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赤胆忠心

    赤胆忠心

    (31+)

    “陛下不要责罚将军，将军是迫不得已的，他是为了我们!”

    “对，我们不想饿死，朝廷发给我们的粮袋里装着的都是沙土，他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啊!”

    “我们不怕死，可是我们不能死的这么窝囊，我们要死在战场上，保卫家国。”

    大家说着说着便悲从心来，一个个都红了眼眶，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偷偷抹着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何苜从不知道边塞将士原来过得这般孤苦，他一直活在群臣们给他编织的网中，他虽知道是掩饰的盛世太平，可如今身临其境的感触让他也不由悲怆了起来。

    泠霜心中也有些酸楚，可这里不是寒暄的地方，她走上前轻声道:

    “大家放心，陛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你们先起来。”

    “对，陛下一定会替我们惩治那些贪官，陛下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这些将士们当真是忠贞的近乎愚笨，爱国忠君对他们来讲便是一生的信仰，就算被“抛弃”了二十多年，他们也从未怪怨过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天子。

    泠霜忽然觉得他们成功的几率又大了许多成，虽说如今南国的大半兵力都在以镇武侯为首的武将们手中，可姜家军远扬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有他们相助，何苜必定可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们跟着姜谦来到了边境军营，就算身为将军，姜谦军营中的物品也少得可怜，只是一张地图，一张破木桌子，一张矮床，一点多余的摆件儿都没有。

    姜谦从知道何苜身份那一刻起便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想要为他们沏茶，茶桶里只余了些卡在缝里的茶叶末，想要让他们坐下，可扫视整个大帐，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落在地上。

    泠霜看出他的窘迫，她拽了拽何苜的衣袖，示意他开口说话。

    “姜小将军不必多礼，朕……”

    他顿了顿，半天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恰好，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姜谦本想让求见之人下去，何苜却制止了他。

    “进来吧!”

    随着姜谦一声令下，从账外大步走进来几个人，他们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而眼尖的泠霜一眼便认出他们是先前商队请的护卫。

    “这!”

    何苜也认了出来，扭头想向姜谦要一个解释，姜谦自然不会隐瞒，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道出。

    原来这些护卫都是他们部队里的士兵，军中长年无粮少衣，他迫不得已抢劫来往商队。为了不伤害百姓，他只好安插这些人做探子，既能掌握商队的行踪，又可以里应外合吓跑那些商人。

    姜谦说道这里脸上带着羞愧，他祖父一世英名，他却要装作北蛮子来搞这些“偷鸡摸狗”之事，实在是不肖子孙。

    何苜看他这副表情，大概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他斟酌了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姜老将军，是怎么去世的？”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个谜，当年老将军去世的消息传回京都时何苜才刚刚被立为太子，他记得父皇那时一个人在御书房放声痛哭了许久，他从未见过父皇那般癫狂过，一边哭一边仰天长叹道:

    “天要亡我南国，上天要亡我南国啊!”

    他那时并不知道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父皇临终前的遗言，如当头一棒砸在他天灵盖上，痛入骨髓。

    “父皇筹谋一生，到死了却什么都留不给你，可你要答应父皇，倾尽一生，赢回我何氏天下。”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向来冷酷无情的父皇，只是别人手中一颗棋，姜老将军的去世彻底击垮了他的信念，此后，父皇郁结于心，病逝。

    “祖父他，是被暗杀的……，还有我爹和我伯父，他们都是被奸人害死的!”

    姜谦向来不愿提起这个话题，至亲的离去已然足够悲痛，可他作为祖父的孙子，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却因为要掩藏身份而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何苜在听到这个答案前便大概已经猜到，可当真正听这话从姜谦口中说出时又是另一种痛彻心扉，他哆嗦着唇，半响吐出句话。

    “是朕对不起姜老将军，是南国对不起老将军……”

    可再多的对不起也苍白的无力，逝者已逝，过往虽悔依旧不可追矣。

    “不、不!臣知道这不是陛下的错，是那些佞臣小人欺君罔上，祖父临死前的遗愿便是希望臣能帮助陛下剿灭那些乱臣贼子，臣定要手刃仇人来祭奠亲人在天之灵!”

    姜谦一边说一边用期许的目光看向何苜，他在等何苜的认可，在等何苜的决心，而何苜也在思索再三后重重点了下头，他愿意相信姜谦，愿意相信姜家军的忠诚。

    泠霜与何苜又在这里待了几日，在接到杨仞传来的传书后迫不得已动身往京都回赶，那日联系上杨仞后，何苜便让他带着自己的死讯回了京都，如今朝中当真是热闹的很。

    临走的时候，泠霜递给杨仞一块手帕，手帕样式很简单，只上面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花，绣技繁杂，针脚细密，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颜姑娘你……!”

    手帕算是私人物品，泠霜冷不丁送他这个，姜谦自然而然便想歪了，何苜的脸色也在看到那块手帕后沉了下去，还未开口就听泠霜道:

    “想什么呢，这是我如意坊的身份牌，你拿着它去寻青州城内如意坊的妈妈，她会把你们需要的粮草棉衣递给你的。”

    她早在遇到姜谦那天便通知了青州城内的姐妹，这几日，她们应该已经将第一批物资准备好了。

    姜谦在听到泠霜的话后便变成了木头人，泠霜瞥了他一眼，将手帕塞到他怀里，转身利落的上马。

    “陛下，我们该走了。”

    何苜闻言瞅了眼依旧石化着的姜谦，无奈摇头也翻身上了马，而当姜谦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时，面前早已没了二人的身影，只剩了陌陌黄土，大漠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