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交友须谨慎 - 分卷阅读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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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夫人从未怨怼过毛大爷,毛大爷也还是敬重她的,毕竟是少年夫妻,感情比其他人总是不同的。可是......」吴幸子叹息一声,迟疑了片刻,终究没将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说出口,只淡淡的道:「后来,毛夫人与毛大爷和离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大夏律有明文,和离书得经由衙门盖官章认可才能正式放离,且必须查访和离书上签名是否为夫妻双方亲自签署,并彻查有无强逼胁迫之情,若经查确为双方合意,方可和离。」身为师爷,这件事自然由吴幸子亲办了,他面带不忍,即使过去数年,依然满心惆怅。

    「染翠公子,你知道这世上情字最旧不得。一旦成了旧情,也只能徒呼负负了。海望现在心里对我,是气愤比留恋更多,他已经有了鲁先生,这求之不得之人了,一时的不甘心,也不会太久的。」吴幸子对染翠笑笑,低柔的声音静静流淌在夜色之中,分明暖水般温润,却噎的人无言以对。

    染翠对自己的阅人之术是极有把握的,但碰上了吴幸子,却变得不那么灵光。他似乎打从根本便判断错误了,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羞涩、淡泊悠然的中年人,虽是长情的性子,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端正,可以说太过端正到近似冷酷。

    身为师爷,吴幸子见过太多人生,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对世道的冷酷无情懂得太深。他不若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或可以说正因为他看得太多了,却还能保持自我,这种天真太过纯粹,反而比磨利的刀刃更加凌厉。

    他说离开,就是离开了。不存在染翠先前的担心。

    他不会回头,因为深知自己对关山尽的爱意已无法控制,他真正的心悦于关山尽,所以绝对不会回头,也不给自己一丝念想,干脆利落的挥剑斩断两人的连系。

    倘若,吴幸子并未真的爱上关山尽,他也许会在这时候回去,甚至根本连离开都不会离开。鲲鹏兰陵王呢!过了这村还有那店吗?可偏偏他爱上了......「我少时没有这样的觉悟,曾经被一个香囊给束缚。一场旧情,可能就值几文钱,而那几文钱我能过上好些天。」吴幸子又嗑起瓜子,他嗑瓜子的时候声音不大,习惯含软了再嗑,瓜子壳一片片摆成一堆,码得很是整齐。「唉,我就是担心,该怎么给祖宗们扫墓才好,总不能真等上十天半个月的,爹娘怕是会到我梦里骂人呢。」「这个嘛......」染翠摇着扇子,往低着脑袋默然无语的黑儿睐了眼。「我倒是有个想法,就不知黑参将能不能帮忙了。」「大掌柜请说。」「你去对满月说,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恐怕会对吴先生不利。之后的事,满月知道怎么办。」染翠嫣然一笑,懒懒地辉着扇子扑打不知何时出现的点点流萤,安抚地对吴幸子保证:「吴先生别担心,慢则四五天,快则两三日,你就能回家了。」于是黑儿才在兴宜待了两个时辰,连场稳妥觉都没能来得及睡,又风尘仆仆的返回清城县了。

    且离开前与染翠说好,明日染翠便带着吴幸子主仆上路回清城县,免得往来浪费时间。

    「毕竟,我还希望六月中旬左右便能带吴先生回京城呢。」染翠掩嘴浅笑,眉宇间艳色逼人又不怀好意。

    黑儿沉默地看着他没问,心里也知道绝对没有好事。

    「六月中旬有什么事吗?」吴幸子却很好奇。

    「有趣的好事,你一定会喜欢的。」染翠说罢点点自己的唇,摆出莫测高深的模样,转头又催促黑儿:「你还在这儿伫着干嘛呢?快滚!我可不想在清城县郊外碰上关山尽。」「别命令我,你不是我的主子。」黑儿被染翠弄得心头起火,也顾不得在吴幸子面前,沉着声不无威吓。

    「你这样的狗崽子,本公子还看不上眼呢!怎么?还得三牲六礼请你办事吗?嘘!赏你一跟骨头啃啃就是了。」说罢,染翠还真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一根玉制的算筹朝黑儿扔过去。

