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噬仙 - 第三百三十章 红尘炼心

    “这些东西，到底有何用处？”林凡百思不得其解，凑近了其中一团光点，上面有一张中年人的面庞，似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时而哭泣，时而大笑，甚是诡异。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冲出一道神念，冲入了其中。

    这一刻，他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离了，穿梭无尽虚空，降临到了一座昏暗的宅院中。

    “哇哇…”

    一阵刺耳的啼哭音，震耳欲聋。

    林凡心中剧震，这阵稚嫩的哭声，竟发自于他的口中，完全就是本能，无法控制，不由自主的哭出了出来。

    “该死的，怎么回事，我变成婴儿了吗？！”

    他内心破口大骂，想要爬起来，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灵魂像是被封在了一具陌生的躯壳里，只能感受周围的一切，却动弹不得。

    恍惚间，“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淳朴的妇女面庞，说不上有多秀美，但却有一股亲近之意，慈祥而虚弱的看着自己，眼中饱含着无限的宠溺之情。

    林凡有些茫然，因为很快又有一群人，突然围向了自己，嘈杂声不断，但他却无法转移视线，仿佛有一个另外的“自己”，正在操控这具身体。

    而林凡，更像是一个灵魂过客，降临在了这具身体里，以主人的视角，感受着这周围的一切，但却无力去改变什么。

    “放我离开，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我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他内心在咆哮，穷极所有的力量，想要挣脱出这具躯壳，但一切都徒劳无用。

    天色昏沉，寒风萧瑟，窗外已然飘雪，天地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纱，但这屋内的喧哗声、爽朗大笑声，却是丝毫不减，所有人都为这婴儿的降生，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世俗凡人的家族，没有任何修士存在，但家底倒是颇为殷实，每一个人都穿金戴银，气质高贵，气氛其乐融融。

    但是，林凡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他的灵魂，完全被囚禁在了这个婴儿的体内，还偏偏无法操控他的行动，完全就是以主人的视角，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杀了我吧！！”他万念俱灰，内心不甘的呐喊了起来。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便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林凡的心境，也从最初的心灰意冷，渐渐变得古井无波，泛不起半丝波澜，麻木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反正一切都已来不及了，他还急躁什么呢？

    两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若是炎武帝国一朝覆灭，那座大雪峰必然也就会被人所发现，自己那具无主的肉身，恐怕也凶多吉少，不是被人摧毁，便是被人侵占，下场将很是凄凉。

    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岁月催人老，他还有多少时间能虚度在此？百族试炼已经开始，叶氏公主的复活，也像是一块悬在他心头的巨石，时时刻刻吊着他的心。

    还有拯救冰晶圣龙，寻出自己的身世之谜，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永远都无法实现了，即便脱离了这里，他也很难说清楚，是否能夺得回自己的肉身。

    不知不觉间，便又过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凡人的生活，犹如是一碗澄净的清水，洗涤着他那浮躁的杀戮之心，平淡之间透着一丝若隐若无的甘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肉身的主人，也在渐渐成长。

    这段孩童的成长经历，几乎让林凡忘却了自己修士的身份，填补他那空缺的童年记忆，虽然少了一丝刺激与紧迫感，但也多了几分平和，让他的人生不再留下遗憾。

    这种异样的感觉，初始他极为抗拒，但随着生活的推进，他也开始渐渐尝试接受现状，体会这世间的真谛。

    天气森寒，火炉边取暖，蹒跚学步，摔出了一个血痕，立时有人上前关怀，宠溺的骂他不小心，人世间的炎凉百态，一朝尝尽，一家人的团团圆圆，可祛除他身体上的任何寒冷。

    “若要渡虚，先要化凡…”

    降临这具身体之后，他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感悟，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又忆起了自己的身份。

    时至如今，他已渡过了整整三十个年头，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他也越发有了清晰的认识，而他，已是一个黄泉魔教的内门弟子。

    是的，这具肉身的主人，真正踏上了修炼的道路。

    七岁那年，江湖凶寇入城，杀戮了他全家满门，唯有他一人，躲入了米缸之中，躲过一劫。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身临其境，仿佛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他自己。

