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交友须谨慎 - 分卷阅读44
「您太客气了,既然是鲁先生的邀请,吴某自然乐意赴约。」脑中突然又想起送礼一事,虽然染翠说别送,吴幸子也明白这当中的眉角,可上回鲁先生请他吃饭,这回又空手赴约实在说不过去,一点小礼物应该无可厚非吧?
既有打算,吴幸子便吩咐薄荷将今日刚收成的茄子、黄瓜等蔬菜用篮子装好了,打算送给鲁先生尝尝鲜。
还别说,这些黄瓜新鲜甜脆,茄子也是皮薄肉厚还不老,生吃也可炒了吃更显美味,将军府厨子的手艺都好,这礼物送了也不怕浪费,人总是要吃饭的不是吗?
原本还想送罐腌菜的,可想起鲁先生茹素多年,葱姜蒜地胡椒等等都不入口,又连忙从篮子里挑出来,免得办坏了事。
含笑见主仆三人忙碌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眼等待。
当吴幸子终于挑好一篮子菜满意地提着篮子起身时,含笑才靠上前将篮子接了过来,柔声道:「辛苦吴先生了,请吴先生随小婢来。」「嗳......这篮子我自个儿提就是了......」吴幸子伸手想拿回篮子,他哪好意思让姑娘提东西领路,自己无事一身轻呢?
可含笑动作轻巧迅速,温温柔柔地推回他的手,与眼神示意薄荷桂花侍候好人,才转身领路。
吴幸子没办法,一路上盯着菜篮子不时揉揉袖口,总不能硬抢吧?
望舒小筑吴幸子是去过的,这回再去那片默林已经都谢了,绿叶随风沙沙作响,别有一番清幽宁静的悠然气息。
含笑领着主仆三人往后头的院子走,春日正好,清风送爽,眼前出现一道轻浅流水,临水有个竹亭,一抹白衣身影端坐亭中,如松如竹彷若谪仙,风吹过时掀动衣袂,更显不染尘俗。
「鲁先生,含笑带吴先生来了。」含笑将三人领到亭前,俯首敛眉对亭中人弯身。
「吴先生,久违了。」亭中当然是喜穿白衣的鲁先生,他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起身迎接吴幸子。
「鲁先生您客气了。」吴幸子赶忙拱手称谢,客套了几句才走入亭子里,在鲁先生对面落座。
「这是吴先生送您的礼物。」含笑将手上的菜篮子抬了抬,鲁先生淡扫一眼,唇带浅笑。
「吴先生太多礼了,泽之受之有愧。」「哪里话哪里话,这都是小东西,我自己种的味道可好了。鲁先生茹素不是?这些菜恰好让您尝尝。」吴幸子怕他推拒,连忙交代自己的丫头:「薄荷桂花,你们替含笑姑娘将菜送去大厨吧,晚上正好炒来吃。」「是。」薄荷将菜篮子接过来,让妹妹留在主子身边,自己则一溜烟往大厨跑去。
「多谢吴先生了。」鲁先生这才重新落座,替两人斟了茶。
茶是好茶,可吴幸子却有些坐立难安,毕竟茶都喝了两杯了,鲁先生却一句话没同他说,这究竟是何章程?着实令人惶然。
大概是察觉了他的窘迫,鲁先生这才放下杯子,对吴幸子露出一抹浅笑,吴幸子很自然地便回了一个笑容。
「吴先生之后有何打算?」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吴幸子愣了愣,啥也回答不出来。
见他呆愣的模样,鲁先生垂眼似乎叹息了声:「在下问的,是您之后要留在将军府,还是想回家乡?」这话问的太白,吴幸子猛一个哆嗦,脸色苍白了几分。他是打算回家的,毕竟眼下关山尽和鲁先生又走在了一块儿,且照染翠所说,与乐三小姐的婚事仍有变数,也许关山尽想开了,把人从婚礼上抢走都难说,也真没他什么事了。
他现在没走,也只是舍不得关山尽,心中隐隐期待能再见他一面,好歹道个别不是吗?再说,关山进也许对他……说不准也还有些余情吧……
「海望应当同你坦承了,你对他,不过是我的一抹影子。」要说先前鲁先生说话拐弯抹角不肯明讲,这回就是赤裸裸的只差没直接请他滚了。
吴幸子哑然地看着他,眼前这人当真是鲁先生吗?