    伸手捞住了算筹,黑儿除了瞪染翠,实则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郁闷地纵身离去。

    等黑儿走了,染翠又借口支开薄荷桂花,望向吴幸子时,脸上总挂着的笑容淡去:「吴先生,染翠在这里必须得问上一问,还请你不要介怀。」「啊?欸,染翠公子千万别这么拘谨,您问,您尽管问!」吴幸子猛地挺起腰,双手不安地在膝头磨蹭了几下,似乎被染翠这异于寻常的神情给吓着了。

    「要是关大将军也对您真心爱重,你愿意与他再续前缘吗?」吴幸子闻言张大了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怔怔望着染翠,彷佛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半晌,吴幸子抿起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苦笑道:「染翠公子,旧情已矣。」「世事难料,旧情复燃也是有的。」染翠端起茶啜了口,难得掏心掏肺道:「吴先生,你应当明白在下对大将军是很不待见的,我呀怎么看,都觉得他配不上你。这个男人太狠太冷漠,说他绝情寡义都不为过。但你不相同,染翠别的不敢说,看人还是可以的,你心里难道就没想过要找个人过一生吗?不是每个人都是那几文钱一个的香囊,关山尽好歹值个几千两。」「海望再贵重,也是别人的。」吴幸子低头笑了笑,他的神情在夜色中晦暗不明,染翠却有种他在低泣的感觉。

    「那假如,他无主呢?你......想要吗?」染翠却没放过他,步步进逼。

    吴幸子瘦弱的身子抖了抖,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久久没有回应。

    染翠在心底长叹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第67章 这药可不能停(含彩蛋,终于来的黑幸平行世界,打铁匠X教书先生)

    满月揉着酸涩的眼眸,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细阅读从京城来的消息。

    他已经十来天没好好睡过了,过往他一忙人反而像吹了气似的胖起来,这回他也先是猛得胖了十来斤,接着就一路瘦了下去,这会儿裤腰都能摆入一个拳头还富裕了。

    往好里想,要是能就这样继续瘦成月牙也不错;往坏里想,他这次多少有些动到根本了,以后恐怕得花点时间养养。

    说起来,还是关山尽的锅啊。

    那家伙早不走火入魔、晚不走火入魔,在这种紧要关头说倒下就倒下,伤得还比预料中重得多,将养了这好日子,才勉强养好了大半。

    偏偏这受伤的人还不安生,才清醒过来就急着赶路追人,怕追不上还死活不肯坐车,硬要骑马追赶,急行军了几天把清城县、鹅城左近都翻了个遍,又一次吐血倒地,才不得不妥协,在清城县待了下来。

    关山尽第二回 吐血,把满月吓得够呛的,差点以为人就要没了。

    他和关山尽青梅竹马,几乎算得上形影不离,虽说西北战场因为年纪关系他晚了几年才过去,那之后便任劳任怨以关山尽副官之姿,关家军军首的地位辅佐他,完全能拍着胸脯自豪,全天下没谁比他更了解这位大将军了。

    可没想到,这回的事,他却估算错了,狠狠坑了关山尽一把,也把自己给坑透了。

    吴幸子能逃得这般无影无息,饶是关山尽亲自带人围堵都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关山尽哪能猜不到后头有满月的手笔?然而,这十多天来,关山尽却一句也没向满月询问过,对待他的态度丝毫未变,还总是爱摸满月肥嫩的下颔,今早甚至语带抱怨:「满月你是不是瘦了?我可不想看月牙儿啊。」呿!满月对他啐了口。

    关山尽这般作态,让满月心中五味杂陈,难得捉摸不透主子的想法,只能更竞竞业业地替他分劳解忧、出谋划策了。

    关山尽这回伤得很重,心脉严重受损,加上未能静养过度劳神,整个人都没了血色。衬得那张天外飞仙般的容颜,添上了些许病态的脆弱,更显得精致妖冶,随便睐人一眼,能把人看得心头火热,手足无措。

