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长命无忧/长命灯 - 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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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知道不是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明知道张起灵绝对不会回答他,但是因为他已经无话好说,他再没什么能做的了,所以吴邪只能在这时问出口。

    而张起灵他摸了摸吴邪的脸,脸上浮出了吴邪只见过一次的,真实而热烫的微笑,吴邪抬头看他——那时张起灵夹在阴兵中,一个人走进了青铜门,回首看了吴邪一眼,只留下一个微笑。吴邪曾经以为自己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张起灵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到此刻才明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真心的笑意就是诀别,从来珍贵又卑微。

    张起灵开口对他说话,眸光中的光芒如温暖的火焰,那是苍穹顶端最明亮的那颗星星,亿万年来,不变地俯视着这个世间,从而使人们忘记了这璀璨的星火也有陨落的一天。

    吴邪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吴邪,那时候看见你,我很高兴。」

    「你要离开这里,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变成张起灵,不值得。」

    「吴邪,我……」

    因为失血而模糊的意识就到这里断绝,张起灵的手按上吴邪的后颈,中断他强自支持的精神,使之昏迷,就像当年吴邪陪着他上了长白山,昏了过去,被他静静地揽在怀中。吴邪对他说: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但张起灵想,他害怕的,从来就不是吴邪的拒绝,而是吴邪不肯拒绝。

    所以他把封印鬼玺交给吴邪,一个人带着已毫无用处的逆向鬼玺进门。终归只要吴邪还活在这世上的一日,他就不可能封印青铜树,只能守在树下,等着这棵树与张家扭曲的命运一同毁灭。

    一生也就这么过了,本就该这么过着、没有吴邪。然而,吴邪的执着超出张起灵的想象,也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深刻地了解过吴邪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没有想到吴邪会认识张海客,会在第五年的时候,没带上鬼玺,就来到了青铜门。

    ——吴邪,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为什么不怕死、为什么不懦弱。

    这些情感,张起灵都不懂,但他想,吴邪明明比他更像个普通的人,没有想到吴邪竟也不知恐惧与怯懦。然而张起灵却不知道,吴邪其实是懂的,只是因为太深刻地明白了,才能把这些情感都给抛却,紧紧地抓住对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事物。

    事到如今,这一切的思考都已毫无必要,张起灵闭上眼,忍着在口腔内翻涌的鲜血,抵在他们身后的两具阴兵的尸体已被啃食得稀烂,再也起不了任何阻隔的作用,所有狂化的生物因为张起灵的鲜血而疯狂地躁动,一窝蜂地涌上,渴望吞噬他的血肉。黑金古刀落在远处,吴邪失去意识,躺在他的怀中。

    张起灵没有办法反抗。

    无论他再怎么强悍,再怎么聪明,也无法反抗,所谓命运,所谓死亡。人间能够留恋的事物,已经抱在怀中了,跟吴邪提过的家,再也不需要去寻找了。吴邪跟他说过的,那些美丽又快乐的地方,可以到下辈子的梦中、再去游览。最好在那时也能碰到吴邪,能够看到吴邪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再没有张起灵教会他的扭曲与悲伤。

    ——这就是张海客、解雨臣、王凯旋三人所看见的,张起灵与吴邪的结局。在青色的流光之下,漫天的妖物噬血地撕扯着张起灵的身体,他的背上已被咬出一个大洞,看得见体内柔软的脏器。猛然一看,几乎以为紧紧相拥的两人是埋在墙边、不知名的生物腐烂的躯体。既不美丽,也不温柔的终焉。

    所有人都被这个画面给扼住了心口,却是王凯旋先反应了过来,怒吼了一声什么,手上的枪枝一放,成功地引起了大多数怪物的注意。所有的声音都被消弭了,只剩下洒落的鲜血,红的与绿的,在地上铺蔓开来,就象是一盘腐败的颜料。每个人的眼睛都因为这极度的腥臭与恐惧而变得鲜红,疯狂地试图消灭所有恶心的生物。

    终于所有怪物都死去了,满地的血水,张海客踏在其上,脚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走到了张起灵的背后,轻声说道,「族长,我们来晚了。」

