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影年华 - 第12章 天地合

    邱影开着曹腾的特斯拉去机场接到陈翔后就安排他下榻已经预定号的五星级大酒店。

    陈翔明显感觉这次回来，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哥，爸爸的病是不是会遗传？”

    酒店的套房内，两人凭窗而立。

    “你知道了其实上回我就想告诉你了。”

    “前几天，和曹腾去恐龙园玩，我身体反应很不好。”贝齿紧咬，邱影趴在窗台的栏杆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发呆。

    “你疯啦，你怎么能？太危险了！”

    “我又不知道，完全没想到，我以前一直都玩的。”邱影怎么也想不通，“哥，怪不得小时候我特别伤心的时候会觉得心绞痛，怪不得我每次剧烈运动完会不舒服，我以前从来没在意过。”

    一声叹息，体轻气韵卓越窈窕的身影仰首望着天空略微惆怅。

    “你最好抽空去做个详尽的检查。”

    “你知道的，我从小怕去医院看病，小时候发高烧都不肯打针挂水让医生检查的，硬是坚强的自己痊愈。后来自己学了医没办法，好不容易摆脱了，现在……”

    “人体就是这么奇特，这种遗传病说不准的，有些人小时候有反应，长大后会慢慢长好，有些人呢，小时候反应不明显，长大后反而变严重，你很不幸成了后者。”看似风轻云淡，却是真正凝重的感情无法流溢！

    邱影现在的深沉悲哀和痛苦难以名状，那是和自己爱人永久的擦肩而过，她，好怕真有那么一天。

    新华医院的高级干部病房里，气氛安静，许多医生慕名陈教授而来。

    “可以手术。”陈翔仔细看过各项检查报告，“病人年纪较大，手术会有一定风险，但是术后康复治疗尤为重要，家属要积极配合，控制病人情绪。”

    宋佳爸爸是上海市的老干部，这个手术一直没人敢动，今天宋佳的母亲和丈夫也都来了。

    “谢谢医生。”

    “佳佳，替我好好招待陈医生。”宋爸爸是见过世面的人，话不多，但是是真诚的感激。

    手术安排在有一周之后，期间邱影被陈翔强烈要求做个全面的检查。

    “室间隔缺损，面积4mm，伴轻微肺动脉畸形引起的高压，冠状动脉偶有痉挛。”

    邱影低头看着报告，脑海里几张片子一直在萦绕，竟然这么严重。恐惧笼罩而来，灵魂仿佛被抽空，竟未察觉检查室门外躲藏着的窈窕身影。

    宋爸爸的手术很成功，陈翔的医院催得紧，手术第二天就回美国了。给邱影丢下句：“自己照顾好自己。抽空把你详细的检查报告发给我。”

    宋佳对邱影是一万个感谢。

    “怎么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周末宋佳约邱影出来。

    “可能最近工作太忙了，我们的研究项目在做扫尾工作，零碎的事就很多。”确实她最近很累，倒不是工作上，她有些动摇自己能不能给曹腾带来幸福，她的病可能连通过手术续命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未来长不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

    “我爸爸的手术真的很感谢!陈教授走的匆忙都没好好谢谢他！”

    “客气啥，都是自己人。”邱影笑着说。

    “我听陈教授说这病会遗传，可把我吓坏了，我也带着孩子都去做了检查，幸好一切正常。你去做检查了吗？你爸爸……”

    “我本来就是医生，早就做过了，放心。”邱影低头，遮去眸中的黯淡，为什么好事都让自己碰上了。

    “那就好，你和曹腾好不容易再聚，可别再出什么事了，我都不敢想象。”佳佳也长长舒了口气，她也是希望曹腾可以幸福。

    最近邱影的心情确实糟糕透顶，曹腾也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她刚回国的时候，对他不冷不淡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头怒火又不敢向她发泄，遭殃的是万影的高层。邱影的脾气还像以前，生气从不大吵大闹，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心情不爽就窝在家里听音乐、练书法。有次和曹腾冷战，把他晾了整整一个月，在家里用毛笔写“曹腾大混蛋”五个字，废了20叠纸。曹腾实在想不通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这次已经不是把他不冷不热地晾着，而是完全不予理睬。怎么办？。

    郑启也在曹腾面前抱怨，影子学妹对他又好像回到相见之初，待他客气、有礼，无论叫她做什么事都毕恭毕敬，一度曾有过的亲近不知何故已荡然无存，似被邱影拒绝在千里之外，不得近她身。他怪曹腾最近肯定又惹她了，连带对他都受了影响。

    曹腾欲哭无泪，他也纳闷呢，不愿他接她上下班，不愿一起吃饭看电影，就把自己闷在家，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张怡慧。

    不过不用曹腾说，有时候阿慧也会来陪陪她。

    “别整天闷在家里。”阿慧拉开邱影家长久未启的窗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邱影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你最近咋啦？”

    “我难受。”邱影抱着抱枕，心情低落到极点。

    “你上回还说和曹腾和好了呢！”

    “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啊？”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阿慧敲敲她的脑袋。“你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你不是年年体检的吗？”

    邱影目光黯淡，年年体检，心电图显示异常，但也没当回事，正常人也会有一些波动的。

    “你还叫我呸呸呸，自己也在胡说了。是不是朋友啊，有你这么诅咒的么。哎呀，没事啦，最近看电视、小说看上的，心里头很伤感。”

    “什么电视？”

    “薰衣草。”邱影最近确实在回味，那个和自己一样患病的女子。

    “神经病！”阿慧气急败坏的砸过去一个苹果。“有空多约约会，早点嫁出去，都老姑娘了，以后没人要了。”

