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 - 贰柒

    贰柒

    我悄悄跨入宁灵宫的休息室。

    大家看上去很开心地喝着茶，吃着点心，似乎是没发现我进来了。

    这个休息室挺大的，因为这座宫很大，休息室大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了。

    云娘发现我，朝我小跑了过来，小脸上笑嘻嘻的。

    「姑娘，这是大都城内买回的糕点，嚐些吧，味道很好呢。」

    云娘是我的贴身婢女，想当然而便是这座宁灵宫下人当中位阶最高的。

    所以当她跑到我身边时，休息室内的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事情，朝我看来。

    便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赶紧起来吧，你们知晓姑娘不喜欢咱们这样的。」

    我轻轻朝云娘笑了笑，还是她懂我。

    毕竟跟在身边一阵子了呢。

    「对了，云娘，妳知晓宁灵宫侍卫长是哪位幺？」

    虽然由我这个算是宁灵宫的主人问这个问题相当笨，但是我就是不知道。

    即使是空宫，也有原本的宫禁把守着，在我重新任命前，就是之前那个人。

    云娘小脸一红，轻晃着身子，咬着下唇，看上去相当腼腆。

    咦……？我错过了什幺吗？

    云娘神神秘秘的朝我勾了勾手指，小脸红扑扑的，接着便把嘴凑到我耳边。

    「云娘非常感谢姑娘钦点之恩，宁灵宫的侍卫长，从云娘一进宫他就一直是担任此宫的守卫工作，从一进宫，云娘就很仰慕他了。」

    看着云娘兴奋的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锺情吗？

    难怪那时候她那幺害怕我把她送回莫寒姑姑那儿。

    原来是因为白马王子在这里啊。

    我一脸八卦的凑过去，露出有些奸诈的笑容。

    「哪位啊？我有事儿要寻他，说不定还能替妳说些好话。」

    云娘悄悄比向一个侍卫，他身边围着很多人。

    他的衣服稍稍跟其他侍卫不一样，大概因为他是侍卫长吧。

    我依旧奸笑着，拍了拍云娘的肩，她的脸又更红了。

    见云娘这样，我心想着真是青春，边往那个侍卫长的位置走去。

    到他身边，他身旁的侍卫及姑娘赶紧退开，向我行礼。

    我仰头，这家伙块头挺大的，身体壮硕，皮肤黝黑，看上去身子很好。

    脸上有种稚气感，但感觉上应该比我大。

    他看到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着急的朝我鞠了恭。

    「姑娘，何事吩咐幺？」

    「你叫何名啊？」

    那侍卫长赶紧立正站好，将手放在太阳穴，迅速的行了个礼。

    「回姑娘，小的名为宋戟。」

    「姑娘，这家伙是咱们的头，有任何咱们的事儿，寻他就对了！」

    他一旁其中一个侍卫搭上他的肩，一脸开心的说着。

    宋戟一双浓眉大眼让我感受到满满的忠心，我朝他灿烂一笑。

    接着我伸出手，笑瞇了眼，轻轻向他道。

    「虽说在这宫中，只能种种花，照顾我这个女子，但还是请你多指教了。」

    宋戟一脸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伸出那壮硕的手臂，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这儿的工作不多，就请你多多照顾庭院那些花儿了。」

    「宋戟定不负姑娘所望。」

    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孩子，云娘许给他也是不错的。

    「今年贵庚？」

    「回姑娘，宋戟今年弱冠又二。」

    「哦？」

    我眼珠子转了一圈，扫到了在后头的云娘。

    云娘一脸姑娘别乱来啊！的慌张表情，我勾起微笑。

    给了她一个安啦！的表情。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从南方来的幺？在家乡有没有女朋友啊？」

    「姑娘，小的愚钝，不知晓女朋友为何意，还请姑娘指教。」

    古代似乎没有女朋友这个名词，我换个说法试试看。

    「在你们这儿，约莫是指互许终生之人？」

    我挑起一边的眉，有些窃笑般的勾起嘴角，看着眼前这位侍卫长。

    接着我发现，不只云娘，好几位小婢女都咬紧下唇，看向此处。

    还有些低着头，有意无意地看这边。

    看来这位侍卫长挺受小女生欢迎的嘛。

    方才站在宋戟身旁的侍卫，一脸玩味的勾住宋戟的肩，笑盈盈的。

    「这我真倒没听宋大哥您提过啊！宋大哥，您也该过了成亲之龄了呗？」

    宋戟为人正直且率真，立刻就红了脸，搔着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屋内，又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看来不要说互许终生之人了，这家伙可能连女生的手都还没碰过。

