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交友须谨慎 - 分卷阅读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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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须畏惧。」黑儿想,再怎么着还有个满月挡在前面呢。

    四日后,主仆几个与染翠在约好的地方碰上了面,并在他的提议下,暂时停留下来逛了逛花鸟市。离水的花鸟市三年一次,每回不只有奇花异草,就是市集上的鸟儿种类都特别少见,会热热闹闹的办上十日,称得上南疆最负盛名的大活动。

    莫怪染翠特意选了这座小城会合,应当是要让吴幸子散心的。

    尽管当初下决心离开时,吴幸子早将马面城的一切都抛到脑后了,他不能说完全没有留念,却未曾有过一丝后悔。即使关山尽的影子在他心里依然那般活灵活现,他仍没想过要若是留下会如何。

    只是,有时夜里入睡后,他会有种自己被搂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的错觉,接着他便会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伸手往身边抚摸,又因触手的凉意发抖,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勉强再度睡下。

    可他想,这终究会过去的,毕竟离开马面城也好一段时日了,关山尽应当早已带着鲁先生返京述职了吧?也不知是否会在路上撞得正着?想着想着,心里不免有些忧怵。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惶然,染翠并不催赶大伙儿上路,他本就是个八面玲珑又长于款待的人,离水虽是个小地方,却有不少名胜风景能游玩,不知不觉就待到花鸟市结束,游客都散尽了,吴幸子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待了这么久,把离水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走了个遍,对关山尽的思念也淡去了许多。

    等他们再次上路,眼看都是三月底了。

    这时间有些微的尴尬,他们很快便收拾好行囊,又继续往京城前进,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就能到达京城,染翠还地给他几本鲲鹏志,要他多认识些鸽友。

    说到认识新鸽友,吴幸子自然是满心乐意的,这京城版的鲲鹏志可不得了啊!先不论上头各有千秋的伟男子,无论家世、学识、品行都是百中无一的顶级良配。

    深知他喜好的染翠还捂着嘴笑道:「吴先生放心,这本鲲鹏志是染翠特意挑选过的,都是鲲中豪杰、鹏中栋梁,你尽管寄信,无论咱们在那儿,都能回到你手上,壮壮鲲鹏宝鉴的声势。」先不论鲲鹏宝鉴究竟是啥,被看透的窘迫让吴幸子一下子连颈子都红透了,三两天不敢认真翻阅鲲鹏志,就怕自己心思猥亵,看着这些好男人或俊美或英挺的容貌,想的都是那些个鲲鹏栋梁与豪杰。

    可困扰他的倒不是这些鲲鹏们,而是清明眼看就要到了。

    慎终追远对吴幸子来说是大事,毕竟两家祖宗都靠他一个子孙供奉了,无论清明或年节都不能落下,否则祖宗们肯定会入梦拎着他耳朵骂人的。

    清城县就在上京的路上,回去扫墓也不麻烦,只是……吴幸子蔫答答地缩在马车一角。

    他还记得关山尽说过清明要陪他回家扫墓,不过他没等到那天就远走高飞了,可他的根依然扎在清城县。虽然他心里认为关山尽不会刻意找寻自己,毕竟有了真正的月亮,哪还需要一抹水中倒影呢?

    却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心虚。离开前一夜,关山尽曾经那样给他承诺,就算不是真心,但被他下了如此面子,说不定会生他的气?要是真生气了,关山尽保不定会直接在清城县等他回去扫墓......肯定一堵一个准,吴幸子无论跑去何处,都不会忘记自家祖坟的。

    他心里焦急,几次想开口与染翠商议,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这样拖拉了几回,人都已经到清城县郊外了。

    「吴先生。」这日,染翠突然问道:「再几日就是清明了,你打算回家扫墓吗?」没料到有这么一问,吴幸子愣了愣,接着用力点头:「要要要!嗳,我先前一直想同你商量这件事呢!」「商量?」染翠歪歪头,接着笑开。「您是怕关山尽在清城县等着你吗?」一语中的。

