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 分卷阅读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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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理解二少爷为何要专程将已是个垂死废人的他退回他出身的影卫练营夜行,草草就地掩埋不是更方便。

    他三天前就该死了,不知道拖到此刻究竟有什么意义。

    夜刹一边等着死,一边昏昏沉沉地做着梦。

    那是十年前的深夜,自己还是个肺腑尚热的少年,映着漫天星斗,他唯一的友人说:“照你如今的不败战绩,必然会被评成“夜刹“。既然你想要“夜君“的称号,明天必须输给我才行。”

    他摇了摇头拒绝:“若果真如此,想必是我更适合夜刹。”

    友人眼里忽明忽暗,只道:“我真怕你会后悔。”

    友人一语成谶,他确实成了夜刹。

    历代夜刹血魔的下场,要么弑君判主,要么走火入魔。

    他何尝不知道。

    但他一直清楚,比起自己,的确是友人更像夜君一些。

    那天夜君将他从刑架上放下来的时候,问他:“夜刹,这么多年了,你后悔了吗?”

    他仍是摇了摇头。

    夜君苦笑道:“我倒宁愿你后悔了。”

    夜刹这一辈子不曾快乐过。

    想做的事情一件也未能办到。

    他甚至不觉得冤屈与苦楚,也没想过怎样的日子才算是好的。

    他早已经麻木了,何来后悔之说。

    他自幼时苦习武艺,终于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但却因锋芒太甚,被束之高阁成为夜行累赘。后来所幸被秦七公子买去,誓要护秦七一世周全,最后却不得不在秦七的授意下亲手杀了他,还拼命拦下弑主的骂名。钟离苑二少爷接手了他,却顾忌他无法掌控,对他百般提防,直至废去他一生功力。

    夜刹拖着残躯蜷缩在夜行分店一角,痛得近乎失神,脑海里翻翻沉沉这些过往,心口又冷又死寂,半丝波澜都激不起。他已无任何价值,不会有人再需要他……即刻便将踏入黄泉,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再不会有人知晓。

    夜刹正在算自己的死期,他最多可以撑到三天后,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也没必要坚持到那时。是黄昏时放弃,还是等入夜后再死?是死在前半夜好,还是等破晓更好?

    他迷迷糊糊地受着煎熬,店里忽然奔入一人。疾步抢到他身前,又骤然停住了。绕着他来回踱了几步,终究没敢上前。

    记账兼掌柜的夜无期瞧见他,出声问道:“公子,是来买影卫的吗?”

    来人恍若未闻,只死死盯着角落里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夜无期道:“这位恐怕不太合适,夜行不欺瞒客人,这位是个废人……”

    夜无期刚刚说到这两个字,已经被掐着脖颈撞到了墙上,后半句便被生生碾碎在喉腔里。那人咬着牙,寒声道:“你敢再说一次,我先废了你。”

    夜行掌柜也绝非易于之辈,竟就这么不及反应被人掐住命门,心中也是大骇。夜行从来不是清静之地,来闹事的人不知凡几,周围暗卫俱都纷纷戒备,只是碍着掌柜在他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却不甚在意地松了手,仍站回夜刹面前。

    夜刹方勉力睁开眼打量,眼前伫立着的是个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青年,凝脂白玉般的肤色无一丝瑕疵,犹如自出生便不曾沾惹过风尘,眉心一点绯红朱砂艳丽得惊人,墨色缎发淌在肩侧,一身贵重而繁琐的锦衣。他明明逆着光,眸底仍旧光辉四溢,周身柔柔地泛着一层暧昧不清的暖光。

    他嘴角噙着如愿得偿的喜悦,眼里却是浓郁的离愁。

    此人漂亮得简直像个假人,夜刹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疼吗?”那人局促不安地在他身前走来走去,像是想碰他又有顾虑,一双手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喃喃道,“我,我来晚了……对不起……阿谭……”

    夜刹心想:阿谭是谁?

    夜无期已经认定他是来闹事,悄无声息按上了机关,那人却回头扔了一包重物与他,道:“这些侍卫随从我都要了。”

    夜无期仔细查过包袱没有异样,小心跳开,里面竟全是成色十足的金条。

    夜无期抬头道:“好说。还劳烦公子与夜行做个记录。”

    那人顿时大怒:“我哪有那闲工夫等,你们手续那么麻烦!以后再补!”

