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君心 - 第三十三章 生活如此
第三十三章 生活如此
我坐在湖边抱着泥鳅发呆,泥鳅在我怀里不停地拱来拱去,很不耐烦似的冲着我伸出小腿挠着它的耳朵。我索性放它下地,这只兔子乖得很,即便是玩得再疯也会跟着我,不像原来养过的那只,只是让它在楼底下放会儿风,刷的一下就没影了。
泥鳅蹦蹦跳跳地就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湖水发呆。这三天来,我还是不和胤禛说话,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蹭的一下,泥鳅又窜回到了我怀里,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兔子就是胆子小,我抚摸着它安慰道:"泥鳅,你怎么了?"泥鳅把头扎进我臂弯,小屁股露在外面,难道鸵鸟是它师傅?又是一声狗叫传来,原来它遇上了狗,才吓成这副模样。
一条青色的细犬从远处欢快地奔跑过来,到我面前猛地站住,直勾勾地盯着泥鳅。"旺财!坐下!"这是胤禛新养的猎犬,我给取的名字。不能学着唐伯虎养小强,总能学着养条旺财吧。当时胤禛的脸色古怪极了,估计是他嫌这个名字俗气,偏偏我就要这个名字,一番娇嗔之下他也只得依了我。旺财乖乖地坐在我面前,眼睛还是盯着兔子。
"小月,你那只兔子的魅力挺大的,旺财一见它连我的口令都不听了。"胤禛带着笑也坐了下来。见我没答理他,继续自言自语,"也难怪,这主人魅力大,这兔子自然魅力也大。"油嘴滑舌!指望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门儿都没有。我怀里的泥鳅见周围没了动静,又把脑袋给伸了出来,一见旺财顿时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我不由得一笑,胤禛突然伸头吻我的唇,我负气地把头撇开。他无奈道:"你要什么时候才不会生气?"
我也不知道,难道就要这么和他闹一辈子的别扭?胤禛蹭蹭我的脸:"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得了机会带你回苏州,你不是想回家嘛。"我摇摇头,其实苏州那里也没有我的家了。胤禛一笑:"别摇头了,那天是谁闹着要回苏州去的?你要回去,我们俩一块去,我也喜欢那里呢。满城流水,微雨兰舟的美景至今都忘不掉。维舫枫桥晚,悠悠见虎邱。塔标云影直,钟度雨声幽。僧舍当门竹,渔家隔浦舟。茫茫吴越事,都付与东流1。"
现在的苏州市变化太大,可不是那个模样了,虽然园林斜塔依旧,小桥流水俨然,但怎么还是少掉了那番小巧别致的风流韵味。想起苏州,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唇上蓦然传来一阵温热,失神之际已是被他细致地吻着。除了原谅,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为之奈何?既然无奈,何不享受着欢愉的片刻,想到这里,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开始回应着。
我慢慢变回那只鸵鸟,忘记掉所有的不开心,继续快乐下去。唯性所宅,真取不羁,控物自富,与率为期,这才是我的人生哲学。就当自己在做梦不是很好,梦中我住在可与桃花源媲美的地方,拥有一场美丽浪漫的爱情,还有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不与梦常在……
我拿着他的剑,在院子里练习我那套初级剑术,也算是锻炼,人要是久坐不动会发霉的。胤禛这次却笑得和十四一样:"小月,你这套剑术跟谁学的呢?也看不出哪个门派的。"
"这叫做大学剑术!"我振振有词,"就是四书中的《大学》!"
"《大学》怎么还跟剑术有关系了?"
"《大学》无非就是治齐修平,这剑一指就是治,一横扫就是齐,"我边说边比画,"这一截就是修,这一横剑就是平。"
"算你能掰!"说完把剑从我手中夺下,"你以后还是别练了,看着挺危险的,好像那把剑随时会刺到你自己。"我练得真的有那么难看吗?看着我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他淡淡一笑:"好了,我教你还不成吗?"
我终于领教了他的完美主义,军训的教官根本比不上他一根小指头。一个马步要站半个时辰,出剑的角度简直要拿量角器来量,还是拿那把剑直接把我宰了比较痛快。
我耍赖:"非要把手抬那么高吗?"
"嗯!"胤禛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眼色看着我。
"那我放低一点点呢?就这么一点点。"我手微微一挪动。
胤禛脸一沉:"不行!"
终于我忍不住了把剑一扔:"不学了,我去钓鱼。"
他眉头一皱,把剑拾起:"继续!"
