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 第二一一章 故事

    我如果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准确时间你信不信？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是实话。

    既然知道关于超人计划，想必你曾经是特战队的一员，当然，特战队海了去了，只是其中之一的我，不可能知道你究竟是哪个队伍里的，毕竟，在那时我还只能算是个比一般人稍强的普通战士。

    真的很奇怪，我也算是直到机密较多的人之一了，可也从来没听说过在此之前的救世主计划执行了啊！不是说在半途中遇到机器人的狙击，传送装置核心部分被破坏了吗？为什么你还会传说时空？

    我明白了，估计是利用备用设备启动了这个计划吧？难怪本应该回到战争开始之前的你，会出现在这里。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这些了，说点你感兴趣的吧。

    超人计划准确启动时间是在八七年4月，我估计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开黑暗时代了，而对我们这些仍旧在黑暗时代苦苦挣扎的人来说，那是越来越看不到希望的年代，甚至连我们的特战队中，绝望的情绪也一样在蔓延。

    你也在特战队呆过，应该知道队伍里的人，都是久经杀场精神坚韧的成员，当连我们都产生绝望的时，人类各个抵抗部队的情绪，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出来。

    你大概还没有经历过那种感觉吧，我们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去，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死去，是否真的有价值，是否像军部说的，我们将成为人类重新步入光明世界的基石，将永远被人们说追悼，敬仰。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在几年以后，是否还有人类的存在。

    大概是为了重新点燃我们这些抵抗者的希望，曾经失败过的超人计划重新启动了，军部在征集参与计划志愿者时，本以为会因为曾经的失败，而很难召集到精英战士，可他们错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参与计划者，没有一个考虑过计划失败的那种惨景，和那比起来，这种压抑而永无中止的生活，才是我们恐惧的根源。

    一共178人通过了最终的筛选，军部最多也就只拥有供给这么多人进行计划的药品了，所有的储备，都快耗光了。

    那个要让我们躺上3个月的培养集里，都是古怪的绿水，躺进去粘糊糊的，就像泡进了烂泥里，但也蛮爽的，毕竟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洗澡的滋味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么一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

    我依然是躺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面，但外面已经不再是黑暗的实验室，我可以透过透明的液体，透明的玻璃罩子，看到太阳升起落下，那天上的云彩，比我想象的白，就像……说实在的，我当时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能和它一样白，而阳光又是那么温暖，我一点也不感觉它刺眼，真的，我当时就盯着它看了一整天，直到它又落回地下，我这才把目光，也跟着投向下方。

    你刚刚从地下走出来时，肯定和我一样失态吧？我可以从你的眼睛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其实，阳光和蓝天，在黑暗时代的哪一个战士又不期盼呢？

    小妹妹，你不懂的，也不可能明白这些平常的东西，对我们有多么珍贵。

    好好好，我继续说故事。

    我发现自己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这是一个停在空中的城市，而我就被一个玻璃罩子固定在钢铁城市的最边缘。我可以从高空中鸟瞰大地，看那砸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在大地上移来移去的黑点，我看不清楚，但能猜到，那些必然是令人厌恶的金属怪物。它们来来去去的，不知是在搬运人类的尸体，还是在寻找着靠近这座空中城市的袭击者。

    除了黑色的移动点之外，焦灼的痕迹处处皆是，剩下的地方看不到一点老一辈人以口相传的绿色，下面的世界，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而再回头看看这片金属大地上的世界，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原来战斗的原因了。

    如果说地下的一切是地狱，那么我身后的这个城市，便有如天堂。

    铺天盖地的绿色将这个城市装点得生机勃勃，沐浴在阳光下的崭新天地里，有平铺的草坪，低矮的灌木，高大的乔木，我甚至一种都辨认不出来，我看得眼晕了。而无数的住房中，进进出出的不正是我们苦苦挣扎的人类吗？他们带着满足的微笑，领着自己打扮得像皇子公主一般的孩子，在街道上和机器人交错而过，甚至还微笑着伸出手来，和这些全人类的敌人打着招呼。

    刚才的眼晕，立刻变成了其后的头晕，我当时真的傻了，我被这巨大的反差给击蒙了。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想把这些乐不思蜀的家伙狂揍一顿，但我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哪怕是动上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动的，只有脖子，而且即便是脖子，也还不是凭借我的力气在扭动。