以前的鲁先生温柔尔雅,说话也是委婉柔和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鲁先生,您......」吴幸子刚想表示关心,鲁先生却截断他的话。
「以前,是我想差了才让海望与我之间未能坦率心意,徒生枝节。」「这是这是......」这当中的种种吴幸子原本就清楚,在他看来关山尽与鲁先生那是两情相悦,可不知为啥彼此之间却矜持了许久,这才错失坦率心意的时机。
他不由得揉了揉泛疼的胸口。
「原来你知道。」鲁先生蹙眉冷笑了。「看来,吴先生倒是个明白人。」「啊?」吴幸子眨眨眼,愣了半晌才苦笑:「吴某没什么长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他响应的诚心诚意,鲁先生白皙的面庞却猛得染上红晕,似乎是气出来的,这可让吴幸子有些茫然了。
他说了什么吗?
就见鲁先生张嘴彷佛要说什么,最后却咬咬唇,端起茶啜了口,才又开口:「这回我看清自己的心意了。」「恭喜恭喜......」吴幸子也不知道自己能说啥,可不回话似乎又太失礼,只得干干地这般回答。
鲁先生轻锁眉心,美人就是酝怒都别有一番风情,就是这股火气来得莫名,让吴幸子心上忐忑。
「海望与我相交多年,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然而,以前,我总担心他年少轻狂,定不下心来,所以只得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太可惜了......」吴幸子揉揉鼻尖,心下更加茫然。
这些话,不是应当对关山尽说吗?为何特意邀他过来如此这般一番呢?
「不过这回,我也算明白了,不该再继续辜负海望的一片赤诚,让他一次次寻找我的影子,将情爱投注在虚妄之上,太伤他的心了。」这一番话,换做任何人大概都能从中听出嘲讽,可惜吴幸子不是其中之一。
他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鲁先生有此觉悟,也是您与海望的福气。」简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鲁先生皱着眉,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竟一时说不出口,眼前这人着实令人厌恶!
鲁先生如何不知道,关山尽现在对吴幸子的疏远,可不全然是喜爱自己的缘故,他又如何感觉不出,尽管再次回到望舒小筑,回到那个被关山尽捧在掌心的日子,可这些疼爱跟过去硬是少了一丝亲昵。
这让鲁先生如何不急?
再说了,关山尽面上是疏远了吴幸子,可却没将人送走,依然好吃好住的养着,这可不是关山尽惯常的秉性啊!鲁先生也算是将他的性情摸得颇为透彻,要是真厌倦了吴幸子,在自己回来那天,吴幸子就会被送出马面城了。
他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却不愿意相信自己败在一个丑恶粗野的下里巴人手中!关山尽定然是喜欢他的,只是对吴幸子有些余情未了,既然如此他何妨替关山尽下决定呢?这个爱了他许多年的学生,定不会怪罪的。
他们之间错过太多,不需要再有任何人旁生枝节。
「海望对不住你,我也对不住你。再继续将你留在马面城,也不是个道理。」鲁先生正了正脸色,突然握住了吴幸子的手:「吴先生,请你别怪罪海望,是我害得他行差踏错,牵连了你。」「鲁先生言重了、言重了......」吴幸子窘迫不已,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抓住,鲁先生竟也用上不小的力气,在他手上捏出浅色指痕。