    吴幸子搔搔后颈,偷偷左右张望了几眼,确定俩丫头都不在车中,清脆的笑语从车帘外传入,显然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正缠着黑儿要他解释。

    「让你见笑了。」吴幸子神色赧然,半垂着脑袋:「我也知道自己想多了,海望有了鲁先生,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又怎么会花时间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呢?但是......」他说,要帮自己守坟。吴幸子心头一痛,伸手在胸口揉了揉。

    「倒也不是多想,镇南大将军为人如何,也算有目共睹。」染翠语带讽刺,末了冷哼一声,朝车帘的方向瞪了眼。

    「大将军对心悦之人向来宠溺有加,确实有目共睹。」帘外,黑儿低沉稳重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就算知道自己要是被大将军抓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黑儿还是见不得染翠时不时戳主子脊梁骨。

    「哼!」染翠啐了口,看向吴幸子时又换上笑容。「这样吧,咱们晚两天趁夜去扫墓?吴先生会害怕吗?」「怕倒是不会的。」吴幸子摇摇头,心里依然有些过意不去,无论是对染翠黑儿薄荷桂花,还是对祖宗们。

    不过,眼下看来这是最安全的,他要是真的光天化日回到清城县,难说会不会旁生枝节。

    既然议定,染翠算了算时间,索性让黑儿绕了点路,到不远的兴宜镇玩两天。兴宜这个地方产桐油,漫山遍野种植的都是油桐树,这个季节正在开花,油桐花色洁白,花托浅红花心嫩黄,长起来一簇一簇的,远远看去彷佛被白雪覆盖,不少文人墨客会特意到兴宜赏桐花。

    尽管清城县离兴宜镇并不远,坐牛车大概三日可到,骑马更只需要一日半左右,他自然也听闻过兴宜的春雪奇景,却一直未有幸得见。这时听染翠的安排,不由得雀跃了几分,先前的不安瞬间就消散大半了。

    兴宜确实是好地方,油桐花更是美不胜收,染翠提着竹篮带着点心,拉着吴幸子就往山里钻。

    黑儿倒是很放心染翠,并没有跟上去,只交代了薄荷桂花服侍好吴幸子,转头人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染翠对此冷淡地哼了声,皎若春华的面庞流漏些许的不以为然与气愤,可很快又收拾得干干净净,熟门熟路地陪着吴幸子主仆在山上踏了整日的青。待夕阳西斜,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黑儿却还没回来。

    「哼,这家伙的嘴巴就该缝起来。」染翠冷笑数声,显然是清楚黑儿的去向,他脸色不好看,薄荷桂花也不敢多问,拉着主子回房梳洗去了。

    黑儿这一离开,竟消失了将近四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苍白,似乎是累着了。

    染翠一看到他回来,走过去伸手就是一拐子,黑儿虽然疲倦但身手依然敏捷,一侧身便躲开来,谁知道染翠压根是声东击西,一脚踹在黑儿膝窝,铁塔似的男子晃了晃,险险摔倒。

    「不亏是头狗子,忠心耿耿啊。」染翠笑靥如花的啐了句,伸手扣住黑儿的下颚瞇眼道:「你要是坏我好事,别怪我心狠手辣。」「你想太多了。」黑儿累得脚步虚浮,已然没有精力应付这狐狸似的鲲鹏社大掌柜,淡淡地扯开他的手,走到已经被吓傻的吴幸子面前。「主子,我打听过了,这几日大将军都在清城县,看样子会待上大半个月,夜里也有人守在墓地里,我看......回去恐怕是很难了。」「他倒有闲工夫。」染翠撇撇唇,他们正在吃饭,他拿起筷子挑了颗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

    「黑儿你先坐,吃饭了吗?」吴幸子连忙招呼黑儿坐下,薄荷则机灵地布上了碗筷。

    「多谢主子。」黑儿端起碗就扒饭,后头的事该怎么做自然有染翠拿主意,他也没打算多说话。

    这顿饭还是吃得很畅快淋漓的,毕竟吴幸子在用饭的时候很难思考太难的事情,他惯常是吃饱了再想。

    染翠看看吴幸子,再看看黑儿,挑起唇角又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了。

    第66章 若他无主,你要吗?

