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号病房 - 第四十五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十分钟后，高云霞便开着自己的白色路虎来到了南山市公安局的门口，而陈杰已经在这里等她了。高云霞见到陈杰之后，脸上还带着歉意与羞怯，但是，她的眼神之中流露更多的是喜悦。她抱歉地对陈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给你添麻烦了...”

    陈杰说道：“没关系的，啊，对了，我还有点小问题要麻烦你呢。威尼斯花园的开发商是你们云峰地产吗？——就是滨河路的威尼斯花园。”

    高云霞想了想，说道：“不是，开发商准备建威尼斯花园的那个时候我哥哥的地产公司才刚刚成立不久，当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能够拿下那么大的工程，不过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我爸爸，他应该知道的。”高云霞想了想，转过头笑着对陈杰说道：“你在调查什么案子呀？怎么查的地方尽是些豪宅呀？”

    陈杰显然没有料到高云霞会跟他打听与案情有关的事，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答话，就看到高云霞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怎么这么笨呢？我这么问你不是让你违反工作纪律向我透露案情吗？”

    陈杰忍不住笑了，他心下一动，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面前这个活泼开朗但是稚气未脱的天然系美女。但是转瞬之间，他又想到了高云霞家的万贯家财，想到自己跟高云霞身份地位悬殊，还想到高云霞的富二代男友，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高云霞注意到了，她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也感叹我太笨了？”陈杰回过头，看着高云霞孩童一般天真的笑脸，说道：“怎么会呢？我倒觉得你这样的女孩子挺可爱的。”说着，他不觉红红了脸，而天然系的高云霞当然不会敏感到能够猜到陈杰的心思，她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爱的，嘿嘿，不过吧，我妈总说我长不大，李运辉也说我像个孩子...”陈杰看到高云霞这个样子，觉得她更加可爱了，他只好借用一些思想来控制自己的感情：“高云霞不过跟其他在案件中出现的女性一样，只是第19号病房这个案件中的一个单位，一个元素，甚至仅仅是一个符号...”

    就这样，高云霞和陈杰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沈默不语，十几分钟之后，他们便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南山市第一人民医院。

    高云霞和陈杰找到了康英所在的特殊的病房。只见病房的一切跟普通病房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门口有两名高大强壮的狱警正在把守。陈杰向高云霞问道：“你害怕吗？要我陪你进去吗？”高云霞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我很害怕，不过康英已经...所以，我想，不管她曾经做过多少坏事，既然我答应她来到了这里，那么也应该给她相应的尊重。她说过只想跟我一个人谈，我想有别人在场也不方便，还请你就在这里等我，哎，你可不许偷偷跑掉啊，我出来找不到你可是真的会害怕哦！”

    说着，高云霞就转身进入了康英的病房，陈杰望着高云霞的背影，不禁想道：“这个女孩子虽然有些幼稚娇气，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却是非分明，而且很勇敢，也没有退缩，真是个好女孩...”想到这里，陈杰对高云霞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高云霞走入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榻之上的康英，她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康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形销骨立，头上原来黑密的浓发此时也只剩下花白的几缕了。康英已经瘦弱的没有人形，如果不是她从被子里面伸出了头，使人会以为床上只是放了一床被子。

    康英看到高云霞来了，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来，但是却没能成功，高云霞赶忙说道：“你不用起来，躺着就好。”康英想对高云霞笑，但是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过了半晌，康英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来了...你坐吧...”看到高云霞在她身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康英这才表示满意，她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我这辈子干了太多的坏事...我...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哥哥，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卢莎莎...不管怎么样，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杀了她...咳咳...”康英说道这里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高云霞看到了康英的可怜相，忘记了她曾经做过的种种恶事，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我去叫大夫。”

    然而康英用微弱的声音阻止了高云霞，她说道：“没有用的，我的身体我清楚，现在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我了...”高云霞抛弃了自己对这个恶妇的憎恨，坐在康英的床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康英的前胸，以减轻康英的痛苦，她含着眼泪对康英说道：“你这是何苦啊...”

    康英抬起无光的眼睛，看了看高云霞，说道：“我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说过，‘上帝的惩罚总比预料的来的快。’唉，看看我自己的结局，真的是这样啊...我好后悔啊，我嫁了这么好的丈夫，却不知道珍惜，我的父母替我操碎了心，我却把他们活活气死了...现在好了，上帝的惩罚真的来了...”高云霞坐在康英的身边，流着眼泪说道：“你快别这么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好好养病才好...”

    康英也流泪了，她说道：“你真是好人啊，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说着，康英指着床边的柜子说道：“霞霞，你帮我打开那个柜子的抽屉，把...把里面的文件袋拿出来。”高云霞便听从康英的吩咐，从抽屉里取出文件袋，并把它打开，把里面的文件递给了康英。

    康英休息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虽然已经让我花费了一部分，可是大约还有几十万，你放心，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我想，把这些钱留给受到伤害最深的小高翔，我已经把我的遗嘱做过公正了，我知道，这点钱对于你们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还请你们不要嫌弃钱少...我，我毕竟杀了高翔的妈妈，我不求高翔能够原谅我，...只求你们能够给我这个将死之人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高云霞本来不想接受康英的钱财，她希望康英能够用这笔钱治好自己的病，然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她看到康英那真挚的目光，听到这个将死之人的肺腑之言，觉得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康英的赎罪了，高云霞的眼泪落在了康英的身上，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好的，我替高翔接受你的遗产，可是，你答应我千万别放弃治疗，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么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康英咧着嘴角，努力地做了一个难看的笑脸，她说道：“谢谢你，我...我还请你转告你哥哥，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离婚协议书也在文件袋里，请你帮我转交给你哥哥。啊，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警告你，你...赶紧离开你那个男朋友李运辉...他...他是个纨绔子弟，我曾经在赌场、在夜总会见过他好多次...我...我已经害了你的哥哥，我不能再看着你被李运辉给害了...霞霞，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快要死了...所以我是不会骗你的...”

    说完，康英又咳个不停，最后，她挥挥手对高云霞说道：“这些文件你拿走，要保管好，等高翔长大了就把这些钱给他，告诉他，要做个跟他爸爸一样的好人，千万...千万别学我...你...你回去吧，我...我要休息了...”

    高云霞拿着康英的遗嘱，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病房，陈杰快步迎了上去，看到泪流满面的高云霞，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说道：“你别难过了，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餐厅离这里不远，味道很不错。”说着，就搀扶着高云霞走出了医院。

    高云霞一边抽泣，一边对陈杰转述了康英的话，她说道：“我本来很恨她的，可是看到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恨不起来了...”陈杰说道：“唉，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吃过午饭之后，高云霞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她想起了康英对她说过的李运辉的事情，她对陈杰说道：“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帮忙，你看行吗？”陈杰说道：“行啊，你拜托我的事我一定竭尽全力。”说着，陈杰还对高云霞做了个鬼脸。高云霞不由地笑了，她说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我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下李运辉，因为康英对我说，他是个经常出入赌场和夜总会的纨绔子弟，我想，康英这次是不会骗我的，所以想请你帮我查查看。”陈杰说道：“首长您放心，我保证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您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这时的高云霞已经笑得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