北方的春去得迟,南方早就已经是芳菲尽,此处桃花却依然开得灿烂。杨柳随风,绿海盎然中飞红点点,更有歌鸟穿梭其间。倚在躺椅上,一阵花雨落下,衣衫被零落的花瓣覆上一层绣装。恰巧一点落在我的眉间,我欲伸手拂去,却被胤禛拦住了:"很好看,别弄掉。"说完抚弄这我的脸颊:"据说唐朝的宁寿公主,在树下睡觉时,花瓣落在眉间,留下一个花印。后世的女子就常常在眉间描花,叫做梅花妆。"
"你一个大男人的,对于化妆怎么比我还在行?"我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把脸转向他,那瓣花就落了下来。胤禛俯身拾起花瓣,揉碎于两指之间,浅红的花汁蘸满了指尖:"平日里你都不喜妆点,终日素面朝天,是你对上妆不在行才对。"
我是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的,更主要的是因为懒,化妆之后常忘记卸,这样容易把皮肤弄坏。我娇笑道:"本来就够好看了嘛。本人是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刚好!"看着我自吹自擂的模样,胤禛一笑:"你啊,还真敢厚着脸皮说。"我哂道:"难道不是?不然你怎么就喜欢我?"
"好,好,你说得对。你嫣然一笑,迷倒我了,成不成?"胤禛伸指在我眉间画着,他指尖温暖的触感从眉头到了心头,完成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更好看嘛。" 我想去找镜子瞧一瞧着古代的梅花妆是副什么样子,刚起身又被他摁住。
"躺在这里让我多瞧瞧。"他命令道。晕,我又不是家居用品展上的模特,倚在床上冲着路人笑。反正躺着也不累,我也就索性窝在躺椅里,让他看个够好了。躺椅大得很,我个子又小,于是把鞋子踢掉,脚再往上一缩,眼睛一闭,我要去找周公聊天去了。
醒来时,附近却多了一张桌子,上面置着画笔颜料,原来是胤禛正在画画。"你画什么呢?"我起身凑过去看,一副美人春睡图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画中的女子额上一点梅花妆,半合双目,神色慵懒,五官容貌正是我。
胤禛问道:"喜不喜欢?"我点点头:"嗯,和上次你给我画的那副一样,都很传神,我就是这个模样。"他淡然一笑:"你的模样印在我心里了,自然画得传神。"见我眼珠转动,他又道:"别又打什么坏主意!这幅画我自己留着,送你怕是要被你拿去换酒钱了。"居然被看穿我的意图,我干笑道:"不会不会。你画得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卖掉呢。"
他一笑:"其实要说画,还是皇阿玛的画最好。我们这些兄弟中,也就三哥得了真传,他的诗词文章也是极佳,比我好多了。"我看着那幅画:"可我还是觉得你的最好!"
夏日见长,闲来无事,沿着湖边越走越远,居然发现一处稻田,我便想起大观园中李纨所居的稻香村。这如此田园之气与气度森严雕梁画栋的皇家建筑格格不入,放在一起颇有几分滑稽。顺手捋了把稻穗,我去农村实习时曾见过杂交稻的稻穗,比这个可要丰实多了,抽穗不仅倍于此,子粒更是大而饱满。
"哎,不许乱动!"我循声找过去,只见田里钻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黝黑的皮肤让人看不清楚相貌,赤脚卷袖,一身农夫打扮。这圆明园里怎么还会有农民?我问道:"你是谁?"少年还带着小男孩的稚气,反问我:"你又是谁?"我微微一笑:"我是新来的,你呢?"
"俺叫冯小七,来了都一年多了。" 冯小七打量着我,"这园子里还有不穿旗装的?"我没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种地?"
"王爷从南方弄来一批稻种,拿到这里试种的。俺净身前就是种地的,刚好就被选上了。"原来是个小太监。我问道:"你在家里不好好种地,干吗还要来当太监呢?"冯小七叹了口气:"这几年收成不好,交不上租。刚好遇上内务府招人,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不缺俺一个继承香火。俺娘说了,进来还能挣几个钱,也好给弟弟娶媳妇。"
"这些都是你种的?"看上去得有个三四亩地,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冯小七笑得露出白牙:"那哪儿能,还有三个人一块种呢,今儿刚好轮到我看田。"
"你在家里也种水稻?"冯小七摇摇头:"在家种的是高粱和小麦,水稻还是头次种,和种高粱不大一样呢。"
我点点头:"北方种水稻比较少,只能一年一熟,种的人也少。过了两淮水稻就可以一年两熟,更南边点就可以一年三熟。"胤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仅懂种花,还懂种水稻?"冯小七看见胤禛,忙打千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胤禛一挥手,冯小七顿时溜得比泥鳅还快。
我笑道:"都是种,差不多。种田花的是力气,种花更费心思。"胤禛若有若无地一笑:"那还是一样,种田也费心。什么时候犁田?要犁多深?什么时候播种育秧?秧苗要种多密?若是水田,水放多高?这些都是学问,其难不在你这养花之下。前几年南边的水稻可以一年可两熟,这北边至少也能种一熟吧。刚才你说什么三熟?"