    用完了饭,吴幸子在庭院里走了几圈消食,他们在兴宜住的是鲲鹏社名下的产业,一栋小

    巧精致的院落,庭院整理的极好,也种了一小片的油桐树,雪白的花瓣纷纷落下,在地上彷佛铺了一层雪花。

    染翠本也想上前陪他走走,趁机挑拨几句,最好能让吴幸子对关山尽死心。

    谁知,黑儿却一箭步拦住他,面色不善地摇摇头,无言地散发淡淡的威吓。黑儿算是很清楚染翠对关山尽的不待见了,也不会天真到认为这只小狐狸不会借机挑拨离间。

    拦就拦吧!染翠不悦地哼了声,挽着手皮笑肉不笑问:「说说,满月那边什么意思?」「满月?」黑儿皱眉,倒是不诧异染翠知晓他与满月见过面,却很讶异他知道满月有话要自己转达。

    「你见到了他,他不可能没有话给我吧?那家伙就是颗豆沙月饼,看起来是甜的,吃下去满嘴刀子。」染翠冷哼。

    「他确实有话要给你......」黑儿叹气,回想起满月怎么说染翠的?不正是「这位大掌柜看来出淤泥而不染,芯子可都是黑的」,在他看来,这两个谁都不好相处。「满月说了,当初说好的事,还望大掌柜别背信弃义,大将军对吴先生如何,与大掌柜是毫无关系的,还望您掂量掂量自己的颈子有多硬,过钢则折好自为之。」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提醒,染翠脸色一沉,朝黑儿瞪了眼,抿着唇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待见大将军,可大将军是真喜欢吴先生的。」黑儿瞧着他气唬唬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软。「你又何必把吴先生的事背在自己身上呢?」「哼!我乐意。」染翠啐了口,想他耗费十年寒暑,尽心尽力的为鲲鹏社员牵姻缘,从未遇上关山尽这样的匪徒,他能不生气?心里有人了,还撩拨人的都是渣子!

    更气人的,实则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顶多给关山尽添点堵,却不可能保住吴幸子。

    闻言,黑儿只能暗叹一声。

    那头,吴幸子并不知道站在廊上的两人之间暗潮汹涌,他愁眉不展,对关山尽守在清城县的事很是焦虑,却又无计可施。就这样一圈圈的走,最后出了一身的汗,才停下脚步。

    「鲁先生也在清城县吗?」他突然这么一问,黑儿先愣了愣,才连忙点头。

    「是,鲁先生也在清城县陪着大将军......吴先生,您别多想,大将军心里最挂念的还是您。」不过为了避免露出破绽,这才借口带着鲁先生游历,把人安在身边当靶子罢了。

    可惜这些话黑儿不能说,只能在心里焦急。

    「这样啊......」吴幸子叹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汗,在一旁的木凳坐下。「也难为鲁先生了。」「他有什么难为的?大将军的心上人,天下谁不知道护国公一脉,认定一世一双人,再也不会有谁与他抢夺大将军的宠爱了。」染翠懒懒地摇着一把缂丝扇,嘴上半点也没有因未满月的威胁退却。

    「也是这个道理。」吴幸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彷佛对关山尽在清城县堵截自己的行为没有更多想法,还有闲情替鲁泽之担心。

    这倒令染翠有些惊讶了。

    吴幸子对关山尽的心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染翠这般眼神毒辣的了。他何止看出吴幸子心悦关山尽,他甚至都瞧出吴幸子将关山尽放在了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要是天时地利人和去催发,要说刻骨铭心、生死与共绝对不夸张。

    照理说,此等情况下,乍然得知心悦之人为了自己做出偏激的行动,甚至表现出铁了心肠要将人再次拢在身边的态度,谁能不心动?谁又能不浮想连篇,并暗自描绘彼此之间心心相印的未来?

