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 分卷阅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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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阳又拍拍他的肩:“去了就认真学习,总有一天,医院得靠你。”

    “你不小了,以前可以花点时间玩,以后就要收收心。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做,你不能喜欢就能不做。”贺云阳疼惜又器重地瞧着他,老生常谈道,“医院如果就是我自己的工作,你大可以不继承,但里边也有你妈,你外公的心血,这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业。”

    贺宁西沉默着点头:“那我走了,爸。”

    贺云阳难得眼角微红,男人因脆弱而老迈:“去吧,爸是你坚强的后盾,也只有爸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贺宁西微微抬起眼皮:“我明白的。”

    戴云霞的主治医生姓王,并不是市立医院做手术的顶级大夫,而市立的副院长又与贺云阳有几分交情,两边一协商,允许贺云阳过来飞刀,戴母一直以为动手术还很遥远,等提上日程要来真格的,比较害怕,戴嘉辰始终安抚她:“没问题的妈,我是学医的,主刀医生很厉害,并且我自己也是干这一块,你对我还不放心嘛?”

    的确,贺云阳真的很厉害,如果他拿不下来,a市也就再无别人,推进手术室麻醉,戴嘉辰几乎都没有实感,坐在外面等,那种煎熬中略带喜悦与欣慰的感觉戴嘉辰可以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哪怕是高考,保研面试,什么东西来的都那样的理所应当。和贺宁西不是,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只有煎熬,那是望不到头的,又是另一种滋味。

    戴嘉辰等了许久,许久,连吃饭都不肯走开,只是吃了一点面包,等到下午三点多,先是个护士出来,面色凝重摘下口罩,朝他看一眼:“你是戴云霞家属?”

    戴嘉辰忙过去:“怎么样?”

    护士表情没有半丝笑:“不是特别好,你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到五点,手术结束了,大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护士拥着贺云阳,贺云阳摘下口罩,面色惨白地与戴嘉辰对视了一眼,戴嘉辰全明白了,感觉什么东西千斤重,完完全全砸到自己身上,直接扑进手术间,戴母因为失血过多,早以没有呼吸,戴嘉辰恍惚地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叫她:“妈——,妈!”无人应答。

    几个医生和护士来抬走戴母,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具尸体,戴嘉辰推开他们,抱住母亲,大喊道:“别碰她!你们别动我妈!我们不治了,我不治了!”

    没有被擦拭干净的血液一部分沾湿了单子,还有的变成连粘的硬块,戴嘉辰攥紧了那白色布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无声的滴落在戴母的面庞上,她舍不得儿子哭,可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冥冥之中的某种报应,等尸体被推入太平间,戴嘉辰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地下车库跑,正好贺云阳叫来了他的司机,准备回家。

    戴嘉辰冲上去想揍他,可是贺云阳已经先一步钻进车里,半开的车窗里外,两个人互望,戴嘉辰突然伸手揪住贺云阳的一边领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疯了吧!”贺云阳几乎撞在玻璃上,推开他,指示司机扬长而去,戴嘉辰在车尾追逐,直到跑出地下停车场,不过还是因为距离逐渐拉远,只剩下戴嘉辰一个人。

    戴嘉辰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前,只有他自己,本来是撕心裂肺的难过,没有个出口,全部堵在嗓子眼里,想哭哭不出来,唯有眼泪,温暖的从眼角渗出,然后冰凉的从颊边滑落。

    他不是个好儿子,好情人,好哥哥,世界上有两个最重要的人,因为他的自私,全部弄丢了。

    -

    三日之后,戴云霞要进行火化,遗体告别仪式只有戴嘉辰一个人,主持人念词,他聆听,仅仅三日,母亲的容貌已经略有变化,很奇怪,活人与死人的面目就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告别仪式举行完,戴母就要被推走,戴嘉辰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扒着棺木:“我妈会不会还没有死?”

    主持人说:“逝者安息,生者释然。”

    戴嘉辰捧着骨灰盒回到家,端端正正放在遗像前,点上一炷香,开始整理戴母的衣物和家用,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她给自己织了半截的黑色毛衣,顶好顶贵的羊毛线,还是她开春时买的,说今年秋天保准织出来,戴嘉辰穿着好暖和些。

    现在摊开放开手边,戴嘉辰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有豆大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毛线里。

    第二天,戴嘉辰约贺云阳到个家附近偏僻少人的小咖啡厅见面,那天下着雨,整个天几乎都是黑的,排水系统没有迅速排水,走湿了他的鞋。等了半个多小时,贺云阳才姗姗来迟,穿着件灰色风衣,分明是坐车来,依然带伞,收了伞,轻轻掸落高级衣料上的水珠,坐下:“你妈的事情都办好了?”