    还亏关山尽底子好,否则这会儿双脚都进棺材了。

    满月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往外头看了看天色,将手中书信都收好了贴身存放,打算去厨房替关山尽熬药。

    此时,窗外却传来轻轻几声扣打,他眉头一皱,连忙拉开窗子,三天前才离开的黑儿,竟又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他连忙让人进屋,关山尽住的客房才隔了两扇窗,满月可不想这时候就让他抓到黑儿,顺藤摸瓜把吴幸子给逮住了。

    黑儿身上都是尘土,脑袋一晃就扑簌簌落了一地黄沙,他双唇累得发白,径自走到桌边抓起茶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干个精光,才缓过一口气,跌坐在桌边把身上的尘沙撢了一层下来。

    「染翠说,有人跟着我们。」黑儿连斟酌的力气都没有,语气平板。

    「喔?」满月在他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黑儿一圈,露出一抹嘲笑。「谁跟着你们?」「可能对吴先生不利之人。」黑儿大狗似地晃了晃脑袋,飞扬起的尘沙让满月直皱鼻子,往一旁退开了些许。

    「然后呢?」满月定定瞅着他,他自然明白染翠什么意思,可他现在满胸郁气,忍不住就想找人发泄发泄。

    黑儿转头睨了他眼,脸上都是厌烦。可他服从满月习惯了,依然沉着声回道:「他说你听到就明白怎么做了。」话落后黑儿沉吟了几息,又补充道:「吴先生想回来扫墓。」「我知道。」满月冷哼,对黑儿摆摆手:「好了,你走吧,别泄漏了行踪。大将军这会儿要是逮住了你,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提到大将军,黑儿神情更严肃了些:「大将军将养得如何了?贸然上路会不会......」「倒是不会。」满月摇摇头,关山尽这次虽然内伤严重,但多数是自己作出来的,好好地吃药歇息也便是。

    「我是不是该把这件事给吴先生透点口风?」黑儿虽没敢去探望关山尽,他身上还有任务,不能这时候掉链子,可光从满月口中得知情况,他心里如何能不自责?

    尽管这是为了给关山尽与吴幸子的感情推波助澜,但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再说了,回京城后又是一场官场厮杀,关山尽怕是没机会好好静养了。

    他想着,若是吴幸子知道关山尽为了他都能走火入魔,吐血三升,拚着命不要地找,是不是就会心软,愿意回来呢?也省得染翠那只小狐狸多生枝节。

    谁知,满月却摇头了。

    「说是要说的,但不是现在。」「什么意思?」黑儿的眉峰凌厉地蹙起,要不是知道满月对关山尽忠心耿耿,他都要怀疑这是要下黑手的意思。

    「我问你,吴先生这会儿对大将军什么心思啊?」满月疲倦地一抹脸问。

    黑儿静默了片刻,回想起了毛氏夫妇的故事:「应当是情根深重了。」他比不上染翠的通透,却也并非不能明白吴幸子的心意。

    「怎么说?」这个回答却勾起满月的好奇,他可不认为黑儿能看得出来。

    黑儿索性将毛夫人的故事给说了。听罢,满月圆润的脸蛋,似乎瘪了些,肩膀也垮了下去。

    「唉,这下可不好办了......」「不好办?」「你说的对,吴先生对大将军已经用情很深了。」满月想帮自己倒杯茶,拿起茶壶却发现里头涓滴不剩,忍不住用力叹口气。「所以才难啊!吴先生也早就察觉自己的心思了,你认为他说这件事为的什么?他的性子,倒是比我想得要犟的太多了。」「他以为大将军心悦鲁先生,这才不愿久留。可,让他明白大将军心里最重的是他,也许吴先生就愿意回来了?」黑儿是全然看不透满月与染翠为何如此拐弯抹角,在他想来喜欢不喜欢,与其私下猜测,何不干脆地说出口呢?人心难猜,稍有不慎便会走上歪路,这又不是行军打仗,何苦?