    张起灵轻轻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怀抱,他竟然还活着,王凯旋松了一口气,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吼道,「小哥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张海客拿出随身的匕首,割断锈痕斑斑的矛身,没有人敢移动张起灵,却见他把吴邪放进张海客的怀里,张海客看见吴邪折断的腿,登时变了脸色,他们进来的时候也经过了一番恶战,急救品什么的早就已经弄丢了,这当口自然不会有夹板,只能小心地避开吴邪的伤口,将人抱起,然后眼看张起灵,「族长、你的伤……」

    而张起灵没理他,只是艰难地转过身,面对着所有人,微弱地道,「你们快带吴邪走。」

    王凯旋登时急了,「你在说什么呢小哥!我们当然要连你一起带走!」

    张起灵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王凯旋气得跳脚,而解雨臣对他一使眼色,然后便俯下身,对张起灵道,「哑巴,吴邪拚了命要救你,你就跟我们出去吧,我扶你,放心,不会弄痛你的伤口的。」

    「慢着。」张起灵还没说话,却是张海客阻止了解雨臣。只见他说了两个字,便看着张起灵,犹豫地没了下文,而张起灵狠狠地瞪他,低声道,「张海客……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

    张海客的眼眶也红了,提高了音量吼他,「族长!起码让我们为你包扎吧!这样下去!你真的要死了!你要吴邪怎么办!」

    「不要再废话了!」张起灵怒斥了一声,猛然又是一口鲜血自嘴边溢出,所有人都收了声,紧张地看着他,只见他喘了片刻,又微弱地对张海客道,「把刀给我。」

    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这时候追究什么都不重要了,张海客捡回了那把一直陪伴张起灵的刀,放进张起灵的手中,而张起灵挣扎了一下,竟是蹒跚地支起了身子,手中的刀随就往王凯旋挥去。王凯旋一惊,连忙退了一步,大叫,「小哥你干什么!」

    然而张起灵保持着挥刀的姿态,静静地抬头,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绝望,如果不看他残破的身躯,几乎不能想象他受了多么沉重的伤。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所有人,身上的刺青在一片血污与残破的外衫中缓缓地浮现,盖去一切血腥的伤痕,黑色的瞳中染上血红的杀气,「杀你。」

    「——不然你们就杀我,不然就一步一步退出这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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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凯旋哑然,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整张脸上愤怒与痛苦都扭曲在一起,让他说不出话,而忍耐了许久的解雨臣猛地一【这个也要河蟹?】手掠过了张起灵的防备,就抓住他的领子,狠狠地笑道,「张起灵,老子已经说了,吴邪拚了命要进来救你,你最好不要令他失望,你再好好想想,真这么想死,这里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张起灵整个人都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但他没有因为这样而发怒,也没有攻击,就只看着解雨臣,过了许久,浮出的神情,竟是一种看破的漠然,「你们只能带一个人出去。张起灵就是青铜门最重要的祭品,我必须留下来,要是带着我们两人,谁都走不了。」

    除了张海客外,没人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解雨臣一愣,手登时松了。

    「胖爷我偏不信这邪!」王凯旋猛然爆吼出声,话语中已是哭音,「跟我们走啊!小哥!你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别说天真不允许,我也不愿意啊!」

    「……」分不出张起灵是不是叹了口气,他默然地看了王凯旋一会儿,才道,「你真要这样,就走吧。」

    「这才是兄弟!」王凯旋大喜过望,撕下身上的布紧紧地为张起灵裹住背部的伤口,张起灵也没有挣扎,就让他弄。青铜门就在这个溶洞之后,距离不远,王凯旋搀扶着张起灵,张海客抱着吴邪,解雨臣跟在一旁,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青铜门开在一片青色的雾光中,高耸入天,彷佛通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王凯旋心中一喜,稍微加快了脚步,张起灵却猛然咳出一口血,而他们脚下一个震动,青铜门竟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高速闭阖。

    「怎、怎么会这样……」王凯旋傻了眼,而解雨臣抿了抿唇,见张起灵推开王凯旋的扶持,蹒跚地一步一步后退,彷佛感应到张起灵没有离开的意图,青铜门的动静停住了,接着,竟又缓缓地打开了点。

