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以人为镜

    以人为镜

    (31+)

    很多故事，我们都能猜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就如现在，泠霜怎么都没有想到，女魃早已是强弩之末。

    数万年前的那场逐鹿之战，蚩尤请来了风伯雨师，纵大风雨，企图与皇帝决一死战，关键时刻，女魃唤醒了她体内的应龙火脉，刹那，皇天放晴，黄帝乘胜追击，遂大败蚩尤。

    上古卷轴中关于这一场大战的记述不少，但关于女魃的却寥寥无几，泠霜所记得的也只有这么一句。

    【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

    短短九字，就算交代了她的后来，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大战后，她不得回神族、青丝尽灭，从从前无忧无虑的神女沦落成人人唾骂的大妖怪，可这些她都可以接受，爱人的厌恶、离弃，才是插在她心上最深最利的一把刀。

    她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不得不离群索居、郁郁一人，可她不甘心，那些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美好，就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得过往，她不求别的，只求时光倒回，或者她恢复容颜。

    为了实现这小小的愿望，她答应了魔神的条件，堕神为魔，供他差使，只可惜，魔神还没来得及替她重塑神身便被众神合力关在了太古神清境，条约被迫中止，旱魃便随着万坤来到北荒，默默待了这么些年。

    如果不是她体内的炎火即将燃尽她最后一滴血液，她也不会固执的逼迫自己死心，她不愿再爱着他转生，可是筹算谋划了这么一场，终究还是因为爱他而死。

    其实上古的那些神啊魔啊对泠霜来说都太过久远，如果不是今天她亲身经历了，她甚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代入感，可女魃就这么在她面前被炎火灼成了灰烬，用死，得到了万坤一世的愧疚。

    泠霜想这真不是个好办法，损己不利人，可当后来同样的选择摆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为何女魃会做那样的选择，因为爱，爱到恨不得他因为自己而生不如死。

    当然，现在的泠霜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日，他们从古墓出来短暂休息了几日后便又跟墨翟踏上了行程，这次他们要去的，是魔星后卿的僵尸城。

    传说中，魔星后卿为后土皇帝诋的亲弟弟，由后土派去帮助黄帝战蚩尤。不料后卿受蚩尤等人的影响加入东夷与黄帝作对，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和女魃一样的飞尸。以至死后化为魔星到处生事也无人能制。后来女娲联合后土、紫薇、勾陈、地藏以五行阵法将其封印在北荒。

    要说对神族的怨恨，十大魔神中他为最数，只是他脾气怪异性格阴晴不定，墨翟也不确定他是否肯服从他的指挥调令，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他再做打算。

    只是短暂分别后的重新同行，不可避免变得很尴尬，泠霜竭力避免着同墨翟的肢体接触及语言交流，自欺欺人的“远离”着他，却没想到她的心却因此而越来混乱，心底有个念头隐隐快要冒芽而出，又生生被泠霜压了回去。

    他们二人就这么相伴无言的走了两天，直到墨翟先沉不住气同泠霜做了妥协。

    彼时他们三人坐在火堆前正吃着从附近摘来的野果子，墨翟突然从她对面起身，推开小桃，紧贴着她坐下。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泠霜刚开口就被墨翟不紧不慢打断，他替泠霜将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极其自然。

    “我知道，你想同我保持距离。”“阿泠，如果说我的爱慕对你造成了困扰，那我们便都装作不知吧。”“我装作不知自己的心意，你装作不曾察觉我的喜欢，如果这样让你能不再躲着我，那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他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采取强硬措施。

    “好。”泠霜朝旁边挪了挪，半响吐出个好字，她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却硬生生压住装作不动声色，连墨翟都不知道的是，在他深情“告白”的时候，她面前模糊的人影一瞬变得清晰起来，他眸中的浓情蜜意全部印入了她眼帘。

    这下，她确实只能装作不知，以及，转移话题。

    “小桃你别偷吃！”

    小桃首当其冲的挨了刀，还是作为电灯泡的那种双重伤害。

    “主人……”小桃瘪嘴，委屈巴巴的看她，它原本吃的正欢，怎么突然一下注意力就都来了它这边了。

    “他就那么好！？”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墨翟心中简直嫉妒的要死，从方才妥协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全神贯注的想，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小桃和泠霜的对话。

    “也不是很好。”

    泠霜讪笑，说了实话

    “那为什么？”为什么凤战冥可以，他就不可以，不要跟他讲什么正邪神魔不两立，她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不知道啊，总之就是喜欢上了他，就算天定的没有缘分，也还是喜欢他。”

    “那你又为什么会被发配在这里？他呢？”

    墨翟这个问题太犀利，不亚于将泠霜结疤的伤口重新挖开，不过好在，她的伤疤时日已久，早就痛习惯了。

    “他忘记了我，爱上了别人。”

    “那你不恨他吗？”对于爱恨墨翟并没有多清楚，他唯一的认知来源便是来自于他的母亲，因为爱不得，便走向了它的极端恨。

    “恨……”泠霜轻笑。

    “可我舍不得。”

    “墨翟，民间有位皇帝说过句很经典的话，他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可以明得失，我和他，就像照镜子一般，彼此可以同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所有的不足，也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所厌恶的缺陷。”

    “你知道吗，天命所书，我同他原本并没有什么缘分，因为我们太相象，同样高傲、同样满不在乎……”

    “我舍不得墨翟，因为我知道他根本不愿忘记我，我也知道他讨厌我才是理所当然，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怨他……”

    泠霜想她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在那个晚上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没有那么多的故作高深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