    此人阴晴不定,果然麻烦,夜无期全神戒备按着袖口暗刃,沉稳道:“夜行有夜行的规矩,还劳烦公子担待一二了。”

    “旁边这些打短工的总可以吧?!”那人皱眉道。

    夜无期:“这些倒是无妨,付了定金便成。”

    那人点点头,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帮我找这附近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来,要快。我没什么耐心,别让我久等。”

    几人应了,便速速离去了。夜无期翻开账册开始录入,问道:“公子可愿意留个名讳地址?这些都非强求,公子不愿示人也可。”

    那人知道有这个流程。前世他没名字,那里留空了。如今他已经有了名字,默默接了笔写下“君璇衡”三个字。

    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的他,乃至以后的他……都已经没有资格用这个名字了。

    昙花不尽夜,无望得君心。他只是辗转流离苦求不得的君无望,再不是那个被夜谭倾慕呵护的君璇衡。

    当时的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些,想着这个名字心里只觉得庆幸。他还有机会重来,这一世绝对保他周全,夜谭受过的所有苦楚与冤屈,他会一一讨要回来。

    君璇衡拼了几张桌子买来被褥床垫铺好,命人小心将他抱到上面,取了温水一点点擦去干涸的血痕。夜刹不明所以,任由摆布。

    大夫们前脚后脚踏入店面,越聚越多,一一看过,便就地包扎伤口开起药方来。

    君璇衡停了手退避几步,让出位置,蹲在旁边条凳上抱膝盯着他。

    一时之间,成群的大夫,周围无所事事等着主人指令的侍卫们,包括这个动机不明的未来新主人,被这阵仗吸引的围观路人,全都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夜刹很少如此被人聚焦,十分不自在。

    “处理得差不多了,回去静养就成。”大夫们说。

    君璇衡一愣:回去?回哪?

    自己没有任何落脚点,客栈又太吵,又等不及现在出门买栋宅子,他一刻也不想再把夜谭凉在这里。

    君璇衡忽然想到个幽静雅致的所在,心里有了定论:“出城,叶府。”

    那是钟离苑大少爷在长洛的一处私宅,他前世去过几回,很喜欢那里。如今借住几日,正好合适。

    至于同不同意,就由不得大少爷了。

    叶府留着几个粗仆侍婢,君璇衡先行一步想去与他们打个商量,说要借住几日。一个陌生人,突然堂而皇之说要住进来,主人又不在,管家自然不肯,君璇衡也懒得多说,全都绑了扔在柴房里。

    夜刹被软轿抬进来的时候,叶府已经只有君璇衡的人了。

    他在钟离苑任职三年,知道这处是大少爷的家产。再看看那个不可方物的新主人,心里影隐升起个推论。

    那软轿是照着最贵的买的,规格比普通轿子大上一倍,进了正门便走不了几步了。距离北屋正房还有数十步之遥,君璇衡掀开轿帘探身进去,自然地搂住夜刹的腰。

    夜刹身体一僵。

    君璇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安抚道:“轿子进不去了,我抱你罢。若不小心碰疼你了,大可告诉我,别忍着。”

    夜刹避开了他的手,低眉道:“贱躯不敢劳烦主人,属下可以自己走。”

    君璇衡道:“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夜刹皱了皱眉。我与你素未谋面,又有主仆之别,岂能不客气。可他语气举止都如此自然地亲近着自己,简直像……

    像认错了人一般。

    夜刹扶着轿壁晃悠悠起了身,还没站稳君璇衡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揽入怀中,劝道:“听话,不闹了好不好?”

    夜刹从未与人亲近过,搭在他手臂上想推开,心里却也清楚自己不该违逆主人意愿。君璇衡看出他的排斥,心里无端端慌乱起来,下意识环紧了手臂,怀里人疼得一声闷哼。

    “弄疼你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君璇衡忙松了手连声道歉,又道,“你要一走动,伤口又会开裂,让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夜刹低头只是道:“主仆有别,万不可如此。”

    君璇衡没法,只好又问:“那我找别人抱你进去成吗?”

    他让步至此,夜刹只好点点头。

    君璇衡万分不甘,命人小心将他抱进主房的梨花木拔步床上。随后安排众人煎药的煎药,打饭的打饭,将其他人轰走了,自己回床边又开始盯着夜刹看。

    夜刹想着此人既然是新主人,总不能一无所知,开口问道:“您是月尝笙吗?”

    钟离苑大少爷苦苦追求月尝笙多年,也只有月尝笙才能在大少爷的宅子里想来便来想走便在。夜刹没见过其人,却听说那人相貌绝色。想到那串儿传言,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个人。

    君璇衡不由得一笑。前世他猜错了一次,这次又原模原样猜错了。方才那生疏的排斥感带来的失落渐渐散了一些,他果然还是原来那个他。君璇衡摇摇头答道:“不是。”

    君璇衡向来不瞒他,又补了一句自己知道的情报:“月尝笙已经死了。到现在死了差不多快两年了……这事儿确实没几个人知道……你也不要在大少爷面前提。”

    夜刹闻言看着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疑云迭起。大少爷这几年从未停止过追寻月尝笙他是知道的,连大少爷都不知道的事情,主人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此笃定,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尤其是……主人提起这件事,为什么要笑?

    一条人命陨落了,有人还在穷极一生不知真相地苦苦追寻,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夜刹知道他的第一人主人秦七公子温和而洒脱,知道第二任主人钟离子息谨慎善筹谋。

    却看不穿他新主人的性子,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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