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 分卷阅读89
钟离子息只披了一件轻薄的单衣,夜君环抱着他轻轻抚上他的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衣衫下纵横交错的伤口。这些疤痕都是少爷在枉生殿十年留下的,几乎涵盖了世间所有的刑罚。从童年到弱冠,在旁人最无忧无虑的年华中,他的少爷却是在种种酷刑中渡过的。
夜君仍然记得,曾令他最触目惊心的,是少爷面上沿着脸颊有一整圈切开又缝合的痕迹。那仅仅是因为枉生殿二殿阎罗楚江君的女儿楚衍无意间夸赞了一句,说他生得好看,楚江君便责怪他媚主,要将他的面皮剥下来。后来全亏楚衍百般哀求,才侥幸逃过此劫。
当他终于爬出泥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登上高位,距离问鼎中原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刻,却还是不明不白地,被心尖唯一挚爱的人狠狠推入深渊。
夜君捏着他的指节,一路摩挲向上。那几根露出袖口的手指还算正常,至多苍白一些,可自掌心到手腕,内里的骨头被碾得粉碎,又草草愈合,如今畸形而丑陋,令人望之生畏。
那是他重要的右手啊,曾经也拿过剑,写得一手比谁都漂亮的行书。
夜君不敢想他到底吃过多少苦,更不明白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我的少爷啊,你或许真的不怨,不恨,不愤怒,不癫狂。
可你难道不会痛吗?
夜君搂着钟离子息腰的手越收越紧,垂首埋在他颈间,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少爷右手腕上,包裹住那截不堪入目的伤疤:“少爷,这里……不疼吗?”
钟离子息知他所指,淡然一笑:“怎么可能不疼?”
这些已经愈合和未曾愈合的疤痕,都是入骨之痛,撕心裂肺,怎么可能习惯。
他复又低声道:“可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夜君沉默地抱着少爷单薄的身躯,发现他原来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钟离子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仿佛他才是那个该得到安慰的人。
“夜君啊 。”钟离子息有些忐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几乎已经酿成心结的疑惑,“我哥离弃背叛我的事情,你早就发现了吧?那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夜君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如果是我就好了。”
钟离子息一愣。
夜君埋在自家少爷脖颈间,闷声说道:“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大少爷,而是我的话就好了。您这些温柔,如果能分我一点点就好了。如果是我,您将永远不必遭遇这些苦难,只可惜我遇见您太晚了,您偏偏又是个专一的人。”
“是啊,我早就明白了,他是我的软肋,而你是我的铠甲。”钟离子息抬手回抱住夜君,慎重问道,“如果我没有软肋,只有铠甲,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伤了?”
夜君猛然抬头,惊喜道:“嗳,少爷,您这是对我告白了吗?”
“……”钟离子息有些恼火,你直接答应不就是了,干嘛非要说破,分辨道,“明明是你先告白的。”
“我是在说忠诚的问题,您想到哪里去了。”夜君一脸狡黠的坏笑,凑近又逼问一边,“所以说您真的是在告白啊?”
钟离子息如何肯轻易低头:“当然不是!”
夜君叹口气吸吸鼻子道:“唉,是我自作多情,我也觉得少爷肯定不喜欢我,以后一定离少爷远点。”
“……”钟离子息在心里忍住十万句脏话,咬牙道,“就算是告白吧!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太丢人了,你还是自裁吧。我就把泽雀收了当新侍卫,他一定很高兴。”
夜君笑不出来了:“少爷,你怎么回事?居然在告白的时候插别的男人的名字进来,你是在诚心气我吗?”
钟离子息十分无辜,谁叫夜君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笑脸,看多了总叫他觉得自己被算计。难得最近发现夜君对泽雀简直斤斤计较,不好好利用岂不是亏了。
不料效果如此拔群,下次还要继续。
夜君忿忿不平地想,泽雀此人实在碍事,傻雕大少爷怎么还不来接这个智障。
明天捆成堆直接寄走算了。
第102章 试探
方四爷留严息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几天接连不断地派人送礼,小小的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天色将晚,夜君坐在大大小小未拆封的箱子之间,饶有兴趣地看着钟离子息笨拙缓慢地用左手进餐。
“少爷我喂你呀。”夜君兴致勃勃地咬着筷子瞟他。
钟离子息懒得理他。
“那少爷喂喂我呗。”夜君又不甘寂寞地提议道。
钟离子息觉得夜君心情好的时候真是越来越烦。
夜君拖长了调子唤道:“少爷”
钟离子息不胜其扰,放下筷子,平静地问道:“泽雀呢?”