    十二岁那年，他流落街头，穷困潦倒，遭遇苦寒之夜，险些冻死街头，濒临死亡绝境。

    结果，他却遇上了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本着同病相怜的心态，将那天乞讨所得的铜币，购置了一壶热骨汤，心存一丝善念，不忘予人玫瑰，与那即将昏死的酒鬼共享。

    后来，他才知晓，那醉醺醺的男人，竟是周遭诸国赫赫有名的“酒剑真人”，实力雄厚无比，看重了他仙姿异骨，引荐入一座二流修道教派，从此踏上修道路。

    十七岁那年，他恋上了同门师妹，却惨遭情敌暗算，服下了“六步断肠散”，眼睁睁看着对方，强制凌辱了师妹，那种感觉几乎让他癫狂。

    事后，他虽然亲手血刃了情敌，却挽回不了同门师妹的性命，跳崖自尽，断了他的情念，也断了他仅存的一丝良知。

    此后，他远赴东漠，加入黄泉魔教，成了一名内门弟子。

    而如今，他也算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了，让世人闻风丧胆，满手的血腥，恐怕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狠角色，当年也曾流落过街头，是一个心存善念，仍对这世间抱有一丝美好幻想的小乞丐。

    在这期间，林凡始终以主人的视角，感受着这一切，就连心历路程，都是一模一样，两者之间不分彼此，林凡便是他，“他”却不是林凡。

    这段深入骨髓的经历，让他明悟了凡尘的意义，生死轮回，爱恨情仇，这芸芸众生，每一个人看似空洞而简单，实则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这其中的艰酸。

    也在一定程度上，逐渐完善了林凡的人生经历，若说以往他是一个残缺的人，如今，他便是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生灵。

    “所谓悟道…原来不是指天道…而是真我之道…”林凡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好似吹散了无尽的迷雾，将要抓住那盏摇曳的烛光，却又隐约间缺了点什么。

    直到第三十五个年头，这具肉身的主人，身份地位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居然被黄泉魔教的魔妃看重，被钦定为贴身侍卫，披上了黑鳞盔甲，受到了诸多同辈之人的妒忌。

    也是在这一年，六极仙术出世，他跟随魔妃远赴南域，降临了天龙城，也在古迹坟冢之外，见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但是，林凡心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

    正是他易形之后的样子！

    那一天，林凡还清晰记得，自己被关押入了黑金古战车之中，结果自己略施小计，便逃了出去，还将不少身穿黑鳞盔甲的侍卫，给炸裂在了古战车之中。

    此后，一切都无需多言。

    林凡以第一视角，亲身体会了这一切，那股濒死绝望的感觉，至今还在他心中缭绕不散。

    “嗡…”

    一阵鸣颤响过，他头昏目眩，感觉天地都颠倒了过来，意识都一下子被抽离了出来，回到了那片黑暗空间之中，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点，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然而，他的心却越发的苍老了。

    这段漫长的心历路程，仿佛让他看透了人世百态，让他沉默了许久，一语不发，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原来，我竟经历了别人的一生吗？”林凡心中有一丝丝悲凉，喃喃自语道。

    曾几何时，他差点便无法找回自己，将自己当做了那个人，深陷复杂而凄苦的人生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他眼底深处有一丝自嘲，努力晃了晃头，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埋入心间，不再回忆。

    随后，好似有一道晴天霹雳，突然划过了林凡的心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三十五年前，自己念念不忘的事情…

    他脸上有一抹苦涩，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对此早已不在意了一般，叹息着说道：“岁月沉浮，弹指一瞬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也许连肉身都已腐烂了。”

    “既然如此，我还出去做什么，这一切还有意义吗？”林凡眸子坚定，霍然望向周围数不清的光点，眼底深处竟有一丝灼热的光芒在闪烁。

    荒地古界之中，林凡只渡过了两年时间罢了，而那段泣血的岁月，却足足陪他走过了三十五个年头，虽然并不是真实的，也会随着时间沉淀下去，但那份红尘感悟，却是绝无仅有的珍宝。

    若能将这数以百万计的光点，全部都翻阅过一遍，很难想象他的心境，会恐怖到一种什么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