    除了张起灵与吴邪之外的三人绝望着看着那自有意志的门,青色光芒带着腐败与死气笼罩着所有人,青铜门外就是他们生活着的世界,但青铜门内却是张起灵的坟场,他将在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中少数有过连系的几个人离开,然后一个人静静地、面对死亡。

    「结束了。」张起灵说。

    他的体力似乎终于到了极限,猛然跪了下去,只能以黑金古刀撑住自己,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但他说话的声音却仍是那么的平稳,就象是所有的伤痛与死别都与他毫无关系,他抬头,定定地看着眼前三人,在吴邪的脸上停留了些会儿,然后又说,「你们走吧,再不走,门要关了。」

    没有人能够接话,谁也没有动弹,只有张起灵的血自被包住的伤口中溢出,滴滴咑咑。最终是解雨臣打破了沉默,他低声道,「哑巴张,看在我们也有过交情,你有什么未了之事,我一定为你办到。」

    而张起灵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又突然说,「……把吴邪的这段记忆、通通都洗掉。」

    解雨臣轻轻点了头,王凯旋大声地哭了起来,张海客抱起了吴邪,这是极静的一刻,张起灵静静地跪倒在青铜门底,他们三人踏着血离开了。王凯旋的哭声就跟歌声一样难听,远远地,他彷佛听到当年王凯旋破罗似的嗓子,走在山里,唱着花儿为什么那样红——花儿为什么那样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张起灵已经忘了歌词的下段是花儿为什么这样地凋零,象征着友情与爱情的残破。

    青铜门再度发出了闭拢的声音,缓缓阖上的门扉即将隔绝两个孤悬的世界,张起灵侧脸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走出了门,看着吴邪被带走了,安全了。紧紧绷着的心口突然松开,整个身体都失了力气,连黑金古刀也拿不住,侧身倒落,跌入由自己所流入的血泊中。

    满目的红,张起灵又想起那时吴邪骂王凯旋:你别唱了成不成,难听死了,连小哥都觉得烦。其实他没觉得烦,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时候、才是生命中,最无忧的时光。

    那阵无忧与快乐荒腔走板地过了,然后就是离别。意识模糊间青芒闪烁,青铜门里的青铜树枝芽蔓生,在他的眼前绽出了一片苍茫的光,然后展演开来,化成生命中、最珍贵的那些幻影。这不过是青铜树的技俩,试图引诱猎物最终对于生命的留恋与不舍,但这些情感理所当然应与张起灵毫无关连,甚至有许多画面,连他自己都不复记忆。

    因此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的,早有预料因而无法波动,一片死寂。

    视线之中是过去的自己,牵着一个幼小的孩童,走进一间大大的院子,他将孩子交给了解连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个孩子在他的身后叫着:哥哥、哥哥——

    一阵讯号沙哑的空白。他与吴邪站在街头,错身走过。张起灵心中动了一下:如果那时他们就这样走过,如果后来吴邪没有跟着下地……

    ——他被吴邪背在背上,有部份的意识模糊,又有另一个部份无比清晰,他听见吴邪低声说:小哥,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他从后面掩住吴邪的口,对吴邪说「别动」,而吴邪绷紧着身体,靠在他的怀中;他走进青铜门时吴邪恐惧的神情;吴邪抓着他的领子对他叫道「别装,我知道你在装,你骗不了我!」;在那个满是密陀罗尸体的洞穴里,吴邪冰冷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小哥,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走吧,现在回去——那时的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使命,不记得自己与吴邪千思万缕的连系与本能的呼应,因此他只是模糊地想,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跟着来下地。

    这是谁想要给吴邪的一生?

    如果吴邪没有与他再次相见,一切就可以按照本来的计划,不会产生这之后种种的波折。如果吴邪不是这样令人放心不下的一个人,他就不会在意吴邪的笨拙与狼狈、出人意料之外的小聪明,不会对吴邪看过来的、透澈温润的双眼产生留恋,不会找到自己与世界的连系。

    不会在最后的时间还想着,想再见吴邪一面,所以去杭州跟吴邪告别。

    是在西湖的边上,他与吴邪告别,彼此默坐,相对无言,他背起包包,转身又走开了。深秋的叶子发出了萧索的声音,他走过那蜿蜒而美丽的湖,如此便已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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