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热了怎么办 - 分卷阅读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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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医院要处理伤口时,徐祈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握着钟御的手。直到急诊室的医生要把人带进手术室,钟御才轻轻覆住他的手背,安慰地拍了拍,示意他松开手。

    他没有被允许跟进去,虽然钟御面色如常,但内里的伤势情况完全不明。脖颈对于人来说是多么脆弱的部位,稍有不慎,胡超甚至有可能直接将钟御陷入窒息致死。

    徐祈清捂住自己的眼睛,倚在了手术室门前的墙壁上,冰冷的白光从他的头顶罩下,如同束住困兽的隔罩一般。

    医生出来说明情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徐祈清一直站在墙边,匆忙迎上去时,小腿已经整个麻木了。

    但这些细末与听到消息后的感受完全无法比拟。

    额侧烧伤,在被挟持之前,那把手枪已经开过火。枪口的降温处理显然并不高明,火药与枪管摩擦产生的高热甚至会出现火焰。虽然已经冷却过数秒,但当这种危险的温度与人体皮肤触时,所带来的伤害仍然是非常可观。

    除此之外,另一项严重的是声带和气管的受损,胡超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人体的构造非常清楚,下手时也十足狠厉。如果他挟持的人不是钟御,完全有可能在第一时间将人击昏,就连致死也并非难事。钟御的气管因为对方锁喉的动作而受到了伤害,声带的情况更加严重,以至于引发了目前的失声状态。

    徐祈清先谢过医生,又忍不住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他现在暂时不能说话了吗?”

    “病人伤的不只是喉咙,喉管神经也受损了。”医生道:“喉管神经的恢复手术非常难,抱歉,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这个技术。”

    徐祈清怔愣了一下:“那他……”

    “如果喉管神经没有恢复,是不能发声的。”急诊室的医生见多了生死,安慰他道:“不过个体还是有差异的,奇迹也都是人创造的。”

    “……谢谢。”都已经能称之为奇迹了,徐祈清干涩道:“辛苦了,谢谢您。”

    他又跟着去记下了各种禁忌和养护方法,等到钟御的局部麻醉药效消退过半,才被允许见到病人。

    钟御还穿着膝上沾了灰的衣服,是之前被胡超挟持时半跪在地沾上的。他处理完了额侧的伤口,医院急诊室的病房又常年紧张,所以既没有病号服也没有病床。现下结清之后,拿完药就可以离开了。

    看见男人的时候,徐祈清手里正拿着病例袋和开好的药。等两人距离再近一点,他就把病例袋用胳膊夹住,然后弯下腰用手指扯住膝处的布料,另一手轻又仔细地把上面的灰尘掸掉。医院里人来人往,生离死别,他们站在一处不碍事的墙边,安静又不显眼,仿佛已经隔在了一处专属的结界里。

    徐祈清把那处的灰尘弄干净之后才直起身,仍旧垂着头。钟御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才刚刚把人握住,手背就被几滴大颗的水珠砸到了。被砸的地方温凉却火烫,微微有些疼意,痛楚直直钻入心底。

    徐祈清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却并无异常,只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抿唇握了一下钟御的手,然后放开:“走吧,我们先回去。”

    毕竟是公开场合,两个男人牵扯不清实在太过显眼,他们又都不是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

    徐祈清本来想要先找了人把钟御送回a市复查,却被钟御拒绝了。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尽可能迅速地和林源一起处理了必需的事务,和钟氏进行了必要的联络。天色已晚,a市的政局动荡已经收尾,市委书记偏帮的副派稳定胜局。景点所在辖区的负责人也已被带走,在这种局势之下,声色的工作已经再无阻碍,项目组也不再需要徐祈清时刻盯陪。

    夜色已深,但是为了复查,两个人还是赶回了a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钟御因为伤口的疲惫睡了一会,徐祈清也一直沉默着,安静地陪着他。

    赶到a市最大的医院时,穆衍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这两日钟御不在a市,一切事项都交给了穆衍处理。他已经预约了最好的口腔外科大夫,等钟御一到,就把人送去进行了专家会诊。

    穆衍已经从项目组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等待诊疗的时间里,他走到诊室外的椅子旁,和看着自己手掌发呆的徐祈清并排坐在了一起。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却听见了徐祈清的声音。

