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 【暮霭凝香】 第九十二章 毒
【暮霭凝香】 第九十二章 毒
凝珠一听,立刻起身道:“若萍妹妹性子弱,这些秘密就暂且不要叫她知道
了。嫂嫂,你也早些去见若麟大哥,免得他们找人时顺便再打别的意,我进去
先和婆婆躲一阵。兰儿,你一会儿可要装得焦急些,能哭出来最好,切莫让白天
雄的眼线看出破绽。”
她气定神闲安排几句,便径直往内室走去。
宋秀涟抿唇一笑,忽道:“凝珠,你就不怕我暗地里怂恿若麟去帮他爹么,
说到底,那可是骨肉亲情。”
凝珠头也不回,抬手扶着门扇,淡淡道:“若麟大哥要选的并不是弟弟和爹
爹,而是天道和如意楼,嫂嫂莫非忘了,峨嵋如今是何等光景么?”
宋秀涟圆圆的眼睛顿时眯起,一丝愤恨闪过,显然是又想起了将门下弟子随
手当作棋子摆布的清心道长,她挤出一个微笑,道:“有理,若麟不想选,我也
得帮他选,毕竟一边留着椅子,另一边留的可是杀手。”
“嫂嫂是明白人,已经弃暗投明,自然不会再做傻事。此后数年,江湖风波
只怕大都要和这两家有关,不选或是选错,想来都不是活路。”凝珠说罢,推门
而入,亲亲热热叫了声娘,便急步奔往床边侍奉。
宋秀涟似笑非笑扫了南宫星一眼,道:“瞧她的意思,选如意楼似乎才是对。”
南宫星笑道:“那倒未必,选择往往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她的意思,应该
是如今在这暮剑阁,选天道必定是死路一条。这话倒也没错,穆紫裳倒戈,天道
转战更加要紧之事,若这些话都是真的,白天雄的确已没有任何胜算。”
宋秀涟柳眉一挑,敏锐道:“难道这些话未必都是真的?”
南宫星微笑道:“我只知道和穆紫裳这样的人打交道,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后
手才行。她是不是肯为了妹妹做到这种程度,至少此时此刻,谁也说不准。”
白若兰抽了抽鼻子,道:“爹没死就好,穆师姐不管之前做了什么,她这次
救了我爹,我……我便感激她一生一世。”
南宫星知道她这会儿情绪正激动不稳,便只软语安慰几句,心里却在算计,
白天武是否真的还活着,若是活着,会不会被穆紫裳当作又一个压箱底的宝贝。
这人为了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的确有可能不择手段,而以她的性子,最让人
胆寒的,恐怕还是这不择手段。
一直暗有情愫,此次还是同谋的白天雄,真的已经被如此彻底的背弃了么?
南宫星苦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和穆紫裳直接见上一面。但一时间,却又
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暮剑阁几乎可以算是穆紫裳的本家,论熟悉程度,心机
应变,他都自愧不如。
若想成事,只怕还是得遣出雍素锦这个千里逐杀嗅觉灵敏的猎犬才行。
转念间白若萍已经到了门外,一连串拍上门板,语带哭腔道:“姐姐!姐姐!
你在么?我是萍儿,你快出来!”
白若兰一慌,看了一眼南宫星,忙抬手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双眼,小声
道:“这个怎么解释?”
