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门的童养媳 - 番外 :袁世凯的夫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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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着姑妈提供的马车,我本来打算直接去广州找孙先生,不过后来想了想,我又改变了主意,我决定先去找一个大人,为什么说他是大人,因为人家的女儿,是公主,能够配上公主这个名头的人,当然就是个大人,大的不得了的人。

    山坡下的一片杜鹃已经开花了,远处的青山被春雨洗得青翠如玉,一双蝴蝶飞入花丛,又飞出来,庭园寂寂,仿佛已在红尘外。

    下了马车之后,我盘起一条腿,坐在长廊外的石阶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到了岭南山庄。没有人能轻易到这里来,就算是那些身怀绝技自视绝高的高手们,也没有人敢妄越雷池一步,近年来岭南山庄的威名之盛,几乎已超越了武林的三大门派四大世家。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明媚淡雅的春光,完全不带一点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更没有警卫森严的样子。我摸着鼻子,心里已经不能不承认岭南山庄的这位主人确实有他了不起的地方。确实是这样子的。

    这里的这位主子,是非常神秘的人,就像是奇迹一样忽然崛起于江湖,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往事和来历,除了他的亲信外,也没有人能见到他。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中统率着一般极可怕的势力,他的下属中有很多都是久已未在江湖中出现的绝顶高手,他们跟着他就好像一个痴情的少女跟着她痴恋的情郎一样,随时都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这位神秘的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只有我─个人在等。来见这位主子,我不想让厉海来的原因就是,我怕到时候有个万一,照顾不了他!

    长廊尽头,终于传来一阵阵轻缓的足音,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意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她的清丽典雅就像是远山外那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我仿佛忽然变得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在青春消逝后还能保持这种非凡美丽。“玉边云!”

    她带着微笑的看着我,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样优雅。“前夕雨才停,你今天就来,正好赶上花开的。”

    只可惜我不是来赏花的。“我知道主子先生一向很少见人,可是他已经答应见我。”

    我绝不让自己去看她的眼睛,“我相信杜先生绝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也相信他不会。”她嫣然而笑,“因为现在你已经看到他了。”

    我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你?你就是?”

    “我就是。”她微笑,“现在你总应该相信我至少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光滑的桧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古风的低几,瓶中斜插着三五朵白色的山茶,已经开出有八片瓣的茶花。我没有看花。我在看着坐在对面锦墩上的这个神奇、优雅而美丽的女人。现在我就算用尽所有的力量不让自已去看都不行了,就算要我的眼睛离开她一下子都困难得很。“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其实一个女人被称做先生也不能算是件奇怪的事,男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夫人的。”她说:“战国时就有位铸剑的大师叫做徐夫人。”我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你从来不愿意见人,是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

    “也许是的。”杜先生淡淡的微笑,“也许只不过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像你这么样看着我而已。”我没有笑,只是有些发愣,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脸,居然红了起来。

    “如果厉海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吧!”要我脸红绝不是件容易事,简直就好像要拉一匹骆驼穿过针眼那么不容易。幸好她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问题,只问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忙得很,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是不是为了袁大人和岭南公主的婚事?”

    “不是。”我决心要把自己的大男人气概表现─点出来,所以立刻大声说:“你就是要把八十个公主嫁给袁大人,也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什么事跟你有关系?”

    “我只想帮我一个朋友找到他的女儿,一个曾经被人装在箱子里偷走的女孩子。”我说:“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廊外的春风温柔如水,春水般温柔的暮色也已渐渐降临。她静静的看着瓶中白色山茶花,脸色看来也像那一朵朵有八片瓣的茶花一样,纯雅、清丽、苍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叠在一起。

    花瓣忽然散开了。她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弹,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我眼前,散乱了我的眼。她的两根手指间已拈起了一根花技,花枝一抖,刺向我的双眼。没有人能形容她在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得出这种手法来。我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因为已经看见了这么样的一个女人。

    ......

    白瓷的酒坛上用彩绘着二十朵牡丹。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年陈的绝顶花雕,厉海已尽饮一坛。一坛已尽,还有一坛。

    “你为什么不再喝?”姑妈间他,“你也应该知道能喝到这种酒是很难得的。”

    “好酒难得,好友更难得。”厉海敞开了衣裙,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花棚下一张石桌前的一个石凳上。

    “要是玉边云那个老家伙知道有这么样两坛好酒都被我喝光了,不活活气死才怪,那就不好玩了。”

    “你要留一坛给他喝?”

    “不是给他喝,是陪他喝,他喝酒虽然比倒酒还快,我也不馒,他喝半坛,我也不少喝一点。”厉海开怀大笑,“所以他喝下半坛时,我已经喝了一坛半。”花姑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问,“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呢?”

    “他为什么不会来?”本来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厉海忽然又清醒了,一双眼睛忽然又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肯替你们做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件坏事,要是我不能在五月初五之前把公主送到袁大人那里,那个袁大人就一定会杀过来,就算你能击退他,这一路上的老百姓的血也耍流成河了。”厉海厉声道:“可是你只要敢动我,我就先要把你们这个地方变成一条河,一条血流出来的河。

    姑妈没有说话。她很少有不说话的时候,现在居然没有说话,因为远方忽然有一阵缥缥缈缈、幽幽柔柔的琴声传了过来,一种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变得暂时说不出话的琴声。这种琴声是不会让人听得太清楚的,就仿佛花开时的声音一样。──一朵花开放时是不是也有声音?有谁能听得出那是什么声音?──花落时是不是也有声音?

    ......

    花落无声,肠断亦无声。有声却是无声,无声又何尝不是有声,只不过通常都没有人能听得清而已。花落时的声音有时岂非也像是肠断时一样?琴声断肠。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一片片飘落,飘落在光亮如镜的桧木地板上。飘落在我膝畔。剑一般的花枝已刺在他的眉睫间,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

    所有无法无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这一剑已经是礼。禅无情,禅无理,禅亦非禅。禅礼也是禅,非剑也是剑。到了某一种境界时,非禅的禅可以令人悟道,非剑的剑也可以将人刺杀于一刹那间。我却好像完全不明白。我连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根花枝能将我刺杀于刹那间。

    一弹指间就已是六十刹那。如果这根花技刺下去,那么在一弹指间我就已经死了六十试。琴声断肠,天色渐暗。

    ......

    姑妈看厉海,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温柔,真的温柔,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的那么温柔。“你醉了,你喝的本来就是醉人的酒,你本来就应该知道你会醉的。”一阵风吹过,一瓣花飘落。“花会开也会落,有花开时,就应该知道有花落时,因为花就是花,既然不能不开,也不能不落。”姑妈幽幽地说:“这就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应该醉的就非醉不可,应该死的,也非死不可?”厉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琴声还是姑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酒中某一种醉人的秘密,竟在这个他既不能醉也不会醉的时候让他醉了。可是他还能听到姑妈说的话。“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她的声音中确实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好像花在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一刹那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一个人忽然就会化为万劫不复的飞灰,落花也会化作香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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