    退一万步说好了,至少也该心猿意马的认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已有了一分不轻的地位,就算吴幸子是个万事不上心、随遇而安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心动窃喜才是。

    可偏偏,打从一开始,吴幸子挂心的就只有扫墓这件事。

    他是心焦气躁了,却只是担心自己不能替祖宗尽孝,彷佛关山尽做什么都比不上清明节的重要。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好,吴幸子压根都没往心上去。

    「吴先生,您难道不认为大将军这是对您旧情未了吗?」按捺不住好奇,染翠迟疑了片刻,摆出一副贴心的模样问。

    「旧情未了?」吴幸子眨眨眼,出人意料的笑了。「自然是,但那也只是旧情了。」「你的意思是?」染翠突然发现,自己也许没有自以为的那般了解吴幸子。

    他翩翩然地在吴幸子身边落坐,翻出腰间锦囊打开,里头满满的都是瓜子,招呼吴幸子吃。

    这是要闲聊的意思了?吴幸子神情有些窘迫,接下了一捧瓜子,嗑了几颗后,还是没能挡住染翠好奇的打量,再说他俩现在也算朋友了,聊些隐私也无不可。

    「说来惭愧,吴某虽不才,也在衙门里当了二十来年的差。」吴幸子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下意识地挺起腰,多嗑了几颗瓜子。

    「清城县虽是个小地方,可有人的地方哪能没有些矛盾龌龊呢?」他说着又叹了口气,直到把手上的瓜子都嗑完了,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向来把自己的事放在心底,谁也没说过,猛然间要他聊些隐私,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染翠也不急躁,见他瓜子吃完了,便又抓了一把递过去,转头扬着细致的下颚对黑儿道:「沏茶来。」黑儿漠然地瞅他眼,便交代薄荷桂花去沏茶拿点心来。

    「啧,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倒很顺手啊。」说着用瓜子壳弹他,黑儿皱着眉捞住瓜子壳,一片片放在栏杆上。

    染翠撇撇嘴,不再关心他,回头与吴幸子沉默地嗑瓜子吃。

    「清城县县南有户人家姓毛,毛家大爷是做行商的,算是县里属一属二的富贵人家。他有钱又长得好,对人有礼谦和,孝敬父母、友爱兄弟,里里外外都顾得滴水不漏,谁提到他都得赞上一声好。」却不想,吴幸子突然开了口。他声音温和,暖水般宜人。

    「毛家大爷与他的夫人,也算是神仙伴侣了。两人是隔壁街坊一块儿长大的,毛夫人还没及笄就嫁过去了,那时候毛家还没发家,也算是胼手胝足累积起了偌大家业。我啊,见过毛夫人,她和我差不多年纪,大上了四五岁,小时候我叫过她几天姐姐,毛大爷对夫人是很好的,请了先生教她识字,我爹就带着我每隔几日去毛家一趟。」吴幸子彷佛落入了往日时光,脸上的窘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缅怀美好往事的喜悦。

    这时候俩丫头带着茶水点心回来了,染翠轻巧地替他斟了杯茶,瓜子也不嗑了,免得打扰到吴幸子回忆往事。

    这个故事定然没有好结果,否则也不会闹到衙门去了。

    果然,吴幸子接着说:「毛夫人后来帮着毛大爷管帐,毛大爷最信任的自然也是毛夫人。

    无论是中馈或铺子的金钱往来,都是毛夫人亲力亲为的。可惜……毛夫人并无所出,试遍了各种偏方,看遍了名医,却都无下文。」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头吴幸子没多说,大伙儿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毛大爷肯定是纳了妾,恐怕还不只一个,毛夫人心里痛苦,但身为女人又能说什么?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小妾们后来定然也生了孩子,这就让毛夫人的地位变得愈加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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