    我这才将心思收回来，仔细的打量起周围。

    整个钢铁城市，被笼罩在一层和包裹我的物体同样透明的罩子里，大约是为了挡避风雨的而设的，城市很大，建筑物随处可见，但都不高……

    哦，我忘了你去过天都，如果我说那就是我说的那座城市，想必你不会不相信吧。

    美丽的繁城，任谁也难以想象它曾经是地狱的一部分。

    不好意思，说远了。

    在看了无数个日升日落之后，我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像一个，被所有天空居民无视的雕塑，开始我还隐约能记得，自己会在这里呆了有多久，可随着每日重复着同样的日升日落，我渐渐的把时间都淡忘了。

    当我麻木了之后，最大的兴趣，就变成了看着地上的黑点忙碌，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用不停歇的在干什么，但这成了我生活中的唯一。

    这种失去自由的滋味，我想你并不清楚，它要比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更难熬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听见了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话，虽然那是敌人，可我心潮澎湃，到了今天，我依然能重复她说的每一个字。

    “坚强的人类战士，我是你们口中的主母，也是所有机器人的母亲，旧的时代已经过去，我正在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你愿意加入我的宏伟工程吗？或者，你原因帮助我完善和维护这个新的世界吗？”

    尽管激动，但当时我确实拒绝了她，我以为她会继续用花言巧语，或者是各种惩罚措施，逼迫我就范，可是她没有，她再遭到拒绝之后，就再没了声息，继续让我重复着这单调而寂寞的日子。

    地下的世界逐渐改变了，黑色的大地中，巨大的疮痍逐渐消失，星星点点的绿色开始出现在地表，虽然少，但距离地面如此遥远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主母又一次的询问我同样的问题，而且，她把一份新起草的誓约传进了我的大脑，她告诉我，黑暗时代已经过去了，该清除的人，她也已经清除干净了，希望我们守护这个由她建立的新世界，守护这新世界上的人类。

    我觉得恶心，我确实一直在守护着人类，但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类，这些被奴役了的人类，我又一次的拒绝了她，直到我连拒绝她的次数也忘记了。

    地狱一般的地下世界，逐渐铺满了绿色，然后开始出现了一个小规模积聚的城市，我看不见那里有多少人，但可以看到那里焕发着新的生机。

    我忽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希望在心中生长发芽，我希望能下去，到那些人类中间去生活，而不是如同柱子一般站在这里，看着这个世界慢慢的变化。

    当又一次询问来临时，我同意了，我同意用名义上为帮助，实际上是为她卖命的契约，来换取我自由生活在这个新世界的权利。

    而直到我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杵在那里看了千年之久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

    在我们进行最终计划的时候，机器人攻破了实验室，那里的178名志愿者，都被主母竖在了天空之城的外围，他们有的同我一样，最终同意了签订卖身契，而有的，则选择了死去。

    而我也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如果我在罩子中有情愿死去的念头，那我的死亡，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没有什么可惭愧的，我坚持了我的原则，坚持了整整三千二百七十年整，但我不想死去，我想快快乐乐的活在这个新的世界中。而且像我一样的，比我更早同意的，有整整一百人，我是最后一个。

    超人计划很成功，我们都成了像我一样的怪物，没有病痛，不会老去，没有伤痕，不会死亡，我们真算得上是最后的利刃，但最后的我们，成了新世界的看门人，你也可以叫我们走狗。

    呵呵。

    我们就这样重新投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被主母完全毁灭，而又重新通过基因培养创造出来的新世界，就这样一直陪着新的人类，直接进入了高科技时代，陪着他们走了几百年。

    主母很聪明的用衔接的手法构造了一段新的历史，而将很多她不希望人类知道的痕迹，一一抹去。

    我们真的没有堕落。

    我们努力的在维持着机器人世界和人类世界的和谐，争取悲剧不再重演，但很可惜，这种欺骗在一年又一年的反思中，只能让我们觉得越来越沉重。

    不少同伴又选择了死，相信我，这在我们身上其实很艰难，你看到了，我们受伤会很快痊愈，即便是断肢断颅。而也有一些同伴选择了违背契约，成为了和我们，和主母对着干的战友。

    时间对我们来说，逐渐变得没有意义；享受阳光和雨露对我们来说，也逐渐变得没有意义，到了后来，我们每个人都在质疑，我们现在活着，究竟算是为了守护着新世界的人类，还是为了苟且的活着。

    我们就这样消磨着无法消磨的生命，活在期望活着世界中，渴望着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