“你听我说就是。”南宫星略一思忖,先开窗放宋秀涟从后面离去,转身扶
起白若兰,走向门口道,“你只管做出着急伤心的样子,就像你昨晚错以为爹爹
已死的时候一样就好。”
白若兰正是心乱如麻的当口,便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想了想母亲连日遭逢的
劫难,顿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落下串串泪滴。
南宫星打开房门,不等白若萍开口,先沉声道:“萍儿,伯父伯母的事,我
的侍婢方才已经通知过来了,你姐姐她……心情激荡万分难过,我看,找人的事
就先不要让她加入了。”
白若兰倚住门框,泪眼盈盈道:“萍妹,我……我昨晚才见过娘,她……她
和爹还都好好的,怎么……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白若萍大概是没想到姐姐竟然反应如此剧烈,不由得软语安慰道:“姐,你
……你先莫急,二伯已经派人找了,松哥竹弟都带着人找呢,我……我也是急着
过来看看南宫大哥是不是在你这儿,他……他本事大,我觉得他能帮忙找人再好
不过。”
南宫星侧目打量过去,看她神情倒真不似作伪,也非客套,真是一副见到救
星的样子。
他正愁没有名义查暮剑阁,苦于如何找出穆紫裳来,当下顺水推舟,道:
“好,事关伯父伯母安危,我自当竭心尽力。兰儿她心里正乱,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这样,留她在这里稍微养养精神,你来带路,我陪你一起去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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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萍一怔,看神情显然是担心姐姐硬要跟去,哪知道平时拦也拦不住的姐
姐此刻却乖巧的像只小羊羔,绵绵嗯了一声,便拉着她手,细细托付给她。
她连声应下,叮嘱姐姐若是心里实在不适,就赶紧请略通医理的姨娘过来看
看,说着又忍不住道:“倒也奇怪,那姓董的名医也跟着不见了,光留下……留
下一个烂摊子。”她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了解上面的情形,担心姐姐
更加担忧,便隐去血溅满地的实情,只匆匆道,“事不宜迟,那我就带着南宫大
哥去了。”
白若兰微微颔首,无力道:“一有消息,赶紧来知会我一声。”
“那是自然。”白若萍转身领在前面,伸手施礼道,“南宫大哥,这边请。”
南宫星迈步跟上,心里暗暗称奇。
白若萍看起来弱不禁风胆怯羞涩,可此刻父亲连着大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留下的场面又足够惊心动魄,她却完全没有方寸大乱的样子,焦急惶恐一样不少
透在眼底,但脚下的匆匆步点仍和口中娓娓讲述一般条理分明。
“你是说,除去人不见了,屋子里还留下了一大滩血迹?”虽早已心知肚明,
南宫星还是做出惊讶万分的样子,不信道。
白若萍急忙点了点头,发红的眼眶中水光闪动,却硬是没落下半颗,怕得声
音发颤,却硬是把自己所见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倒比雍素锦的复述还要详细几分。
南宫星听她说完,柔声道:“真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你还能看得这般仔
细。”
白若萍细密的牙齿在唇瓣上轻轻一咬,看此时已到了山道,四下无人,迟疑
片刻,才道:“刚一见到那样子,我也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就满院子叫喊起来。
可最近家里实在是很不太平,我一直隐隐约约觉得还要出事,当时也不知道该怎
么办,先把附近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只好托二婶去通知二伯帮忙,我留在上
面,边等着护院过来,边把情形仔细记在心里,万一之后有什么变故,一来有个
对照,二来南宫大哥也能省些心思。”
听这话,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倒已经对家里的人起了疑心。南宫星点了点
头,柔声赞道:“你做得很好,遇事不慌沉得住气,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白若萍忙道:“没、没有的事,我这会儿……心里头还怦怦怦怦跳个不停,
脚下都跟踩了云一样,要是南宫大哥你不跟着,我只怕连路都走不稳了。”