    阿慧下了楼坐进车里，拨通了曹腾的电话。

    “向领导汇报……”

    “没套出什么话，问我什么要是她有一天不在了，我会不会难过，被我说了一通。”

    “她说最近看电视看伤感了。”

    阿慧走后没多久，门铃又响了，真不知道一个个是不是串通好的，过个周末都这么不安稳。

    来人西装外套搭在手臂，白衬衣领扣已解，领带也已扯开，额头上隐隐冒着的细汗就知道他是匆忙赶来。男人永远在这倾尽为红颜的时候最为性感迷人，眸光穿透有力，邱影一时有些恍惚，迎上深情的深邃之后便不愿再移开。

    回过神，转身回屋，轻柔如丝的黑发随着她的懒散步履起伏波浪，宛如瀑布。这般的清雅脱俗原应被珍藏在莲水池里羽化飘飘，让人只一眼觉得仙气逼人。而眼前这位仙子却落入红尘，着一身居家睡衣富含女人韵味，天衣无缝把自己装扮成宅女一枚，然而回眸间却又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将她衬映得更为典雅高贵。

    “要喝什么自己倒。”邱影坐回留有岁月痕迹的沙发里，天然柳眉下一双本因清晨剪水似出世的瞳在此刻混沌迷离，眉端唇际只流动着淡淡的抗拒之意。

    纤玉小手紧紧握住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抱枕，明明与她的气质全然不符，却让人看的毫无违和感。

    “你在美国的时候我去找过你，也见到了你。”

    双眸有一丝震惊，瞬间恢复平静。

    得知影儿走后，曹腾是恨的，十几年的情感不及她心中所谓的光明前途，但是他不甘心，想当面问清楚在她心中他到底有没有分量，重不重要。几番打听后，才得知邱影的学校。省了几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平常打工的钱才买上的往返票。到了学校后，他看见了那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学习刻苦认真的女孩子，安静的上课、自习。他想他不该打扰她，她从小就很要强，那是她渴望的生活，所以他回去了。

    他想他要更努力才行，影儿这么看重事业和未来，他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发誓有朝一日会让她自己回到他身边。以后曹腾每年都会去偷偷的看她，就这样六年后，影儿临近毕业，曹腾的事业也风生水起，他又来找她。在美国的学校打听到，影儿现在实习的医院，兴冲冲的去找她，见到的却是母亲给他看的照片上那张帅气的脸，据说是著名医生，他觉得自己很傻，傻傻的等着她，等来的确是这样的残酷事实，所以他还是回去了。

    他想他要更努力才行，让她看看现在成功的自己，她是不是很后悔。一等又是三年，他忍住不去找她，告诉自己，这样的女人不值得自己去爱。现在的他要什么有什么，身边的女人更是莺莺燕燕，每个都比她漂亮、比她出色。

    直到去年他出差去美国，再次找到那家医院，知道影儿去了摩洛哥，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立刻飞往摩洛哥，却被工作所砠，还朝秘书发了火。

    然后，那晚命运的巨轮让他们再次相遇。

    “我支持你追求你的事业，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你。”

    “我们分手吧！”邱影异常平静，当年的曹妈妈的话还在耳边游荡。

    “你马上离开他。你马上离开他。你马上离开他。”是的，她应该离开他，也许他们真的有缘无份吧。

    “你说什么？”他眼里满是震惊。“分手？”

    “是的，分手。”心在抽搐，仿佛一把镊子扎在心口，硬生生的要把支撑的血管神经□□，很疼很疼。

    “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

    他捉住她的双手，眸内仿佛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伤痛。

    “为了我追求的事业。”邱影抽出手，淡淡的说，眼神平静。

    “事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笑的事业。“我可以帮你。”他执着地抓住她话语中的信息，还残留那么一点点奢望，他近似于偏执地认为，只要事业有成，影儿就不会分手。

    “你是向我炫耀你现在的成就吗？曹总？”对上他的眸原来也可以这么宠辱不惊。

    柔软和炽热吻上她的唇，他有些激动，难得邱影这么认真和她吵架，是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错误可笑的决定吧。

    思维稍有停顿，她睁大眼，对上一双柔情浓得要烧起来的黑眸。他身上迷人的气息源源不断地笼罩着她全身，她陷于这份温情险些不能自已，她多想回应，意识清醒的告诉她不可以。

    猛地一推，曹腾一个趔趄。

    “那你到底是想怎样？”音调拔高，曹腾怒气升腾。“我去非洲找你的前一夜和你碰上了，注定我们还是会再聚的，这是缘分。”

    “不想怎么样，分手啊。”顿了顿，邱影继续说，“曹腾，缘分是本书，翻得不经意会错过，读得太认真会受伤的。对不起，我伤了你，不过没关系，这伤害到此为止了。”

    一语双关，伤害确实可以到此为止了。

    “轰隆隆。”耳边突然闪过打雷闪电和雨水的声音，其余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天地间，仿佛充斥着她的无情，铺天盖地地反噬了她，邱影浑身抽疼，心在哭泣，滴血。心中拼命地和曹腾说对不起。

    “好，如你所愿！”带着怒火的人已远去，应该没有一丝留恋。

    心脏在门关上的瞬间仿佛被掉在半空中，忘记了跳动。继而又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骤然乱跳，几乎能听见它杂乱舞曲的声音。

    她终于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响彻天际。

    蜷缩在沙发里过了一夜。

    而另外的身影，在楼下的倾盆大雨里也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