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缘 - 分卷阅读39
秀才打量了几眼屋子,给齐硫交换了个眼色。
死了男人,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恩娘将饭食准备好后,让小孩在食房吃饭,不要乱跑,自己去厅堂。
她在走进去前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扶了扶发髻,即便自己再可怜,再艰难,穷人家的尊严还是要有的。
“公子想问什么就请问吧。”她道。
齐硫开口,“恩娘,抱歉。”妇人摇了摇头,“无妨。”
齐硫点头,让秀才问。
秀才拿出一张宣纸平铺在案桌上,恩娘只看了一眼,眼中便积满了泪水,却是强忍着没掉下来。
“可以告诉我李某在自缢前的几天可又什么异于往常的地方吗”
妇人用手背堪了堪眼泪,轻蹙眉头,“没有。他。。。与平常一般,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秀才点头,继续,“可以细说一下吗”
恩娘慢慢回忆起来。
“那天晨上,他一大早便去田里清理收割后的稻米杆子,拿去集市上卖一些,剩下的放在家里烧火时引火用,这季节,农田还不忙,所以他还没到午时便回来了,吃了午食,与单子便躺床上休息了。我去隔壁与大姐换些稻面,顺便说了几句让单子上私塾的事。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我回去,单子说他爹去山里打兔子了。”
“兔子?”齐硫问,“他常去吗”
恩娘摇头,“常去,这季节,野兔出来拾草过冬,单子正在长身体,他爹隔两三天便会去大了野兔。然后,直到夜里,他也没有回来。”妇人说的时候脸色漠然,仿佛都已经被疼痛麻木了般,“他一直没回来,山里夜里凉,我便去唤了村里要好的人家男人帮忙寻一寻,最后在田间的地里找到了。。。找到了早已经凉透的他了。”
她说着,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恩娘仿佛不知道般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衙里来了人,后来,说是自杀,没有什么异常。自杀。。。他爹不爱说话,可却对我和单子很是疼爱,我们过得很好,还商量着存钱让单子上私塾。。。怎么会自杀呢,一瞬间,家都塌了。。。”
齐意坐在齐硫的身边,他微微侧头看身边一如平常的男人。
“娘亲。。。”单子突然扒在门口,生生的叫了声。
恩娘搂着单子,小孩仰头,“娘不哭,单子保护娘亲。”
秀才看一眼齐硫,用眼神询问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齐硫起身走到恩娘面前,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问她,“你可知他爹爹的右脚脚踝处有几点红点吗”
恩娘因为这事被官府的人追问过好多次,却从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后,她认真想了想道,“没太注意,以前是没有的,这一段时间,我不太清楚。前些日子因为农忙,他爹回来的很晚,我照顾单子很早便睡了。”
问了这么久,却没有得到重要的东西,齐硫只好向恩娘告了别,让她保重身体,好好照顾单子,有难处可以来福来客栈寻他。
恩娘对齐硫的印象很好,不过她心性倔强,大概也只会在心里接受他的这份恩情了。
临走前,秀才看出来恩娘似乎还有话要说,问了之后,恩娘勉强白着脸道,“可以把这张画像留下来吗,穷人家不兴这,我、想留下来,想的时候。。。”
秀才将画像递到她手里,恩娘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画像,像呵护珍贵的宝物般抱在怀里,朝三人深深附身弯腰。
感谢。
三人走在泥土踏实的小路上,天边暗淡,荒芜的农田向着悲凉的苍穹,无力、寂静。
“老板,下来怎么办”
齐硫拿出名单,侧一点身子让齐意看到。
秀才叹口气,“老板,现在天冷,尸体能再放几日,不过,这一个多月存放下来,官府什么都找不出来,已经有不少的人家来官府闹了。”
“贺大人为何会办菊宴?”齐硫突然问到此事。
齐意平静的道,“因为官府给出的均是自缢,纵然家中亡了人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只想让他们入土而安。楚南的其他镇上均有类似自缢者,直到如今大约是二十多户人家,贺大人联合云河镇,、云容镇、云饶镇的官府强令要求将尸体带回府衙,又赶紧禀告了皇上,为了能解决此事,刚好又到了菊宴的日子,便承担下来,为了招募有才之人,企图寻找能能人异士调查此事。”
秀才惊讶的看一眼齐意,“齐大人。。。草民的意思是很少见到大人言谈甚多。”
听见秀才的话,齐硫下意识看向齐意,而那人也刚好转头看向自己。
只是一瞬间无意识的对视,便错过了去。