    “阿衍,之前医生说钟大哥,可能以后会很难恢复……”徐祈清的呼吸非常浅:“我很抱歉……”

    穆衍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先等等看复诊的结果吧。”

    徐祈清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诊疗室外的椅子是金属制品,坐上去有些发冷,又足够让人保持清醒。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午饭被闹事者打断,晚上又急着赶回a市,好像连基本的生理维持都被切断。钟御因为需要禁食,下午做手术时已经输过了葡萄糖。徐祈清则已经是实打实地饿了一整天。穆衍给他找了一罐热的八宝粥,徐祈清接过来握在手里,却好像只剩了道谢的力气,连进食的念头都没有了。

    穆衍看着他,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清,”穆衍低声道:“你和大哥现在……”

    徐祈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前途无失,事业有成,健康地活到一百岁。”

    “我没有办法……”他把脸深深地垂了下去,声音轻到可以被微风拂散:“没有办法想象要怎么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那你,”穆衍顿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他:“还想要和大哥一起吗?”

    “我不知道,”徐祈清重复道,他的声音很闷,隐隐带着鼻音和水汽:“我不敢再深陷,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如果再一次的结果仍然是分手,那就真的是我们根本不合适。”

    “……我不想接受这个结论,所以不再妄图尝试。”

    走廊空荡,徐祈清的声音渐渐散在消毒液体的味道里。

    穆衍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交给这两个人自己解决。

    毕竟,旧伤难愈。

    第41章 three

    钟御的状况有些复杂,会诊完毕的专家转而去商量治疗方案,病人被留院查看,转到病房里时,看护的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声色的项目需要人盯着,阿清先赶回去了。”

    穆衍坐在床边给自家大哥削苹果,他已经从大夫那里得到了比较稳妥的消息,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一些。削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东西病人根本不能吃,只好把水果刀收起来,自己拿着削掉一半皮的苹果,咬下去的咔嚓声非常清脆。

    钟御正坐在病床上用笔记本处理数据,闻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看屏幕。

    穆衍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这病房交了一个月的钱,总会有机会来看望的。”他又咬了一口苹果:“说不定还能陪护。”

    要不是钟御不能说话,他早就被赶出去了。

    胡扯着分散完病人的注意力,穆衍联系好的专业看护已经过来了。钟御只伤了口腔,活动还是自如的,住院只是因为情况有待观察。他的衣物之类仍与原来一样有专门的清洗,所以看护只需要帮忙注意禁忌之类,也没有多少活。

    不过第一天,穆衍还是在病房了陪了他家大哥一晚。在走廊里和自家恋人通完电话,穆衍再走进病房时,伤患已经准备休息了。

    穆衍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到病床上略带倦意的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哥,你对以后和阿清的事,有打算吗?”

    钟御闭目停了片刻,才在手机上慢慢打出两行字,发给了穆衍。

    「我的行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绑架他的想法。」

    后面还有一句——「拒绝永远是他的自由。」

    即使没有穆衍的中间传话,两个人也隐约能察觉彼此的态度。

    算上第一晚,钟御总共住了五天院,不加送过去的那次,徐祈清去医院探视了四回。

    钟御在病房里也没有什么差别,一直在用电脑处理钟氏的事,除了不能约餐赴宴以外,连需要出席的会议都远程开过了。

    伤后不能说话的第三天,钟御就戴上了一块手表样式的设备。只要把需要说的内容在手机中录入,手腕上的设备就会自动转换成语音输出。因为技术已经足够,那声音也并不是生硬的机械音,反而和正常人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区别,只有需要长篇论述时才会被听出端倪。

    对于没有被耽搁的外物来说,其实一切也没有太大分别,只是徐祈清看在眼里,却觉心底更加酸涩。

    连见过伤痕的人都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疼痛,真正的感觉只有钟御一个人在独自承受。喉咙处的伤口其实非常难捱,因为伤处始终无法保持安静不被碰触的状态。

    徐祈清以前感冒的时候得过轻微的咽炎,那种持续不停的疼痛让他至今记忆犹深。喉咙痛是没有间断的,被每一次的呼吸牵扯出疼痛时,人总是下意识会想要去吞咽。而吞咽这个动作又会带来新一轮更加强烈的疼痛,以此恶性往复,毫无止境。“会呼吸的痛”,大抵如此。所以他都不用听医生描述痛楚程度,就能明白到钟御的伤究竟会有多难熬。