这姐妹二人形貌神似,性情却截然相反。
白若兰表象利落,内里冲动脆弱,白若萍外在怯懦畏缩,心中却颇有韧性。
当真遇上大事,还真说不好这二人哪个更强。
他看着白若萍惊恐中透着坚定的眼神,心中暗暗惋惜的叹了一声。若此女不
是庶出,能稍微得到重视,母亲也不是那么体弱多病能多给她一些余暇,想必也
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不多时,他们两个就已赶到出事的院子之中,白若萍轻功差劲,内息也不过
有点基础底子而已,这一番来往奔波,就叫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南宫星看屋门外已有神色凝重的暮剑阁弟子持剑而立,便先叫住白若萍,低
声说了句失礼,跟着一指点在她背后肩侧,将一股柔和真气缓缓送了过去。
白若萍先是一惊,跟着发觉这是对她虚浮气息的助益,这才面颊微热垂首不
语,静静调息接纳,待他手指离开,轻声道:“多谢南宫大哥。”
“我只是怕你休息太久耽误找人。走,咱们进去看看。”
护在门边的都是暮剑阁的原本弟子,当然都认得出白若萍,对先前在白家立
下大功的南宫星也熟悉得很,不等发声,便动退到两边,让出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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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松他们多半已经带人上来看过,堂屋地上满是交错足印,看着就颇为慌
张。
既已来了,南宫星干脆就真把屋里各处都仔细检查了一番,权当验证一下雍
素锦的说法是否有所隐瞒。
白若萍先前已经看过一遭,此时不忘将关键处一一提点,小心翼翼指着各处
道:“床上的血格外的多,而且味道也有些奇怪,和地上这滩污痕似的,都有股
隐隐约约的尿骚气。哦,还有这桌子上面下头,到处都湿漉漉的,这会儿干了不
少,但印子都还在,桌腿也挪了位,可没翻没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斗过。”
这可不是打斗,南宫星皱了皱眉,把那桌子稍微打量一下,就知道雍素锦所
言不虚。念及此处,不由自便想到未来岳母那丰润雪白的身子被人按在这桌上
打死蹂躏的模样,心底隐隐一痒,赶忙定神压下,往脑海里自抽了一记耳光。
“为找人的话,这里看不出什么有用的,想得太多,反而乱了心思。”他不
愿在此久留,便找借口道,“咱们还是直接往各处一番吧。断霞峰山中没有
什么地方适照顾伯父病体,人质带走若不能活便没了意义,依我看,先从庄内
找起为好。”
白若萍连忙点头,道:“好,那……咱们先从何处找起?”
看她并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样子,南宫星便从后窗探身而出,道:“既然带
走了人,想必不会从人多眼杂的地方走,咱们先从最可能的路线找起。”
白若萍却并没直接跟来,而是站在窗内,回头望了一眼。轻声道:“南宫大
哥,你在这屋里,当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南宫星柔声道:“你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白若萍神色哀戚,缓缓道:“我爹、大娘连着董郎中,一共没了三个人。这
屋里……光看血迹,就至少已死了两个。南宫大哥……你……是故意不说破的么?”
她心思倒颇为细密,南宫星暗赞一声,口中道:“萍儿,你先不必如此悲观,
莫忘了,对手来带人离开,未必就不会付出任何代价。董植幸好歹也是杏林盟残
存名医之一,你娘也是练武之人,真留下敌手一条性命,并非绝无可能。一切推
测都暂且放下,先去找人,好么?”
白若萍叹了口气,决断倒也不慢,抬手一按窗棂,轻轻越过外面,道:“这
附近我都已找过,没见到什么痕迹,处理尸体的人颇为仔细,不过我猜为了方便,
可能就近抛下了墙外断崖,若松哥哥已经派人联系下面的几个猎户,估计入夜前
就能确认。”
她展开轻功跳上屋顶,伸手一指,对跟上来的南宫星道:“二伯母昨夜一直
都在对面,就是睡得很早,没听到什么动静。这院子处于角落,要是带了人走,
多半会想要避开有人下榻的房间,最有可能的路线,就是这边。”
南宫星一看,八九不离十还真是雍素锦离去的路径,心道若有机会,不如让
雍素锦好好教她一番,说不定能培养出一个颇为可靠的帮手。
不过他的目标还是穆紫裳,自然不会顺着雍素锦的路子找下去,便道:“萍
儿,恕我冒昧,依我看,下手的人很可能非常熟悉白家的环境,这样的情况下,
对安全路线的判断必然会有所不同,说不定,此刻就正藏匿在两座庄园之中,你
不如换个思路,想想要是换了你,或是别的什么对白家了若指掌又胆大心细的人,
会藏身于什么地方?”