看他冷漠的侧脸,齐意心中隐隐失落。
无话可说,三人在到镇上后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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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意一直住在贺府,待他走回去,天色深沉,隐约挂着冷风,将内息调和在腹部流转,一时间盈满暖意。
身后散着浅浅的月色,一个人与街上的繁华热闹错过。
不知在想什么,借着宽大的袖袍,他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腹部,却在一下瞬间又立刻离开了。
手心太凉了,虽然知道孩子还小,他却舍不得让它受一点委屈。
刚走到巷口,便看见在门外张望的人,在看见他的时候立刻跑过来,心疼,却又絮絮叨叨呵斥他,“闻大侠,你这一走一天都没影,让我一个人在菊宴忙活,直到现在才回来。。。。。呀,身上这么凉,都不知道多穿些,用晚膳了吗。。。。。这么晚怎么不吃点呢,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快些回来,幸好本公子聪明,让厨娘在火上炆了咸粥,大侠也要吃饭呀”
熏黄跳动的烛火下映着暖暖的人影跳动和不间断的说话声,在深夜中,不知是谁又因为谁轻笑出声;又不知是谁在银光流转的深夜伤了心扉,关了心门。
第四十二章 凉秋
国都珮阳,大楚宫廷。
早朝明显比以往晚了许多,可仍然掩不住天色的暗淡。
比稀薄的冷气更冷的,是居万人之上,享万千荣华,却一身冰冷气息的沈楚秦。
淡漠的看着下面昂首臣服的文臣武臣,沈楚秦觉得自己更加郁闷了。
事情起因与十日前,朝阳王回都谢礼参皇。
招募纳税,行礼拜王也就算了,顺便带回来了两个异域漂亮的女子说是送给皇帝充实后宫。
沈楚秦的大楚后宫,除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涟洏姑娘,再无他人。
朝阳王的二子冯奇归是个能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能文能武,能吃能喝,能玩能乐,也许是他的后两个能太过放彩,导致他前一个能远没有那么出名。
好不容易从偏远之地回来,冯奇归可是找着机会巴结小皇帝。
沈楚秦正在集云殿跟季落学做哨子,用木片很简易制成的哨子,一吹起来很是清亮。
冯奇归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偏远的侧殿找到了沈楚秦。
“皇上啊,哎哟,皇上,臣可找到你了”稍胖的身体挡在案桌前,叫唤。
沈楚秦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接叫他的大名,“冯奇归,你寻朕做何?朝阳王最近守卫不严吗“
冯奇归立刻揉着胖胖的脸,谄媚的说,“皇上啊,臣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是想您呢”
沈楚秦往季落那里凑了凑,起了一身的豆子。
“咳,回去转告朝阳王,说、咳,朕也想他”
“哎哎,您别赶我走啊,臣给您带来好东西了,您随臣去看看?”
沈楚秦靠近季落,小脸一扭,“不去。”
去年,带回来了两只说是天下无敌的蛐蛐,结果第二天就被其他的蛐蛐打的落花流水,还说水土不服。
前年带回来了补药,说是那边最珍贵的特产,硬让沈楚秦尝了尝,结果没多久,就发热不退,御医说是因人而异,差点让侍卫当谋害君王给抓了砍头。
往年的印象让沈楚秦打了个冷颤,就算是留着他没用,马屁拍到马肚子上,也够马喝一壶了,更何况是沈楚秦。
小皇帝拉着季落的袖子就是不要去,冯奇归看了季落好几眼,终于看出来皇帝好像很听从他的意见,于是就把马屁拍到了季落身上。
季落从没见过这般、这般厚脸皮,厚到比城墙还厚的人,况且一张胖乎乎脸上带着笑意,伸手不打笑脸人,谁都奈何不了。
劝了劝让沈楚秦随他一去,去去便回,沈楚秦趁着冯奇归出门的时候在季落脸上偷了个香才满意的走了。
只是这一走,就多日没有再来。
季落没想到这一日竟会来的这么早,况且他又何尝不明白沈楚秦对他而言,就只是一时的新奇和贪玩呢。
他站在楚宫的大花园中,看着远处遮面与美人嬉戏的人,笑得一脸天真的人,看着与自己几乎朝暮相对三个多月的小孩,不知道是喜是悲。
喜,他再也不用在自己面前缠着自己了。
悲,原来,无情帝王冢就是如此,潇湘软玉,红绸罗帐。
他突然庆幸起自己不是女子,否则便真的是一如宫门深似海了。
而他所想,所念,所悲,所伤,所担忧,所顾忌的,远处那个人,却是一生一世都不会牵虑的事。
沈楚秦喜欢美人,喜欢一切他从没见过的新奇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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