桂花在一旁看见了,上前想护住自己的主子,却被含笑给拉住,对她摇摇头。她心里急,又挣不脱含笑的手,瞪着一双大眼都快哭了。
「唉,吴先生,我替海望向您致歉,太委屈您了。可是......」鲁先生眼睫半垂,眉带轻愁,令人打心里为他心疼。吴幸子也不例外,他无措地任鲁先生拉着自己的手,心头彷佛压着一块烙铁,炙得他心肝脾肺都疼。
「鲁先生放心,我从没......怪过海望......」这是实话,关山尽没对不起他什么,怪就怪他自己动了心,徒增唏嘘。「我原本就打算走了。」闻言,桂花瞠大眼险些叫出来,连忙死死地用手摀住嘴,可眼眶却红了。
「是吗?」鲁先生唇角轻勾,笑中带着怜悯。
「是啊......」吴幸子叹口气,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请鲁先生别担心,吴某不会让您与海望为难。」没想到他会如此洒脱,鲁先生反倒有些不信了。
「你......真愿意离开?」「当然,我与海望之间本就是露水姻缘。」尽管后来成了涝灾。既已下定决心,吴幸子笑容就更加真诚了:「也难为您与海望之间错失这么好些年,望您俩位能白首共度。」「承蒙吉言。」本想给吴幸子下马威,却没料到事情会如此进展,鲁先生反倒无措了。他猜不透吴幸子这是真心还是诚意,世上又如何会有人能率直至此呢?
「不过,三天后鲁先生要大婚了,您与乐三小姐也说好了吗?」吴幸子是真心疑惑,毕竟关山尽还在忙碌婚礼的事情,该不会鲁先生又胆怯了没把话说清楚吧?吴幸子不免替他担心。
这记回马枪直接戳进了鲁先生心窝,他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第57章 井底那只蛙
望舒小筑静默了一段时间,吴幸子担忧地看着鲁先生苍白的脸庞,思量着是否请大夫来瞧瞧。
他心里也明白,鲁先生大抵是没打算好如何退婚,毕竟乐三小姐一片赤诚真心,尽管才见过一次面也能感受到小姑娘对鲁先生的爱意绝非懵懂而就。
吴幸子轻叹一声,对鲁先生感到些许歉意的同时,也为关山尽心疼。
恐怕这两人还有好长一段路得走。
「这是我与海望的事,不劳吴先生挂念。」半晌后,鲁先生才冷淡地如是开口,瞪着吴幸子的眸子染上怒火。
「是吴某冒昧了,望鲁先生见谅。」吴幸子老老实实地起身拱手道歉,反省自己是否嘴太快,这件事原本也轮不到他操心呀。
「泽之有些倦了,便不多招待吴先生。希望今日吴先生给在下的承诺,不会转眼即过。」鲁先生也不起,半垂着眸语气恹恹,似乎真累了。「含笑,送吴先生回去。」「是,吴先生请。」「叼扰鲁先生了。」吴幸子瞅着鲁先生又叹了口气,这才走出竹亭跟在含笑身后离去。
回双和院的路上,恰好遇见从大厨飞奔回来的薄荷,桂花看到姊姊扁着嘴伸手拉了凑上前嘀咕,薄荷分神听妹妹抱怨,一会儿蹙眉一会叹气,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主子,动了动嘴想说话,可眼尾瞟到含笑窈窕的背影,又忍住了。
回到双和院后,含笑却没告退,福了福便定定地看着吴幸子,把人看得局促不已,才缓缓开口:「适才,吴先生所说的话,是真心的吗?」「啊?哪一句?」吴幸子一脸茫然,不解含笑为何这般问。
「您打算离开马面城,这是真的吗?」含笑索性问得更直接了,薄荷桂花闻言也连忙盯着主子,屏气凝神地等待答案。
「这……」吴幸子揉揉肉敦敦的鼻尖,略略迟疑了几息,才苦笑回答:「我也没什么好留下来的呀。」关山尽与鲁先生终于坦承心意了,便不再需要他这抹影子了不是吗?
