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 - 分卷阅读4
鼻尖一阵淡淡的凉意袭来,嘴巴被捂住,宋雪桥很快清醒。
冻豆糕精开口说话了,语气有点压抑的焦急,“你想被宋庄主打死么?!”
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宋雪桥此刻绝对不希望被宋定涯抓到,于是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冻豆糕警惕地听了听四周动静,确定没人以后,才松了一口气般放开了他,又默默地坐到了
一边。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只有一点冷冷的月光,屋子后头寂静无声,宋雪桥看不清来人,但能肯
定不是陆展沐,加之这人似乎不希望他被宋定涯抓到,他又摸到自个儿身上的厚被子,顿时感动非常,抱拳道,“不知阁下哪位大侠?滴水之恩,小弟定当涌泉相报!”
冻豆糕一怔,像是在黑暗中抬头看他,旋即又埋下头去,没回答。
宋雪桥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刚刚自个儿摸到的大概是此人的手,那样凉,又不回话,脑子里古怪的想法便蹭蹭蹭往外冒,开始胡说八道,“莫非阁下是鬼?正在行善积德做好事以便轮回?”
冻豆糕听他这话,又有了点动静,一双圆丢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似乎更加不可思议的看他,宋雪桥被看得一阵发毛,往被子缩了缩,“我不说了,不说了,您该怎么投胎怎么投胎。”
“我......是来代师妹向你道歉的。”冻豆糕略有些迟疑地开了口,“把你们打成那样还告状......很不该,也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她一向都是如此。”
“啊?”宋雪桥脑子里飞速转着,师妹?道歉?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旋即大喜道,“裴兄!”
“......”裴无念似乎很不习惯被人这般热情相待,往外又挪了一点。
宋雪桥短时间内算盘却打得飞快,他觉得以裴无念出剑的身手,极有可能成为他和陆展沐为非作歹小分队的一员得力大将。
再加之那小脸跟姑娘一样秀气,万一他们闯了祸,只要将裴无念推出去哭哭啼啼几句,说不定都不用他每日亡命天涯。
于是他往裴无念身侧挪了挪,嘿嘿笑道,“我说裴兄,这是小事儿,我们也有不对,不你不用介怀。”
“真的?”
“真的真的。”宋雪桥挠挠头,“陆展沐怎么样了?”
裴无念此时手无佩剑,整个人都是小小的一团,小声道,“你揽了所有罪名,所以陆公子没事,我方才去找了他道歉,他正准备给你送被子,说你在这里。”
“怪不得,我说我这地儿颇为隐秘。”宋雪桥啧啧抬头打量自己的狗窝,心道陆展沐还算仁义。
他继续套近乎,“不过,这地方你可是第一个进来的,那从今往后咱就是哥们儿了!”
“哥们儿?”月亮斜斜地照进来,裴无念一双眼睛颇为纯净,他似乎对这个词很新鲜。
“你看啊!”宋雪桥给他掰指头,“陆展沐是印水家的大公子,他家还有个小他三岁不知道在不在吃奶的妹妹,我家一个我,上头一个亲姐姐,你是武当的弟子,我看了下,跟你亲的也就司空月瑶那个小姑娘。”
“所以啊,咱都是没兄弟,只有姐妹,不如结拜当个哥们儿咯?”宋雪桥数完几大山庄,一拍手,“日后行走江湖,打打杀杀,互相也有个照应。”
“行走江湖?”裴无念抱着膝盖,又是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你们不当庄主吗?”
“当庄主?”宋雪桥撑了下巴,“像我爹一样整日里交际走访,哪有一点江湖侠客的样子,当真无趣。”
“可玲珑山庄的武学怎么办?”裴无念对他这个回答似乎很难理解,众所周知,玲珑山庄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创下武林大会双头筹的门派。
且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玲珑山庄擅双兵器,一剑一鞭打天下,其中剑法广而精,有薄如树叶的软剑,也有重逾千斤的精铁重剑,宋雪桥的祖父宋怀所创《无双剑谱》共四十八卷,已被武林传为神话。
至于鞭法,宋雪桥胞姐宋焰亭十六岁初上擂台,不到半个时辰,一条软铁鞭就已经甩下了七八个榜上有名的高手,由此可见一斑。
这样声名显赫的家族和绝世武学,外人求都求不来,宋雪桥不仅不愿当庄主,居然直言觉得无趣。
“武学?我会不就好了。”宋雪桥满不在乎,“况且我不喜欢用剑,用剑易伤人,人命可贵,还是用手比较有分寸。”
“唔......”裴无念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得有理。
“还有!你那个武当剑法才叫厉害,剑横到我脖子上,我都没发现!”宋雪桥半带真心,半带阿谀地拍拍他,“太快了!”
小孩都爱别人夸自己,想来裴无念也不例外,宋雪桥正为自己的小小心眼感到愉快,却被打断,裴无念摇摇头,“不行,还不够快,我师父快多了。”
裴无念相当严肃,眸子晶亮,满是上进心地看着他。
这下倒把宋雪桥搞得不知如何作答,半晌,他老成地拍了拍裴无念的肩膀,“裴兄,你还小,现在达到木眉道人那个水准的,不是妖怪就是神仙,但十年之后,说不定你就能出师了!”
