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 - 分卷阅读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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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公子浑然不觉,手下拨的越发欢快,穿云破月,却毫无曲调可言。

    持续两三阵过后,裴无念终于忍不住道,“宋公子,这曲子我听倒无所谓,只是万一给楼下的听到,上来赶人如何是好?”

    宋雪桥满不在乎,“无妨,人生得意需尽欢,少爷心情好,乐意如何便如何,他们不赶我我便弹,赶我走我便换个地方弹。”

    裴无念摇摇头,苦笑道,“来洛阳一趟,有用的一条没找到,倒是挖出了不必要的,隐谷之后,又多了个兰环......”

    琴弦悄然一绷,一曲如月光倾泻,自指尖化成一涓细流,缓缓流淌而出。

    宋雪桥笑道,“今夜不谈别的,只听琴喝酒,某些人的心结自己解不开,我只好帮一把。”

    裴无念将酒喝尽,叹道,“我能有什么心结?”

    宋雪桥道,“没心结又为何叹气,我反正常年都过的这闲散日子,你是忙里偷闲,如此难得,就放舒心些,管你姨娘是谁,裴来是你爹,张老头是你师父,月瑶是你师妹,少爷我是你朋友,这些还不够?”

    面上看得开,心里头不一定掀得过去。

    何况裴大师兄闷葫芦一只,不敲不倒。

    归根到底,进贪欢楼是他的主意,歪打正着找到姨娘得知半个难以启齿的身世也是他的错,宋大公子没有办法,只能骗他天台喝喝小酒谈谈心。

    手下曲子仍在继续,一如花灯夜市,轻快流畅。

    裴无念放下酒杯,也不看他,语气淡淡,“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有一点说错了。”

    宋雪桥浑然不觉,《流水》弹毕,想换《绿腰》,却怎么也记不起谱了,干脆将琴重新挂上去,喝酒看月亮,挑眉道,“哪里错了?”

    裴无念笑着指酒坛,“你喝,喝完这三坛我便告诉你。”

    不归确是酒中名品,一坛解忧,两坛神游,三坛下肚直接脚下腾云飞升上广寒。

    宋雪桥喝酒不显面皮,加之不归性温,甜丝丝如蜜,等真正上了头想住口时,人已经抱着酒坛趴在了桌上。

    裴师兄似乎忘了这一点,并没阻止。

    宋公子迷迷糊糊中才恍然想起,好像前些年武当一场酒宴,张仲逑厚着老脸收了陆林林的一捆山参,伙同无沣无渺还有他一行想将大师兄灌醉套套他的真心,看看能不能跟印水山庄结个亲,结果是大师兄不仅没被灌倒,还风淡云清地作揖离席,留下一桌子东倒西歪的弟子师父红着脸蛋把酒问月,境况凄惨无比。

    他也不省人事,但还记得师傅交代,抱着酒坛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揪住了裴无念一截袖子。

    问题问也问了,裴无念答也答了,可就是不记得说了什么,因为刚看到那张倾国倾城颜,,听到半个朦朦胧胧字,自己便一个倒栽葱,睡过去了。

    一通银铃响,中年嫦娥抱着死鱼眼兔子翩然而至,边收拾还不忘抱怨,“我说这位公子你也没个分寸,这酒虽好,也不能啥都不垫巴猛喝一通,现在倒好,晕了吧?”

    裴无念叹一口气,自然是无话可说。

    架着拖油瓶出桂花楼时,街上人已越来越多,他生的扎眼,还架着一个软绵绵的,更扎眼,几通狐疑的目光扫过来,纵使裴大师兄脸皮再厚,也不得不咬咬牙绕进了小道。

    刚进一个巷子,酒气冲天的拖油瓶就嘀嘀咕咕问了句什么。

    裴无念一僵,止住了步子,垂首看着靠在自己肩头,那张有些发白的脸,“你说什么?”

    “哪点......错了?”拖油瓶抬手不知道要指什么,伸到半空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裴无念叹气,“你可真是个不吃亏的。”

    “快——说!”拖油瓶虽然神志不清,却依旧张牙五爪神气活现。

    裴无念眼中微微一动,瞬然将拖油瓶压至墙角,不归的甜香味道凑近了闻倒有些烈,宋雪桥终于皱了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裴大师兄笑意浅浅,“是你让我说的。”

    宋雪桥迷迷糊糊一笑,点了点头,手还不忘往他肩上敲一敲,“说!”

    双唇倏忽被堵住,不比上次还有反抗的余地,宋雪桥此刻已醉成了一滩烂泥,只知道自己被牵着鼻子走,让张口便张口,让纠缠便跟着纠缠。

    口中是今晚醇醇的烈酒还是大师兄温软的舌头他早就已经分不清。

    吻很轻柔,柔到他最后竟真迷了心智,软了骨头,彻底踏着祥云上了天,死死睡过去。

    臂弯倏忽一重,裴大师兄才稍稍回过神,云山剑不在手,他不能把自己戳醒,只好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重新将拖油瓶架回自己的肩膀。

    宋雪桥呼吸匀长,眉眼微微颤动,难得敛了平日的神气,安安静静地靠着。

    裴无念怔了一怔,又鬼使神差地低了头,蜻蜓点水般在他有些发烫的额前印下一吻,这才摇摇头拖着人往客栈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h无能.......顺便求问飙车情节应该怎么放??