“这……我还真想不出太详细的结果。”白若萍为难道,“那就只好把可疑
的地方都去找找了。”
南宫星等的就是这句,立刻道:“好,对方很可能伪装成了下人,这种人容
易藏身的地方,咱们更要格外留意。”
他估计,穆紫裳即便在外另有藏身之处,恐怕也只是安置动弹不得的白天武
所用,不论她所图为何,都绝不可能远离白家隔绝讯息,必定还是一马当先亲身
涉险。
就是不知白天雄和她是否已经正式决裂,照说两人此前互有情愫,此次又同
谋许久,穆紫裳若存心隐瞒,只等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那此时还有白天雄帮她
藏身,找起来可就格外不易。
幸好白若萍为人一贯亲切温柔,没有丝毫仆架子,各房下人都将她视为姐
妹一般亲密,由她开口询问,简直事半功倍。
还没找过一半庄园,就有三四个护院、七八个丫鬟自告奋勇帮忙寻找打听,
他们地位低微,也没什么身手可言,直接去找失踪的人自然是不够资格,但南宫
星问的却恰好是近几天里,各处仆役丫鬟的住处是否有什么异样,特别是曾和春
妮关系不错的那些,他们一看能帮上忙,又有白若萍诚心恳求,跑的比平时干活
还快。
从后进找到前庭,人虽还没找到,被发动的帮手可足足翻了几番。
穿过一道院门,南宫星和白若萍同时听到旁边传来的争执嘈吵,侧目望去,
却是白若竹带着一队弟子围在一处厢房外,向其中一个妇人大声叫嚷,远远就听
他喊道:“都已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逞什么威风!知不知道我和若松大哥过得有
多战战兢兢!让开,我们只是例行查探,没有藏着谁,我自然马上就走!”
那妇人形容枯槁,一身白麻粗布,面颊凹陷双目突出,直似个包了层厚皮的
骷髅,若不是白若萍在旁喃喃道了声大伯母,南宫星都辨认不出,这竟是上次还
有过一面之缘的金针铁剑周三娘。
先前都说这妇人满腹心思都在儿子白若松身上,与白天英的感情早已随着诸
多侧室进门而寡淡至极,可此刻看她,分明满眼都是怨毒愤恨,身上的杀意,足
令人毛骨悚然。
她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若竹,一直看到他背后发麻情不自禁打
了个哆嗦,才阴沉道:“我一个未亡人,房中布着祭礼,不愿让旁人入内打扰。
你们要找三弟夫妇,怎么会找到我房中来?快滚,难道看我孤儿寡母好欺负么?”
白若竹性情冲动,当即忍不住道:“我爹也没了性命,家里只有你们一对孤
儿寡母不成?三伯下落不明,事关重大,暮剑阁连连出事,正是该上下一心的时
候,大伯母你要是心中没鬼,让我们进去看上一眼又能如何?你要是嫌外人进去
多有不便,我去看看总行了吧?”
周三娘双眼一翻,冷冷道:“你弄上床的侍婢都有好几个了,真当自己还是
穿开裆裤的娃娃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的卧房,也是你说看就看的?”
白若萍忙壮了壮胆子,快步走过去道:“大伯母,你……你先别着急,他们
也都是急着找我爹爹。不如这样,我进去看一眼,也好让他们放心,好么?”
周三娘面颊肌肉隐隐抽动两下,看神情极为不满,但似乎是再找不到什么好
借口阻止,盯着白若萍看了片刻后,突然怨毒无比的瞥了南宫星一眼,扭身走向
屋内,道:“好,不嫌晦气,那就进来看一眼吧。”
南宫星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忙闪身挤到人群之前,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查
到这里的?”
白若竹一见是他,立刻颇为恭敬回道:“南宫兄也来帮忙了?真是有劳。我
们也不是特地查过来,就是按二伯的吩咐一片片地方找,恰好该找这里而已。早
知道大伯母如今这么难说话,真不如先叫松哥过来。”
“若松兄负责的是暮剑阁那边么?”