自从上次夜君耍心机向泽雀示威之后,接连几日树杈上都没见着那个抱着剑发呆的身影。泽雀是个死心眼的人,只怕他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跟大哥交代。
夜君的笑容僵了一僵,干巴巴地道:“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
钟离子息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哦,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他了。万一我哥来了跟我要人,我总得知道泽雀在哪。”
夜君忙拉住他按回座位上:“好好好,我知错了。泽雀就在院子外面,少爷您就别瞎操心了。”
夜君郁卒,无心调笑。
钟离子息觉得世界真清静,心情好了许多,愉快地开始喝汤。
泽雀现在什么状态,钟离子息大概也能猜到。他很小便跟了大少爷,眼里只有大少爷一人。大少爷往高阁内寻花问柳,泽雀在楼下一站就是通宵,等大少爷尽兴烂醉如泥地被送出来,毫无怨言地抱着人送回钟离苑。
大少爷从相识起就风流成性,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后来大少爷对叶坊琴师月尝笙动了真情,摒弃了身边一切纠缠不清的桃花,一心一意地对那人好。
泽雀这才明白,原来大少爷不是天生无情,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
大少爷每次拜访叶坊,一去便是月余。任泽雀钢筋铁骨,也站不了这么长时间。叶坊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是人间极乐之地,泽雀抱着膝盖蜷缩在院墙之外,只觉得长夜漫漫,没有尽头。
大少爷不是不心疼他,频频劝过他几次不用留守,泽雀仍执意孤行。
大少爷为难道:“你听话回去休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你。”
泽雀摇头拒绝:他是他的侍卫,就该天经地义地守护在主人身边。
大少爷揉揉他的头,叹息说:“你身手不凡,自有大好前程,何苦屈身在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手下。你跟着我二弟前景会比跟着我好很多,你要不要……”
泽雀听出他驱逐之意,慌忙站起来道:“我知道错了,少爷,我这就回去。”
泽雀只身回了钟离苑,整日等着一个几乎不怎么回来的人。后来有一天月尝笙突然消失无踪了,大少爷成日郁郁寡欢,他又不知疲惫地天涯海角到处寻人。
钟离子息是不理解他的,月尝笙是他的情敌,没了正该是弹冠相庆的大喜之事,为何还要寻回来给自己添堵。
他看不惯月尝笙空手得来大少爷的万般宠爱,必然要扼杀殆尽,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拱手相让。
钟离子息此生,从未被人温柔相待,自然不知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万事以他优先,何曾顾虑自己。如今他心性大不相同,却懵懵然有些明白了。
钟离子息念及这些陈年旧事,再看着对面犹自忿忿然的夜君,问道:“夜君,我若真喜欢上别人,你待如何?”
夜君低头一粒一粒将花椒挑出来,应道:“我能如何?至多躲起来夜夜痛哭,天亮装作无事继续为您办事。您心爱的人犯险,我还得以命相救。出什么岔子,都要责怪到我头上。人在江湖,怎么可能永远不出事?总有一天您心爱的人会滑破点皮,届时就是我的死期。雷霆雨露,皆是主恩,我只能谢您赏赐。”
钟离子息哑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得这么长一串,更惊讶的是夜君居然还没说完,边挑拣边继续道:“或许也不至于这么糟,或许您得天独宠,和您喜欢的兄长大人尽释前嫌白头到老。我就一直看着呗,看着您和大少爷恩爱,想着您曾经也这样温柔地对我笑过,想到您也曾亲手为我熬药……我就这么想着我最幸福短暂的这两天日子,在不甘中郁郁而终。”夜君顿了顿,低声道,“我今天有多开心,届时就会有多难过吧。”
钟离子息干巴巴地道:“呃,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何止于此,我还想过别的。”夜君竟然刹不住车,滔滔不绝地开启新的一段,“我还想过,您费心留下夜刹的性命,一定也对他有心。若不是君无望那个岔子,您势必会问鼎中原。到时候,您一定会把夜刹找回来。夜刹就是您最中意的耿直愚忠啊,您一定会很有兴趣。可夜刹也确实是个很枯燥乏味的人,您新鲜不了几个月,又会厌弃他。我和夜刹是同期,唇亡齿寒,难免伤情。”
钟离子息清咳一声,尴尬道:“你……你简直有毛病,每天脑补这么多干什么。”
“少爷,您可真是冤枉我。我跟着您十年,不分昼夜地藏匿在黑暗中注视着您,”夜君停了筷子,抬头专注地往进他眼底,认真道,“您自己说说,我除了想你,还能干什么?”
夜君惯常玩味的笑意尽数退散,沉淀着夜色般的冷清。
钟离子息一愣,若不是这番话,他哪里知道,夜君看着比谁都漫不经心,竟然如此患得患失。
他不由得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想了啊,我想最多的就是好的结局了。”夜君不假思索地应道。
钟离子息才有些好奇,夜君突兀地道:“但我绝对不能说出来,您要是知道了,今晚就得捅死我。”
钟离子息的好奇心立刻烟消云散,甚至还生出几分畏惧。
他平时大逆不道的调笑足以气得自己吐血,夜君都无所畏惧地说了出来,实在不敢想象夜君都在脑补些什么。
钟离子息赶紧低头往菜肴上转移注意力,尝试夹起汤里的鱼丸,可惜太滑,几次都失败了。若是平常,夜君早顺他心意帮他夹起来了,此刻却没动静。
钟离子息疑惑地望着他,夜君摇摇头:“这道菜不行,少爷吃别的吧。”
“为何?”钟离子息疑道。
夜君压低声音回道:“加了别的料。”
钟离子息眸色一寒。他自从失去内力,五感都大幅下降,毒药下得稍微隐蔽一点,他很难区分出来。他立时想到方四爷最近连连献殷勤,自己都无动于衷,看来威逼利诱、阴谋阳谋都不放过,是非要留下自己不可。
他压着怒火一拍桌子:“那你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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