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九娘从军

    九娘从军

    (31+)

    九娘面上那层易容应该是用鲛绡做的，鲛人生活在海中，鲛绡中盐分较高，此刻被九娘的泪水一洗，慢慢的开始干裂掉落。

    婆娑能清楚的看到她易容后的那张脸，坑坑疤疤，有些地方甚至长在了一起。

    孟九娘也反应过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掉得愈加汹涌。玉清想要触碰她，被她摇着头躲过，而透过那一个又一个伤疤，婆娑终于看清了他们二人之间所有的情缘。

    有些事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婆娑想玉清那么睿智也应该已经明白了，孟九娘脸上的伤是天火所致，而那晚随他一起被烧死的，只有他去而复返的结拜兄弟李酒。

    自她中途反悔开口喊人来后，九娘被关在柴房里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清晨，扈打开门走了进来。

    “你可以走了。”

    他一进来就开口说道，九娘听到他的声音后猛地站起身。

    “他还活着吗？”

    三日滴水未进，骤然起身让九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废弃桌椅站稳，看向扈时却发现他眸中都是杀意。

    “让你失望了，他还没死。”

    “这是解药，服下半柱香后你的功力就会恢复。”他一边说将一个小瓷瓶扔到了九娘脚下，白瓷青花的瓶身在她鞋边打圈转着，九娘弯腰捡起，再站直后已经恢复了冷静。

    “我不过是想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杀人偿命，你没有理由恨我，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公平。”

    “公平？”扈只觉自己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孟九娘，你还有一点良心吗？你那个什么黑风寨早在两年前就该被灭了，我卧底半年就将黑风寨的布防拿到手，可就在我们准备收网的那晚，昱清认出了你。”

    “我从来没有见他那么开心过，他说你身上那块玉佩是他送你的，是他留给你的定情信物。因为你的原因，我们不得已把计划推迟了半年多，费尽心思想保住你。”

    “可你呢孟九娘？昱清将自己救命的药都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假死一次后能瞒过小皇帝，你却在大婚之日刺杀小皇帝，你暴露了身份，却让昱清去承担后果。”

    “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因为你，亲自去塞外与大漠狼族部落作战。他爱你爱到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扈越说越激动，九娘的心却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被揪起。她从来不知道他为自己做过这么多事，可既然他爱她，为何又要将她送与晏青城。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剔透的泪珠一滴滴从她眼角滑下，她拔出瓷瓶上的木塞，胡乱倒出几粒后吞咽了下去。扈同她说连昱清不想再看见她，她想也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九娘在府中重家仆仇视的眼光中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街上人很多，九娘狼狈的样子让每个过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下意识朝人少的地方走，进入小巷左拐右拐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醒来时却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九娘坐起身，透过窗户能看到有一对母子在酿酒。

    她从屋中出来，那对母子听到声响回头，看到是九娘后那老妇人冲她说道:

    “姑娘醒了就先坐坐，等我们娘俩酿完酒我们就开饭。”

    老妇人生得慈眉善目，而站在她身边的他的儿子也是一副憨厚的样子，九娘点头，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也开始上去帮忙。

    三人一起很快便收了最后的一点尾，吃饭的时候老妇人忽然开口，说得话却让九娘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她说:“姑娘，我看你也无处可去，如果你不嫌弃我们穷，不如就留在我这里，我们三个人一起做个伴。”

    老妇人的善意让九娘无法拒绝，她确实无处可去，黑风寨已毁，天大地大，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老妇人随夫姓李，而她儿子叫李酒。他们二人住在京都城外靠酿酒为生，李酒每七天会往城中送一回酒，而决定住下的九娘自然义不容辞的帮他分担了一半的任务量。

    走街串巷的时候，她经常听到连昱清的消息，有的说他和小皇帝彻底闹翻了，有的却说小皇帝依旧很信任他。亦真亦假的消息令九娘茫然，她只好努力多去听一些，夜深人静时去思考这些传言的虚伪。

    可当她这次再入京时，却听到了连昱清出征的消息。她先前一直以为扈是在骗她，塞外狼族凶狠异常，食人血啖人肉，小皇帝喜欢连昱清怎么可能派他去。

    可是大军已经出发了两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九娘心慌意乱的回到李家，在茅屋外看到痛哭流涕的李家母子后吃了一惊。

    “怎么了？”九娘强打精神询问道，李老夫人一见到她哭得更凶。

    “朝廷说要征兵，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酒儿，可他们要征得是大漠狼王啊，酒儿这一去怎么还回得来，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说着便又痛哭了起来，李酒向来软弱，此刻也只会抱头痛哭。九娘抿唇，走入屋中鼓捣了一阵后走了出来。

    “老夫人你们别哭了，我替李哥去，他不会有事的。”

    前任寨主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绝技，他在世的时候九娘已尽得他真传。她方才进去就是去鼓捣了一下易容面具，此刻的九娘正是顶着李酒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这……”

    李酒母子见此先是一惊，随即开始犹疑。生死事大，他们总会犹豫。

    “不必再思考了，我会马上赶去征兵营集合，不过李哥，这个地方你们不能再待了，认识你们的人太多，人多口杂易出事。”

    九娘一边说一边将方才从屋中拿出来的征兵册放在袖中收好。在这乱世，他们母子肯收留她是大恩，既然有机会，她自然要加倍回报。

    更何况，她的心也在告诉她，要去寻他，要去、寻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