“是,山里不太好找,新来的那些弟子我们也使唤不动,二伯就自己带人进
山了,这些天他事必躬亲,可真是憔悴了不少。”白若竹语气中颇有几分感叹,
缓缓道,“可惜白家连连出事,流年不利啊。”
看白若竹这性子,想必将来不会给凝珠造成多大麻烦,白若松为人也足够老
实稳重,仅这样看来,暮剑阁下一代的隐患,比上一代还是少了许多,就是不知
父辈的生死恩仇,到底会埋下怎样的种子了。
他一边随口问话,一边留心着屋里动静。看周三娘的模样,心智恐怕已经出
了问题,他是白天英死亡的直接凶手,还是直接支持白若兰一家的重要人物,方
才白若萍紧紧跟在他身边,被周三娘迁怒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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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到这里,屋中就应景一样传出一声惊呼,南宫星神色一凛,脚下旋即展
开狼影幻踪,电光火石抢进门内。
屋外白若竹还不及做出反应,南宫星已穿过堂屋,斜步一窜,肩撩门帘掌封
胸口冲了进去。
卧室之中香烟缭绕,呛得人双目干涩辣痒,后窗窗扇仍在摇晃,屋内已不见
了周三娘。他横目一扫,就见白若萍捂着左肩坐在地上,虽神情惶恐,口齿却还
算清晰,匆忙对他道:“不打紧,不是喂毒的金针,爹和大娘也不在这里。”
南宫星略一衡量,过去蹲下将内力运在掌心,拉开白若萍右手,贴在上面猛
地一吸,已将那发丝般的细小暗器取了出来,看上面确实没有淬炼毒药,才稍稍
放心,拉起她向外走去,问道:“怎么回事,她为何向你出手?”
白若萍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冲进来的白若竹他们,小声道:“我也不太清楚。
我只把能藏人的地方都匆匆看了一眼,其实并没什么可疑,就是大伯母最近可能
有些伤心过度,摆放了不少……呃……不太好的东西。我怕她不高兴,就想赶紧
看完出来,打开最后一个柜子,里头放着一个看着挺突兀的包袱,那个也装不下
人,我就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大伯母就变了脸色,冲过来把包袱抢过去抱在了
怀里,瞪着我一直退到窗边,然后……就冲我发了一针,转身开窗跑了。”
白若竹脸色微变,立刻挥手下令:“进去,看看有什么古怪?”
白若萍似乎不愿过多牵扯,偷偷扯了扯南宫星的衣袖。南宫星心领神会,一
拱手道:“若竹兄,萍儿受了些惊吓,我先带她找人看看,少陪了。”
白若竹转身道别,亦步亦趋将他们送出门外,才折回去继续查。
见周围没了旁人,白若萍才连打了几个哆嗦,轻声道:“大伯母……疯了。”
“什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南宫星赶忙沉声追问,“这话怎么说?”
白若萍心有余悸的扭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她房里……除了大伯的灵位,
还供了一大堆旁门左道的神仙妖怪,几处柜子连着床下,都放满了巫蛊之物,我
匆匆扫了一眼,除了若松大哥,我家剩下的男人几乎个个有名在上。她的成名金
针,几乎全钉在那些草人上面。”
“这……”南宫星一时间哑口无言,江湖中人读书识字的本就不多,不乏信
奉各路神巫之辈,只是没想到周三娘一个曾经小有名气的女侠,满心愤恨之时,
竟用上了这种手段。
“还有一点很奇怪,”白若萍迟疑道,“那些巫蛊草人里,做的最大扎针最
多的,竟然……是二伯。”
白天雄?南宫星略一皱眉,道:“可能按她的想法,谁是得利者,谁就是幕
后使吧。再说直接害死白天英的是我,她可弄不到我的生辰八字,只好退而求
其次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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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带走的那个包袱,我虽然没看到里面,可我闻到了,尽是药味儿。”
白若萍沉吟片刻,又道,“大伯母以前的金针都是自己喂毒,南宫大哥,你说…
…她会不会是要调什么毒药?”