    戴嘉辰没吭声。

    其实贺云阳绝对不是没有尽力,不尽力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戴母活一天,贺云阳还可以仗着她挟住戴嘉辰。西坛又是他几乎毕生的心血,当然不愿意把那样多的股份过给戴嘉辰。

    戴嘉辰知道,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母亲的死亡。

    直到那渗水的鞋让戴嘉辰双脚冰凉,拿出公文包里的一套复印件,翻开:“除了我的股份,你还要给我五百万,我的卡号给你,五百万什么时候能到账?”

    贺云阳没有马上吭声,搅动刚端上来的咖啡。

    戴嘉辰说:“你问我妈的事情办的怎么样,还没有办完,我没钱买墓地。”

    贺云阳沉吟了会儿:“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拿出来。”

    戴嘉辰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兑现诺言,不自觉低低冷哼出声。贺云阳抬起眼皮瞧他眼,看看手表:“总之我会慢慢凑,不仅是钱,股份转让那也要走一定的手续流程。你要是说完了,我下午还有会要开。”

    戴嘉辰慢慢握紧拳头,在贺云阳起身之时突然说:“那你就慢慢凑,慢慢转,我会很快把你的这份合同还有我拍的视频照片寄到咱们医院和各大媒体,我不急。”

    “……”贺云阳定住了,眼神变的锐利。

    戴嘉辰仰起脸,声音都在发抖,但因为神情镇静而不易被觉察,自暴自弃道:“我还会想办法联系贺宁西,告诉他你威胁我,你让我家破人亡,我也让你众叛亲离。”

    贺云阳突然掀翻了咖啡杯,咖啡洒了半桌,蹭地站起来,指着戴嘉辰的鼻子:“我早就看透你了!装什么爱,你不过就是为了钱,为了权,贺宁西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哄得他团团转,现在怎么伤害他怎么来,你对他连起码的亲情都没有!”

    戴嘉辰咬紧了嘴唇,强撑着,发现贺云阳终于不讲风度,如此愤怒。突然怪笑出了声:“把我说的跟你似的,我要是这么禽兽不如也是你逼的。”

    贺云阳气得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戴嘉辰坐在原地,才发现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天知道他也不愿意提起贺宁西,哪怕只是说到他的名字,自己心口都像刀扎似的疼,更何况利用他作为威胁的筹码。哪怕自己永远也不会做,不过戴嘉辰还是恨透了自己。

    第二天,钱就到账了,戴嘉辰选了块非常好的墓地,一平米要三十万,本来对他而言是天文数字,现在竟然不出一周,戴母就终于可以入土为安,正应了那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静静望着那花岗岩墓碑,戴母生前没有什么享受,不过死了以后算是比较体面,但该有的欣慰戴嘉辰一丝没有。

    原先不懂事的时候,也暗暗生母亲的气,不是比别人差,却没有个别人那样不谈美满了、哪怕是完整的家庭,现在才发现没有了母亲,戴嘉辰有些想不出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也不敢再想贺宁西,那段时间的相处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他把贺宁西伤害了一遍又一遍。

    戴嘉辰跪在幕前,有断断续续的低语传进耳朵,才惊觉原来那是自己的声音:“其实我很爱他……不过我……不配爱他,我明白。”

    从来没有敢在自己母亲面前提过贺宁西一个字,那话轻飘飘地被风打着旋儿卷走了,不知母亲会不会地下有知,不过戴嘉辰却迫切的希望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个人知道,自己很爱贺宁西。

    三个月后,股权转让完成,坊间有各式各样的惊悚传闻,不过都不妨碍戴嘉辰在众人的大跌眼镜,议论纷纷之下,摇身一变成为西坛第二大股东。他突然就既有钱又有权了。

    第35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次年春,洛丹妮又参加了几场相亲,见了几个人,没一个和眼缘的,午间休息时和最要好的女同事说起这个话题,她表示洛丹妮的眼光肯定是太高了。

    传闻洛建国最近到建行任资产管理部总裁,洛丹妮愈发变成千金小姐,现在在a市一中当语文老师,但别人大都不知道她的这层背景,只有同事兼好友清楚,忍不住八卦起她的相亲史:“那你相过的人里面有没有你动过心的?”

    洛丹妮想起了戴嘉辰:“当然有啊,说起来他还很有意思。”

    “哦?”

    “当时他还很穷,刚在医院上班,给我提了一大堆要求,觉得他以后肯定能在医院混出点名堂来。我想这人也太大男子主义,太自负了吧,并且不太信,不过这还不到两年,人家还真变成医院大股东了,才二十七岁。人长得那叫一个帅!”

    “怎么,甩了人家后悔了?想吃回头草?”

    “没有,是他没看上我。后来他又说,不能光考虑条件!哎!我现在想见他人都没借口,那天看电视,好像是什么空巢老人心脏健康状况分析的节目,他作为专家接受采访,我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发达了,比以前更帅更有感觉了!悔不当初啊,我应该相亲第一回就把他拿下!”

