意为电力付出相应的费用，现在看来，毫无成效。

    这时候，一个或一群穿着闪亮短裙的女孩就会出现在街边，向过往行人招手，她们在吸一种燃烧秋情叶的烟斗。秋情叶是寥寥几种能在污染的土地成活的植物，贵族以其低劣而只用其来醒烟。在地下一层，它们是一种极为不错的消遣。仿玳瑁壳做的烟斗为她们造就了一种别样风情，她们的短裙贴着拟似孔雀尾羽的亮片，一闪一闪宛如眼瞳。

    地面很干净，连垃圾都没有。

    街头只有巡警机器人在巡逻，它们比售卖维生营养粉的铁皮桶机器人更好认，居民们管它们叫“红鬼”，这个亲切的称呼源于安装在两侧的红色电击棒。地下世界的治安不错，它们的主要工作是回收被凿穿肚皮的铁皮桶机器人。

    费尔森一言不发，他借到一辆脚踏车。地下世界的居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赶时间上。大街小巷能见到骑脚踏车的人，要不是他们在地面混出头，要不就是闲无聊。

    费尔森载着赫莎向东面的火力发电厂驶去。

    人造天空的太阳开始收敛光芒。赫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令她魂牵梦萦的地下世界。她六岁时参观王室画廊，一位画家以丰富的笔触绘制出地下一层的街区：孔雀尾羽的女孩，倒在污水管道的铁皮桶机器人，遭居民唾弃的“红鬼”，一栋栋坍塌的旧楼，一个奔向虚假夕阳的脚踏车男孩。

    年幼的公主决心要改变晨曦王国。

    十五年过去了，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丝毫未变。

    她什么都没做到。

    地下一层保留的火力发电厂隶属绿色环保发电集团，为防止地底居民偷电，这里设置了层层的电网，巡警机器人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