这话他是真心的,天地良心。
“真的吗?”
“真的!”宋雪桥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继续忽悠“那咱拜个把子,日后我也好见证你成为武林宗师的那一天!”
裴无念有些激动地红了脸,“嗯。”
宋雪桥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这个武当的小子这么好骗,他麻溜地爬起来,掀开棉被,开始往草垛深处挖了起来,很快,一个中秋剩下的小月饼,几根麻花,一坛子米酒就被他挖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裴无念有些好奇。
“拜把子啊!”宋雪桥振振有词,“没有鸡,没有羊,没有猪,就用用月饼麻花应该也行,至于歃血......”
“等等?要歃血?”裴无念声音抖了抖。
“不用不用!”宋雪桥拍拍他表示安抚,又埋下身子去鼓捣,“那个太疼了,就用米酒得了。”
等那些小物件一一摆好,月亮也十分给面子地从云层里完全探出了头,照得金色的草垛一派银衣素裹,煞是好看。
宋雪桥领着裴无念对着月亮熟练地拜了一拜,这才猛然想起来,“裴兄,你多大?”
裴无念认真的回想,“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将将断奶,他们说大概是宣正十年八月生人。”
“那你是九岁,我是宣正十一年腊月生的,今年也要满九岁!这样我该叫你一声裴兄!”宋雪桥笑眯眯地下了定论。
“哦,好。”裴无念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
裴无念有些愣,裴无念有些呆,裴无念凶起来剑很快,这便是宋雪桥童年时期对他的三个最大的印象。
也拜他那位师妹所赐,等到第三日,各家宴完都走光,他终于偷偷摸摸的溜出草垛时,宋定涯第一次无视了宋焰亭和宋夫人的求情,将他扒了裤子打了个痛,边打边红着脖子喊,“我叫你欺负小姑娘!我叫你带坏展沐!我叫你惹人家大师兄!”
宋雪桥咬着板凳角,闭着眼喊打得好,没有半点不愉悦的意思,一边窃喜勾搭上一个哥们儿,一边琢磨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出去浪迹江湖。
第5章 第 5 章
浪迹江湖,说得豪情万丈,真正实践起来却困难无比。
年少时哥哥弟弟坐屋顶畅想未来,一个个都是英雄大侠,豪迈非常,可如今看来却都成了镜花水月,宋雪桥托着下巴发呆,当时的三个孩子里,也就陆展沐常年在外浪迹天涯,他和裴无念,一个终日在紫琅郡游手好闲,一个终日在武当金顶闭门习武,竟都不是当年那般心性了。
另者,当初他那两位小弟长相身手也大有长进,不仅都长得比他高,比他壮,而且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裴无念自不必多说,就连屁颠屁颠给他打下手的陆展沐如今也因行侠仗义,人人尊他一声“陆大侠”。
唯独见到他,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哦,那个冤大头宋家小子。”
莫名其妙就矮了一个辈儿,宋雪桥非常不服,冤大头是他的错吗?
要怪也得怪燕山道人,活着的时候不给他安宁,就连做了鬼也不放过他。
裴无念打发走了司空月瑶,宋雪桥本以为他关于此次暗器事件有要事相商,不料“妓院”话题过后,这位大师兄虽然仍旧一脸温和,却连话也不同他讲了,一个人慢慢走在前头。
着实憋,憋死个人。
两人已出了紫琅郡,一前一后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过一片树林,马儿累了,两侧梨白杏花香,还在江南地界,新雨渐濛,不像赶路,倒像遛弯,宋雪桥天生耐不住寂寞,也不想继续跟在后头吃黄泥,拍拍马屁股,小跑两步并肩上去。
刚想搭腔,裴无念不动声色扯了扯自己那匹白马的缰绳,往前挪了半个马身。
马随主人,傲气得很,鼻子里一哼,朝宋雪桥斜眼,一样没有好脸色。
宋雪桥也朝它瞪眼,锲而不舍地扯了扯自己的缰绳,再追上去。
裴无念也不看他,甩给他玉雕般的半个侧脸,再往前挪半个马身。
如此来来回回七八下,宋雪桥终于受不了了,扯住了他的袖子,“裴兄,长路漫漫,旅途寂寞,您就不想说些什么?”
“你要我说什么?”裴无念仍旧懒得看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但宋雪桥很高兴,这起码证明裴无念还愿意理他,“比如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武当。”
“我这问题问得有些傻。”宋雪桥单手拍拍自己的脑袋。
裴无念并不看他发傻,只一个劲儿在前头走。
“那......就说说武林大会的事儿!”宋雪桥努力找话题,“千里迢迢从郢阳赶过来,总不会就带我回武当拜个年吧?”
裴无念目不斜视,“年早过了。”
“那拜个晚年!”宋雪桥啧啧道,“郢阳的年货我可是想得很!”
“你去给江湖塔给阮十二的尸体拜个晚年也挺好。”裴无念终于扭过头来,扫一扫自己袖子上那只手,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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