    第33章 第 33 章

    小书呆子不呆,盘着腿坐在榻上,左手一方砚台,右手一支毛笔,面前一光洁的画布,下笔流畅,几招之内,丹青画就,画完了还颇为自得地点点头,又添上了横横竖竖几笔。

    画布突然不适地动了动,侧着的身子一翻,换了个方位四仰八叉地躺开。

    小书呆子一喜,盯着另半边光洁的画布,下笔如有神助。

    面上一通痒,宋雪桥猛然睁开了眼,下意识扣住了一只还在乱动的手。

    小书呆子手一抖,毛笔“啪”地落地,被子上即刻开出一朵墨梅,伴随着狼嚎,“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小表弟,一大早的你就开始吟诗作对也不嫌累得慌。”宋雪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放了手里的手腕,揉揉自己的额角。

    朱采瑕眨眨眼,捂着自己的手腕,将砚台藏到身后,“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说一大早。”

    宋雪桥道,“你表哥呢?”

    朱采瑕继续眨巴眼,“和春临哥哥买马去了。”

    “买马?”宋雪桥这才恍然想起,要把裴无念他姨娘送到少室山供起来,洛阳到登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佟春临又死活不愿回峨嵋,只能跟他们一道,总得有匹马使一使。

    朱采瑕滴溜溜转了两下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三两下套上自己的鞋,跳下榻,往门外喊了一声,“小伶俐叔叔!”

    “欸欸欸来了来了!”楼下忙活的小伶俐回喊一声。

    他声音高亢,得以瞧见这两天得的油水颇丰,要间灰布缠着的铜板足足多了两圈,麻溜抱着洗脸盆和一盘子饭菜上来上来招呼。

    门一打开,正巧和宋雪桥打了个照面,两两相望过后,一人不知所以,一人“扑哧”一声,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我说公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宋雪桥眉头一皱,旋即伸手夺过洗脸盆,脸上两只活灵活现的乌龟,一左一右,十分对称。

    朱采瑕跳上凳子,小口喝着粥,一脸无辜,小伶俐笑够了,屈着身子咳嗽着走了。

    宋雪桥看着一盆乌黑的墨汁,狠狠地把筷子戳进了面前一个冒着热气儿的包子里,朱采瑕一愣,装作没看到。

    宋雪桥阴恻恻道,“小表弟,你这圣贤书读的倒好,孔夫子知不知道你喜欢在人脸上画乌龟?”

    朱采瑕囫囵道,“孔夫子上头还有老子,老子说了,道法自然,自然是要以其自身为则,自由而不受约束,我想在你脸上画乌龟,所以我自然就画了,与圣贤书无关。”

    宋雪桥哑然,咬牙用筷子又戳透了一个花卷,旋即笑了笑,挑眉道,“那你以后能不能自然地去画别人,比如说你表哥或者是春临哥哥,那都很好。”

    朱彩瑕猛然抬头,与朱运几乎一样的凤眼瞪成了圆形,半个包子挂在嘴上,一荡一荡,半晌才颇为沉重地摇头叹气,“宋公子,你居然这样教坏小孩,也不怕天打雷劈?”

    宋雪桥,“......吃饭!”

    朱采瑕不仅说话欠打,还分外粘人,裴无念与佟春临没那么快回来,他便想着出去走走,结果朱采瑕揪着他的袖子不放,口中还振振有词,“你把我弄丢了,没法跟表哥交代。”

    宋雪桥摇着扇子道,“小伶俐就在门口守着,丢不了。”

    朱采瑕仍旧不放手,“可我是个顺应自然的人,万一自然了想从窗户口溜出去怎么办?”

    宋雪桥彻底败下阵,他先前觉得小书呆子可怕,现如今还得加上几个词,会说话能诡辩的小书呆子更可怕。

    可他的确不是出来踏秋的。

    城南的安王府早已破败,那里也已没了多少人烟,先前来过一次,只见到了井底的惨状和一个自尽的谷长老,没能仔仔细细瞧一瞧周遭的境况。

    现如今借着中午的大日头,还是凉气彻骨,矮屋窝棚长在叶草里,风一吹,便哆哆嗦嗦地晃悠,十足的阴气森森,朱采瑕没走两步便缩了缩脖子,往他身侧贴了又贴,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一个激灵。

    宋雪桥垂眼,心中叹道,不知道小表弟知道这才是他以前的家,会有何反应,知道爷爷前不久自尽于这里,又会有什么反应。

    叹归叹,还是伸手把他往身侧揽了揽。

    待走到一间四周都是干草的茶铺侧,宋雪桥带着书呆矮身走进去,一个干瘦精明的灰帽老头从地上站起,舀了两碗烧的喷香的土茶送上,打了个手势。

    宋雪桥也笑眯眯地比划两下,放下一锭银子。

    灰帽老头点点头,并不急着收,又继续坐回地上,扯两把烟草,嚼了又嚼。

    宋雪桥喝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

    朱采瑕自然没有胆子去碰那碗深褐色的茶,只小声道,“雪桥,你这是做什么?”

    宋雪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谁教你这么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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