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黎明之际 - 38.掉马

    走出酒楼后迎面吹来的冷风缓解了明悦脸上的热辣感，也让她因为计划成功而略微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老杨头走了，终止了钓鱼计划也不能挽回他的生命。等有一天，她一定把汪曼春送下去陪他，让他安息。

    她还会杀很多很多的鬼子和汉奸，为那些为了国家而牺牲的同胞而杀，为那些依旧生活在敌人压迫下的同胞而杀。

    中国人或许忍让，或许沉默，或许因为多年的封建摧残而弯下了腰。但有朝一日，当已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之时，将有无数人站出来，直起腰版，站着死去，为后人铺路。以杀止杀，以战对战，唯有此路可走。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背水争雄不胜则亡 。

    这么想着，明悦将心头的一丝怅然和迷惘抛去。

    明悦不是第一次杀人，在军校时，她就曾作为优秀生代表而被老师重点培养，还被带出去参加过追捕匪徒的实战。那时，小小的瞄准镜里，她一扣动扳机，一个陌生的，罪大恶极的人就失去了生命。也许是太过迅速，或是太过遥远，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次不一样，她直接或间接地结束了几条和她同样有着中国人血统的人的生命。也许会有人觉得她过于冷血，就像是前世她看的评论那样，说明楼不该杀76号的人，他们只是在工作，只是在做岗位内的一份事情。

    呵，是啊，一份工作，一份有着高薪水的，做日本人走狗的工作。为虎作伥难道没错？

    为什么那些选择了叛国的同胞们不明白呢？无论他们得到的报酬再高，日本人给出的职务和权利再诱人，他们在日本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条有用了就赏根骨头，没用了就可以抛弃的走狗。

    何其可悲，明悦轻叹了口气，离开了那栋酒楼。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有太多时间伤感。前方的路，就算注定满是鲜血，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那是正确的路, 也是救国唯一的路。

    与此同时，一辆行进着的黑色轿车上，

    “行动组那边有人牺牲了。”

    阿诚开着车，面色凝重地道。

    明楼有些疲惫地摘下了眼镜，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回国之后新政府和党内的各种事物都急需处理，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汪曼春的钓鱼计划？”

    “确实，小组的好几处落脚都被人举报了，为了掩护撤退，伤了一个人，死了一个。”

    “还有呢？”明楼的眉峰紧蹙。

    “烽烟那边的小组也死了一个人，烽烟传来消息说将会想办法迫使汪曼春终止钓鱼计划，希望我们这边也一同出力。”

    烽烟领导的小组，是前任上海负责人特批的独立小组，有权不听从眼镜蛇的指挥。虽然大多数时候负责情报和通讯联络，但也时常参与行动战斗，最近更是搞来了一大批军火，显得颇为神秘。

    “烽烟这个人，走的应该是西洋的关系。”明楼重新把眼睛戴上，很有把握地开口道，

    “仔细看他给的军火，虽然型号和国内的都差不多，标识也都刻意磨去了，这反而凸显出那军火来源的特殊性，否则何必特意遮掩？更何况在上海这个日本人查的紧，遍地汉奸走狗的地方，要想弄来这么多军火，只可能是从西方了。最近半年内上海有什么西方的商人来吗？做的生意比较大的？”

    阿诚略一思索，心中有些明了

    “确实有，三个月前美国道顿家族的人来中国开辟商路，走的是日本人和76号的路子，合作卖烟酒和洋表，利润惊人，在日本人那边也挺吃的开的。”

    “那就大致没差了，烽烟应该搭上的是道顿家族的关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道顿家族的人扯上关系，或者是用上他们的名头的，不过这一着走的妙，日本人对美国人还有潜意识的畏惧，轻易不会怀疑什么。如果烽烟真是走道顿家族那边的关系，借日本人的手给我们运军火，这个人，我倒是挺佩服的。”

    明楼的脸上难得流露出赞许的神色，道

    “烽烟的存在要绝对保密，我们这边拿到的军火不要一次性发放，一处让人怀疑的地方都不能暴露，务必不能让日本人对我们的军火来源有疑惑。”

    “是。”阿诚低声应道，车子平稳地向前开着，他们正要去赴76号的晚会。

    走在街上冷风中的明悦突然打了个喷嚏，浑身凉飕飕的，她默默裹紧了身上的长风衣，但她丝毫想不到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明楼扒下了一层。

    明悦回头对着跟在身后的莱斯道：

    “今天连累你跑这一趟跟我一起受罪了，听艾泽说你喜欢喝酒，我那有瓶中国的古酒，你回去试试看习不习惯。”

    莱斯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不用，小姐。”

    明悦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身后的莱斯，莱斯却恭敬地弯下了腰道：

    “艾泽少爷让我跟着您，就是听您吩咐的。听您差遣是我的本分。”

    明悦的心底有些明悟，她定定看向莱斯，莱斯则保持着那个身体弯曲的恭敬姿势，一动不动地任明悦打量。

    明悦知道自己想错了，她本以为艾泽只是派莱斯帮忙，而莱斯也只是艾泽招揽的人才，现在看来，莱斯应当是艾泽手下的私兵，性质类似于中国古时的家臣，与艾泽是从属关系，现在艾泽把莱斯给了她，也就是说她可以派莱斯去做任何需要的事，包括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

    艾泽的手里，这样的人也绝对不多。要想有这样的忠诚，没有几年的的培养是不可能的，但艾泽就这样把人给了明悦，还什么话都没说，就像只是把一个普通的手下派来帮忙。这份心意，她可承的大了。

    明悦念头一转，笑道：

    “那找个时间和我拼拼酒量吧，别看你喝酒喝的多，我们中国的酒，后劲可是大的很。”

    “好的。”

    “回去后，这几天动作暂时收一收，合作的事也停下，等到那边给出了交代再说。”

    莱斯应是后离开了，明悦走到仁济药店买了些消肿的药，又走到附近的一处落脚点，卸下了身上的伪装，才施施然回了家。

    当晚，76号舞会上，

    “明先生认为，莺歌燕舞才是王道，肆意抓捕只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在和平大会召开之际，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阿诚身姿优雅地与南田在舞池□□舞着，

    “确实，已经有我们的贵客受到了惊扰。”

    南田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

    南田看着阿诚疑惑地眼神，并不打算解释，笑了笑道：

    “我会认真考虑钓鱼计划的可行性的。”

    阿诚和明楼匆匆离场后，南田对着因为和明楼愉快地交谈而带了些笑意的汪曼春道：

    “中止钓鱼计划。”

    “可您当时明明…”汪曼春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急切地问道

    “八嘎！我从来没赞成过你这个愚蠢的计划，你知道你的这个计划造成了什么影响吗？我还因此被军部的人找上了。”

    “可是..”

    “这是命令！”

    南田洋子没有兴致再理会在她看来愚蠢到了极点的女子，兀自握着酒杯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