    可是这一切仍旧只是同理,真正的病痛面前,除了病者,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还有另一个更加自私的感受是,不管智能设备所合成的人声有多么逼真,徐祈清对它的感知都无法及得上对钟御声音的万分之一。

    一想到之后钟御无法再开口说话,那座压在肩脊上的重山就会让徐祈清觉得更加喘不上气。

    两个人在医院里静处了数日,也算不清到底谁更难捱。等到钟御情况问题可以出院时,具体的恢复方案仍在商榷细节,徐祈清还没探知到恢复的可能性,就收到了一个来自法国的消息。

    本科时教过他的萨奇教授过世了,不日将会举行葬礼。这份通知,也被传到了已经回国的徐祈清这里。

    徐祈清乍然听到教授过世的消息时还觉有些突然,但细想后其实也算不上意外。萨奇教授已经年过七旬,他的身材偏胖,平时身体也并不是特别好。徐祈清虽然没有跟他读研究所,在每年的重大节日时还是会互通邮件,近年来也确实得知了一些老师精力不如前的消息。

    收到萨奇教授家人寄来的邮件之后,徐祈清就向公司请了两天的假。声色的项目仍在紧张地进行着,但一切已经步入了正轨,他缺席两天,回来还可以加班补上,没有到无法脱身走开的地步。

    临行前,送徐祈清去机场的人却是钟御。他当天在机场有个合作对象要亲自去接,也能算是同路。随行的其他人员在另外的车上,也许是这次葬礼重新提及了法国的旧事,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辆车的后座,彼此却并没有太多交流。

    前后座之间有隔音玻璃,快到机场时,为了再检查一遍必需的证件,两人不经意间有了一次身体的碰触。车子的后排空间里非常安静,带着一些猝不及防的浅浅尴尬。钟御顺势握了一下徐祈清的手指,录入一句“路上小心”念出来跟人听,算是揭过这一回。

    冷冰冰的合成人声话音落尽,徐祈清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去,也浅浅地握了一下钟御的手。

    眷恋却不敢碰触,这次回法国,他不知道旧地会不会重新撕开那处横亘长远的伤口。无法预知的前路上,他也只能低声对钟御道一句:“你也照顾好自己。”

    徐祈清的航班起飞早,进了机场他就要去过安检,就这么与送机的人分开了。因为去的急,只剩下了商务舱的往返机票,十一个小时的漫长行程之后,落地时已是傍晚。

    来接机的人是徐祈清在墨离的旧友,简单休整过一夜之后,第二日他就赶赴了萨奇教授的悼念现场。

    其实自派特森公司征集方案的那件事起,他与老师之间已经隐有隔阂。当时与工作室对他进行言语侮辱的人冲突过之后,徐祈清也没有抱多少找人理论的希望。萨奇教授虽然不是极端人士,但在政治认知上对意识形态的立场也比较鲜明。只是萨奇教授不会对其他人有针对性,在平日里也不会对外裔学生区别对待。如果真的探讨起来,其实他持有的态度本质上与工作室的人也并无差别。

    徐祈清离开u大时与教授仍有情分,所以这份葬礼的通知书才会传递到他手中。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了悼念现场之后,许多到场参与者中的身份与他原本的认知完全不符。

    本着教授个人的意愿,这场悼念仪式的规模只能算中等,来缅怀的人大多情分深厚。萨奇教授是个风格鲜明成就显著的设计师,同时在知名学府u大任教多年,参与者理应是以同行和学界人员为主,但现场占主要比例的人员却并不是这两类。

    大型财团送来的缅怀鲜花,著名民族主义人士的出席,徐祈清甚至还在牧师的念词中听到了数位知名政治人士的名字,其中一位已经显赫到连刚来法国的留学生都听过他的名字。

    徐祈清不禁暗自皱起了眉。

    悼念仪式会持续一整天,参与完几个主要流程之后,徐祈清就打算离开了。回程的机票就在今晚,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只是他才刚刚离开,就被身后赶上来的人叫住了。

    徐祈清不禁愣了一下,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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