含笑闻言点点头:「吴先生心思剔透玲珑,与满副将说的一模一样。」接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稍稍压低了声音续道:「吴先生打算回清城县吗?」「这......」吴幸子自然是打算回去的,可含笑猛然一问,他倒是迟疑了。虽不认为关山尽会千里迢迢寻去,但万一......他倏地察觉到自己内心隐隐然的期盼,脸色不禁苍白了几分。
「含笑有幸在大将军身边伺候数年,便大着胆子劝吴先生几句了。」说着又靠近数步,薄荷桂花怕主子吃亏,也凑了上来,吴幸子只得退开半步避嫌,含笑朝俩丫头瞥了眼,眸中带笑。接着恭恭敬敬地道:「大将军眼中容不得尘沙,吴先生这一走,恐怕会惹怒大将军。」「这......」吴幸子踌躇了。「要不,我同他说一声?他应当也能理解才是。」不知怎的就想起当初回家过年的事,那时他开口说要走,关山尽还气吐血了呢,可眼下有了鲁先生,今非昔比才是。
只不过,关山尽半个月前就不见他了,这「说一声」也着实有些难办。
含笑凝视着吴幸子片刻,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若含笑替您请大将军来?」「可以吗?那可太谢谢了。」吴幸子两眼一亮,笑了起来。「含笑姑娘,多亏有您啊。」「哪里话,这是含笑应当做的。」既然把该做的事都办完了,含笑心里也松了口气,给了吴幸子一个隐晦而同情的眼神,福了福便退下。
身为关山尽身边备受信任的大丫头,她自然不是鲁先生能指使的了的,也没真将鲁先生当自己的主子。可,满月就不一样了,将军府或干脆说整个马面城,大将军之下就是满副将,这个看来圆润憨厚的满月,其出谋划策的能力,若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含笑也好黑儿也罢,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总是听满月的话。
尽管不明白满月又在下什么棋,但他交代下来的事,含笑不敢掉以轻心。
送走含笑后,薄荷桂花扁着嘴靠上来问起吴幸子的打算,确知他真想离开了,俩小姑娘垮下肩,眼看都要哭出来了,却勉强忍住。
吴幸子心疼哪!这俩丫头他是当侄女儿疼的,乍然说要分离他心中也很是感伤,可马面城毕竟不是他久待之地,人终归是要回家乡的。
这一天,主仆三人都显得心思郁郁,吴幸子午饭都少用了两碗,菜倒是都吃光了,懒洋洋地靠在黄瓜架边的椅子上打盹,趁机厘清自己的心情。
薄荷桂花也拉了小凳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做些针线活儿陪着主子。
春日暖却不炽人,风中带些草木香气,吹得人浑身舒畅,吴幸子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察觉他入睡了,薄荷轻手轻脚拿出一件披风来替他盖上,可下一瞬披风却被一只优雅漂亮的大手给抽走,薄荷吓了一跳险些尖叫,连忙摀住嘴,睁着一双大眼睛顺着手往上看,关山尽那张无瑕的面庞落入眼底。
「大将军!」桂花也注意到了,连忙扔下手中的针线跑过来,与姐姐两人一起向关山尽问安。
「起吧。」关山尽随意摆摆手,将披风扔回薄荷手上。「他睡了多久?」问话的时候,关山尽只顾盯着吴幸子看,彷佛渴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回大将军,吴先生刚睡去。」「嗯。」关山尽轻颔首,弯身小心翼翼地将吴幸子搂入怀中,动作轻巧平稳,吴幸子只微微吟哦了声,脑袋一歪倒在关山尽肩头,蹭了蹭脸颊后带着笑又睡熟了。
看着他依赖的举动,关山尽心头发软,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永不分离,可又担心自己动作大了惊醒怀中人的好梦,不免有些笨拙,挪了几次才让两人一块儿安置在椅子上。
「披风。」他压低身声音朝薄荷伸手,小姑娘呆愣了一会儿,被他瞟了眼才连忙交出手上的披风。「你们都退下吧。」「……是。」薄荷桂花心里不甚乐意,可关山尽的眼神太怵人,只得不甘情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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