“这几日,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就多和兰儿在一起待着吧,我的侍女
武功不弱,你们能安全一些。”南宫星跟着她又找了几处地方之后,沉声建议道。
“可我还要给我娘熬药,一天下来会拖累姐姐不少时间,我这么微不足道的
人,应该不会有人把意打到我头上吧。”白若萍轻轻一叹,道,“南宫大哥,
我爹和大娘已经遭人坑害生死未卜,我哥哥他……可就全靠你了。我总觉得,这
家里到处都是杀气,走到哪儿,心里都不安生。”
“过了这几日,就没事了。”默默计算了一下,南宫星半是安慰半是希冀地
说道。
一番寻找,如南宫星所料无功而返,白天武夫妇本就不在自不必说,穆紫裳
也是踪迹全无。
看白若萍担心的连精神都有几分不振,南宫星心下不忍,盘算着将暮剑阁那
边也找完后,就送她去和母亲相见,反正她性子其实远比表面看来坚韧,凝珠大
可不必过虑。
沿着山道走出一段,一个丫鬟匆匆忙忙拎着裙摆从后面追了过来,脚下太过
匆忙,还在石阶上绊了一下,要不是南宫星反应极快一把拉住,险些直接滚下山
去。
“萍姑娘,我……我打听出来一件事,下面庄子里,伙房边上那屋丫头,有
个叫巧儿的,之前和春妮玩得可好,这两天,她好像偷偷摸摸从伙房里拿过吃的。”
白若萍赶忙连声道谢,颓丧顿时一扫而空,回头对南宫星道:“既然是拿吃
的,肯定是要给谁送去,是你要找的那人对么,南宫大哥?”
南宫星谨慎道:“先去看看再说,那人行事极为小心。不该会留下这种破绽。”
白若萍跟出几步,突然道:“南宫大哥,那人……真的和我爹他们失踪的事
情有关么?我、我不是疑心什么,就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白若萍怯生生点了点头,细声道:“算起来,你也九成九是我姐夫,这没了
踪影的就是你的岳父岳母,可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慌,就跟知道他们在哪
儿一样。”
南宫星轻叹一声,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成竹在胸。兰儿母亲
的下落我早已找到,而兰儿的父亲,就正在我和你要找的那人手中。只是此事干
系重大,我们担心你走漏了消息,就先瞒下了。”
白若萍双肩顿时一松,仿佛连筋骨都软了三分,颤声道:“那……那可真是
太好了。你要找的……是思梅姐姐么?”
“是春妮。”南宫星不愿过多解释,只道,“此事说来话长,过后你和兰儿
见了,让她细细讲给你听,或者找你未来嫂嫂问问。咱们先去找那巧儿,以免夜
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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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山顶白家乱成一团截然不同,暮剑阁里竟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只有
白若松安排的人手匆匆忙忙在各处查找,安安静静。
那些生面孔少了一些,多半是跟着白天雄进山去了。
南宫星暗忖,白天雄带人必定不是为了找白天武夫妇,毕竟这两人对他已几
乎构不成什么威胁,他真正要找的,恐怕还是白若麟。
就是不知道,为的是父子亲情,还是夺权大业。亦或者,兼而有之?