"在海南岛和台湾水稻就可以一年三熟。"现代北方种水稻不算什么,此时技术条件落后,水稻也只在南方种。胤禛望着稻田若有所思:"是嘛,能够三熟的地方终归还是少,这北方种水稻也就是一熟。这稻种是李卫从四川带来的,据说每亩可得稻子四石。"一石等于一百二十市斤,四石就是四百八十市斤,换成现代的度量衡就是三百斤左右。比起杂交稻亩产两千斤,简直就是小儿科,不禁感叹起袁隆平的伟大。
胤禛拿过我手中的麦穗,捻开看着:"这稻种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育出更好的种子来。"我脑袋一热:"最好能找到雄性不育的野生稻,这样就能种出杂交稻,每亩地最少也有十石的稻子。"胤禛皱着眉看着我:"什么野生稻、杂交稻?"这张嘴巴得好好管管了。
我绞尽脑汁:"我去海南的时候曾经听当地的老乡说过,他们把野稻和水稻杂育,得到的稻种非常好。"也不算是诓他,袁隆平就是在海南种的杂交稻。胤禛摇摇头:"这能行?野稻子哪能结出好的种子,你怕是被骗了吧。"
我两眼一翻,和他没法解释什么叫做两系法、三系法、不育系,恢复系,这杂交水稻的原理对于现代普通人理解起来都困难,更遑论这古人了。我一笑:"也许是,我也只是听说。"
"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就才神呢,每亩地能有个十石,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人再挨饿了。" 他虽不信,却很向往,"要是这片稻子每亩能得五石,也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有没有可能种出杂交稻?袁隆平的种子公司在美国一上市那股价就狂飙。要是我种出来了,不就发财了,这暴利恐怕和养花差不多。可是雄性不育的野生稻哪儿是那么好找的?能适合拿来做杂交稻的品种就更少了,当年袁隆平也只找到两株而已。我放弃了培育杂交稻的想法,虽然前景很好,但目前不切实际。
胤禛点着我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呢?"我呵呵一笑:"想发大财!这水稻要是种得好,可能比经商还要赚,里面也有暴利在。"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农耕乃是立国之本,百姓靠着土地获得三餐。即便是庄稼收成再好,也只是丰衣足食,还未听说有暴利的。"
"这未必,要是真能培养出每亩能得十石的种子,我就光卖种子也就发了。"我抬杠道。胤禛哈哈一笑:"你这种子要是卖了别人,他人也可以拿此传种,你这是只做一笔的买卖。"我一愣,他不明白这杂交稻需要靠恢复系来育种,外行毕竟是外行。 想来也确实甚为好笑:"你说的也是,那我就发一笔横财好了。"
"你这几年卖花也赚了不少了吧?还那么想赚钱?"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糊口而已,哪能和爷相比。"胤禛忍俊不禁:"你还哭穷呢,一盆兰花卖三十两,亏你敢开这个价钱。一个小官的半年俸禄也就这个价钱,你赚起钱来手够黑的。"
全北京城也就我这里有金丝马尾,不趁机抬价我就是傻子。在这个没激素没化肥的年代,养活繁殖这么些兰花可费了我好大工夫呢,别家花匠即便养得活兰花也难种得名种。从神甫那里敲诈来温度计,再用棉花石灰做了控湿装置,找来石蕊测定酸碱,甚至还尝试了无土栽培,托人从福建、江浙地区带原种就已经够我下血本了……一盆兰花就包含不少"高科技"呢,这钱我可赚得问心无愧。我哂道:"我算是我卖一百两也照样有人要,我送你的可没收钱,要不要我现在跟你收?上次那盆长汀素就要二十两,谢谢!"我手一伸。
"你送给十三弟十四弟的不也没收钱。"胤禛的手覆在我伸出的手上,拉着我沿着林荫缓缓而行。我奸笑道:"送十三爷的花我是没收钱,可是十四爷就不一样了,我会给他打个七折。"十四这些年被我敲诈了不少银子,谁让他总和我抬杠呢。
见胤禛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我拿出手绢给他擦:"很少见到像你这么畏热的人,你还说要陪我回苏州呢,苏州的夏天比这里可热多了。"胤禛虽然怕热,但无论在屋内还是屋外却都是穿戴整齐,连袖子都很少卷上,看到他那"全副武装"的样子我都感到热。
"那冬天去。"
我一笑随即怅然道:"我也很久没回苏州了,要是能回去自然是好。你要是离不开就算了,回去了也是物是人非,近乡情怯。我也怕伤心,不去也没什么。"那天我哭闹时不受控制地说出了想回苏州的话,潜意识里恐怕还是怀念那段和外公在一起的日子吧。对于回现代,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但去苏州看一看,还是很有希望的。
胤禛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
注1:雍正的《雨中泊枫桥遥对虎阜》。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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