    前段时间过年,但医院依旧忙碌,这天戴嘉辰完成一场修补手术,已经到晚上九点多,科室里只有值班的人,见他来了,起身打招呼:“戴医生。”

    自从去年秋成为西坛的股东之后,科室里的人对他态度都有了变化,再没人敢叫他小戴,大小手术只要他想,都可以观摩,现在主要做彭主任的一助,能看出来以后就是彭主任的接班人,或许人家根本瞧不上当心外的一把手,他是西坛名副其实的大股东,以后说不定还有可能和贺云阳平起平坐呢。一个科的人狐疑的同时全都想着有没有得罪过他的地方,本来看似亲密的同事关系基本疏远了。

    戴嘉辰点点头。

    换好衣服,穿好外套,和同事告别出来,电梯直下地下车库开车,年初买了辆黑色的奔驰g350,提这车的时候还是和李云帆一块去的,他说他特喜欢这个车,必须要去亲自看一眼,戴嘉辰当时旁敲侧击地问他:“喜欢了就借你开,你们今年过年高中同学搞不搞聚会,你就可以开着去。”

    李云帆说:“那我哪儿知道啊,平时也不是我组织,不过今年又好几个人不来了,怀孕的,出国的,对了,像你同事贺宁西,他肯定就不来,出国了嘛。”

    “他不回来过年?”

    “不回来,看他朋友圈,之前备考cat呢,看来要念d,美国收国际生的学校那么少,太困难了。”李云帆也感到奇怪,“神奇,你突然就变高富帅,他突然就开始钻研医学,我搞不懂你们。你和他爸八杆子都打不着,人送你这么多股权,你俩忘年交啊?要我说,忘年交都不够,换成是我,你不是我流落在外的亲儿子,我绝对不给!”

    戴嘉辰没有正面回答:“你拐着弯当我爸呢?”把话题绕走了,李云帆就不好再问。

    他也有贺宁西的微信,贺宁西那天和他说完让自己放过他后,就把自己给屏蔽了,他们没再用微信聊过一次天,说过一句话。

    戴嘉辰没急着回家,而是到附近的港式茶餐厅吃宵夜,本来想稍微装修下家里,结果纺织厂要拆迁了,给一笔款,这事又被搁置下来,但始终没看新房,戴嘉辰从没觉得这地方不好,住这么多年有感情了,感觉有戴母的气息。

    和贺宁西确定关系那天就是在这儿吃的饭,后来两个人也偶尔过来,现在只有戴嘉辰自己了,不是说这的饭做得无可替代,也没想贺宁西,只是单纯的一种习惯。

    下周要开股东会,除了总结回报和展望工作,主要是定一下今年的招人计划,戴嘉辰最近也拿到了各科室部门提交上来汇总好的材料簿研究,周一早上,报告听完以后,戴嘉辰提了几个小建议,大到器材、药品采购,小到病例规范录入和保管。

    “院里有些年纪大的医生,不愿意在电脑上录入病例,比较喜欢手写,写的时候肆意涂改,或者写完以后有时候找不着了,万一之后病人来找我们,甚至到医院诉讼,拿不出来相关资料直接就是医院承担责任。还是必须药规范化。”

    开完会出来,股东纷纷咋舌。

    几个人在背后议论:“看见今天老贺那脸色没有,黑的。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家出生牛犊不怕虎,专门戳老资历的脊梁骨。当着老贺的面儿,把老贺到老贺那边几个老医生批评的不留情面。”

    “你这话就错了,凭什么给他那么多股权,谁知道戴嘉辰和他什么关系呢,对不对?”

    “也是,他爬到老贺头上指点江山,老贺确实也没当场翻脸。以前听说他还挺谦逊的,现在气场都不一样了。比贺宁西有老贺的风范。”

    贺云阳的风流韵事摆在那儿,别人对戴嘉辰和他的关系不得不有所怀疑,有人干脆就是斩钉截铁。

    晚上,医院里几个不上不下的中层请戴嘉辰吃饭,戴嘉辰没有回避的去了,席间他们唯诺地说笑,戴嘉辰始终要笑不笑,表情显得高深莫测,双手撑着下巴听。

    “就是,医院嘛,就比器材,特别是心外这一块,戴医生您知道的,还有药品,有时候院长自己不是特别注重,再让药剂科主任老刘那么一搅合,反倒成就老刘大做文章了。其实咱们医院特别需要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想法新,今天——”

    戴嘉辰端起杯子抿口水:“早上才开完的股东会,原来大家都还挺关心会议进程的。”

    “咳,那是啊,这不是关系到咱们医院日后的发展嘛?戴医生您今天把这话题一挑,都是我们的心声,来,我们几个敬您一杯。”

    “不了,我不能喝酒,一沾酒醉。”

    众人纷纷尴尬道:“那您喝水,意思一下,我们喝酒,我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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