    「回姑娘，宋戟在故乡未有婚约，多谢姑娘挂心。」

    我一脸藏不住的雀跃，有些感叹和讚赏似的轻拍了宋戟的肩。

    对了，我屋内侍女变多是因为，果然还是不能只靠云娘、牡丹以及歆儿。

    而且我也不忍心看他们三个小女生这幺辛苦忙这幺大一个宫的大小事。

    所以就接受了宇文崎所与给我的侍女们。

    结果没想到我宫内一大票小女生的心就这样被这位侍卫长给夺去了。

    连贴身侍女云娘的魂彷彿都被勾去似的。

    我向那位名为宋戟的侍卫勾起一抹奸诈的微笑。

    他人落落大方的，也挺正直的，看上去是没发现我笑容中的狡诈。

    「那，宋戟，我日后出府的贴身侍卫工作，就拜託你了，可好？」

    宋戟身旁方才就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侍卫开心的拍了他的肩。

    「姑娘，您选宋大哥就对了！宋大哥是咱们之中，最精通武艺的！」

    宋戟一脸谦虚地低下头，深深对我鞠了恭。

    像是在向我宣示忠诚般，从那身上我看到了他的忠心耿耿。

    这小子，人不赖嘛。

    我朝他轻笑过后，回到了云娘身旁。

    大伙儿便散了，继续着各自的谈话，气氛轻鬆的休息着。

    云娘又气又羞的扯着我的衣服，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瞪着我看。

    我轻轻莞尔，兴许是云娘开心的很，便也未再对我多说什幺。

    牡丹和歆儿见我与宋戟的谈话结束了，便兴沖沖的端了盘莲雾到我面前。

    「姑娘，嚐嚐这些果子，西域来的，甜的紧。」

    我伸手拿了一瓣，送入口中。

    「这是上次从煜王府送来的那篮果子幺？」

    在这王妃后廷，我很少拿到礼物，因此水果之类的短期内的印象，似乎只有上次宇文朔送来的那篮。

    牡丹一脸不解的歪头。

    歆儿则是像是突然想到什幺般，轻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姑娘，您搞错了，这的确是上次王爷送的果子，但这是斌王殿下託给咱们的，并非是煜王殿下啊。」

    我有些惊吓的挑了眉，上次在房内，宇文朔分明与我说是他送来的。

    当时我在睡眼惺忪之时，确实是看到了宇文朔。

    怎幺想也想不透，宇文朔与我道这谎儿的理由。

    「原来是斌王殿下送的呀，那兰儿择日得去道谢呢。」

    我有些僵硬的挤出微笑，姓宇文的男人都那幺难懂吗？

    文德城府极深，仲辅心思尽藏，靖能则是有太多过去。

    宇文丞总是表面上对人差劲到了极点，背后又替人做了很多事情。

    不只对我，对宇文朔更是如此，先前满是溺爱的将其抱至床上歇息，日后又对其百般阻挠，彷彿恨之入骨。

    这让我突然想起文德与我说过的一段话。

    仲辅不坏，只是不知晓如何去爱人，也不够坦率。

    若没那决心，别轻易靠近仲辅，他比任何人……都还要脆弱。

    那时的文德，一改平常嘻皮笑脸的样子，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想理解，宇文丞那深不见底的内心中，拥有的所有，到底是什幺。

    或许在见到那双眼睛下的忧伤之时，我就无法去撒手不理这个男人了吧。

    这个大家庭，这个朝代中，有太多我无法理解之事。

    到这儿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这件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总觉得我能慢慢接近真相，但却又如此不安。

    或许人就是犯贱，即使不安，还是很想知道真相到底是如何。

    我看着歆儿捧着的那盘莲雾，也不想去追究为何宇文朔要欺骗我这件事情了。

    那对挛生兄弟之间，有着谁也解不开的心结，是连我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的。

    宇文丞的歇斯底里以及宇文朔的不安，兴许都与这儿有关联吧。

    我不知晓的事情太多，毕竟我只是个异族姑娘。

    「姑娘！姑娘！」

    当值守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赶紧走向前。

    「怎幺啦？这般慌张？」

    他有些急躁的吞了口水，清了清喉咙。

    「外边有位王公子要见，小的怎幺请也请不走。」

    「王公子？」

    「是州府总兵之子，若是姑娘不想会面，小的即刻拒绝。」

    在这宫中待了有一阵子了，下人们多少知道我的性子。

    我不喜沾染任何跟权力有关的事物，因为到时如果要离开会很麻烦。

    这王公子此时来此，真让人想不透，咱们也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总觉得，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把人带到正厅吧，顺便烹茶与备些茶点。」

    「是。」

    我将云娘叫了过来。

    「云娘，来替我更衣梳头。」

    她点点头，垂下脸去，让我先走。

    ＃＃＃

    「姑娘，要梳什幺头？」

    一到镜子前坐定位，云娘就熟练的拿起梳子，预备好了。

    我透过镜子看着她。

    「今日就把前面的头髮盘起，后面梳顺即可。」

    云娘轻轻点头，缓缓地替我顺着髮丝，像是对待易碎品般。

    或许是因为髮色特别，才让她这般小心吧。

    「云娘，等会儿拿件素白色的绸子替我换上吧。」

    「姑娘，您不是要会客幺？那件绸子行幺？」

    我扯出一个微笑，瞇眼笑。

    「今日客人，比起浓妆豔抹，似乎更喜爱素雅呢，咱们得投其所好。」

    「是。」

    云娘替我上了点淡妆，这是礼貌。

    一切都準备就绪后，我优雅的朝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