一路穿行到伙房所在的杂院,白若萍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路到了巧儿那
间通铺大房,其实原本这地方住的都是伙夫厨子,只是近些天住处吃紧,又腾出
许多女弟子的居所,便把丫鬟们急得换了屋,睡在这满是汗臭味的地方。
进门一看,丫头们全都不在,有个铺位连被子都还没顾上收拾,倒是走的匆
忙。
南宫星心念一动,过去将那乱糟糟的铺位一掀,在上面略一摸,竟从草垫
下掏出一包碎银。
“是春妮买通了巧儿么?”白若萍看他将银子放回原处,低声询问。
“她对暮剑阁如此熟悉,大可不必费这种功夫。伙房也不是什么要地,偷点
吃的易如反掌。”南宫星快步向外走去,“先找到这个巧儿再说。”
没想到,问了一圈,那丫鬟却是往白若兰他们所在的那间院子去了,还端了
些茶水点心,说是人家叫送去的。
“这就奇了,兰儿此时哪儿来的心思专门叫这些过去?”南宫星眉心一皱,
道,“走,赶紧过去看看。”
心里转了无数念头,还是想不出这个巧儿到底要做什么,按说以穆紫裳的一
贯作风,不可能将太多任务交给这么个寻常丫鬟。难道……只是凑巧?
到了院门,南宫星让开位置,正要先让白若萍进去,耳边突然捕捉一丝破风
轻响,他也顾不得避嫌,赶忙将她向后一扯拉进怀中,同时拧身提气拔地而起,
双足离开,就听地上一阵叮叮细响,落地再看,却是一片亮灿灿的金针!
“周三娘!”南宫星凝气怒喝,双臂一张将白若萍挡在身后,“你这是要替
你夫君报仇么?”
远远枝叶间传来一声略带疯态的冷笑,南宫星当机立断俯身一抄,将地上金
针以大魂手甩臂打出,回敬过去。
但周三娘似乎明白自己武功远不及他,那声笑罢,便闪去了院墙之外。
南宫星本想追去,可转念间想到白若兰他们都还在此,对外面的山势周三娘
也比他熟悉得多,只好罢手,转头问道:“萍儿,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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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萍面色苍白,但还是摇了摇头,稳住气息道:“没伤到,咱们……快进
去看看姐姐吧。”
南宫星这次小心了许多,自己先闪进院内,将四周打量一遍,确认安全,才
叫进了白若萍。
正要抬手敲门,南宫星却听见旁边院子宋秀涟的屋中传来了窗户的响动,似
乎是有什么人偷偷溜了进去。他赶忙低声叮嘱道:“萍儿,你敲门先进去,我去
旁边看看。”
白若萍乖乖点了点头,轻轻拍门道:“姐,你在么,是我。”
事不宜迟,南宫星快步赶到宋秀涟屋外,抬掌在一按,人随真力一起开门而
入。
结果不过是虚惊一场,穿窗回来的,竟是带着白若麟的宋秀涟。
白若麟反应极快,呛啷一声持剑在手,捏起剑诀已做好了出手架势。宋秀涟
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掌,道:“收了,人家是帮忙的。”
白若麟目中凶光这才敛去,低声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收剑回鞘,忠心猎
犬一样站到了宋秀涟身后。
“你怎么把他直接带回来了?”南宫星略感讶异,谨慎问道。
宋秀涟鼻子一皱,笑道:“这会儿若麟他爹往山上派的人怕是比留在庄里的
还多,凝珠早先就建议我,外面危险,就躲回来,我想想有理,该来我这儿找过
的都已经找过,这地方,指不定反倒没人再想得到呢。”
“有理。”南宫星与白若麟对视一眼,那目光中的确已经没有多少疯狂之意,
但若说平静清澈却也还差得远,只不过像是头危险的凶兽,恰好被人降服在身边
而已。
穆紫裳为妹妹安排的路线中,竟没把白若麟列为铲除对象,倒也是奇事一桩。
既然人已躲了过来,有话随时都可以谈,南宫星衡量之后,还是告辞出来,
决定先去确认白若兰他们的情况。
到了门外,才一抬手,崔碧春已从里面把门打开。
他抬腿迈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地上跪着一个抖如筛糠的丫鬟,旁边白若兰面
如寒霜,拿着长剑满脸怒气。
凝珠坐在旁边,看着他往那丫鬟身上指了一指,道:“听说你和若萍在找她?”
“这就是那巧儿?”
凝珠点了点头,道:“倒是巧的很,她自己送上门了,还没来得及审,不如
先问问她,为何要给这一屋子的人下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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