    「若在喜堂抢婚前,也许说开了也便是。黑儿,我这么同你说吧,确实吴先生得知大将军吐血重伤,且还是为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回来了。然而,他心里会怎么想呢?他是会认为大将军对他钟情了,或是认为大将军对得到的真心毫不珍惜?你别忘了,一直以来,吴先生都认为大将军心里思念的,是鲁泽之啊。」满月用力敲着桌面,圆润的胖脸阴沉如水:「这才为了鲁泽之扳倒乐家,硬把人从喜堂上抢走,镇南大将军衷情于自己幼时的夫子,一怒为红颜,已经传出马面城了,连京城里都得到消息了。这时候,你告诉吴先生,大将军为了他的不告而别,气血瘀心、走火入魔,唉......不说吴先生,光说你自己吧,信吗?」面对质问,黑儿张开嘴却无法回答。

    自然是不信的。怎么可能信?天底下多情之人何其多,而多情之人又最为寡情,就像那个毛大爷一样......道理黑儿虽然明白,却依然没能安心。

    他眉峰紧锁问到:「染翠大掌柜那边又该如何?他总是撺掇吴先生,一心想在六月中前回到京城。」「你用不着担心他。」满月摆摆手。「吴先生是长情之人,他现在心里挂念的是咱们大将军,任何鲲鹏都是浮云,染翠也明白。」黑儿可没有满月这么宽心,想来还是自己多盯着点避免万一才是正途。念头既起,他也不多待了,利落地推开窗子纵身而出,眨眼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满月凝视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药还没熬呢。

    不想刚推开房门,满月便被守在外头的人给吓了一跳。

    「大将军?」他捂着胸,摆出个夸张的讶异模样,胖脸都煞白了些许。

    「嗯。」关山尽似笑非笑地应了声,不动声色地扫了满月住房一圈。

    他不是独自一人,怀里是搂着鲁先生的,懒洋洋地把玩细白如玉的指头。

    「您怎么没在房里歇息?」满月察觉鲁先生唇色嫣红,指尖上甚至还有几个红印子,不禁在心里感叹关山尽这戏做的真足,他几乎都要相信鲁泽之真正倍受疼宠。

    「陪老师散散心。」关山尽唇边擒着浅笑,看来满面春风,就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这样。」满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刻意带着鲁先生四处闲晃,存心引人注目吧。关山尽自己心里不畅快,下手更没了节制,满月都有些同情鲁泽之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鲁泽之耳中却全然是不同的意思。这清雅如月的男人脸色微红,带点拘谨羞涩地半垂下脸,将手从关山尽掌中抽回来,藏在袖子里。

    鲁泽之知道清城县是吴幸子的家乡,这一待数日他原本颇为气闷,那老东西走了便走了,关山尽又为何要刻意寻人呢?然而,没了乐家这座大山可傍,自己与关山尽的「师徒情谊」又传遍了天下,鲁泽之现在除了牢牢跟在关山尽身边,也已无退路。

    大抵是看出他的不安,关山尽倒是加倍的疼宠他,绝口没提起吴幸子过。想来,现在停滞在清城县,不过是关山尽一时咽不下气,毕竟那老丑的东西哪来这么大脸,闷不吭声就跑了,狠狠削了关山尽的脸面。

    「大将军不如回房歇息吧,满月等会儿熬了药给您送去。」满月说着,便要往楼下走。

    「药不用急,我有话同你说。」关山尽却阻止了他,低头哄着鲁泽之道:「老师先回房沐浴吧,学生特意让人从鹅城请来了长歌楼的大厨,晚些一块儿用饭?」「好。」鲁泽之乖顺地点点头,按捺下心底隐隐浮现的不安,在关山尽的目送下回房。

    「有话可以晚点说,你药不能停。」既然碍眼的人不在了,满月便也卸下了拘谨,对着关山尽瞪眼。

    「药可以晚些喝,进屋去吧。」关山尽拉着人进客房,轻轻阖上房门后,侧头瞅着满月。

    「适才在你屋子里的人是谁?」「你知道我不会回答你。」满月挑眉回道。

    关山尽闻言一笑,他脚步有些虚浮,在桌边落坐后长长地喘了口气,声音略显嘶哑道:「倒杯茶来。」满月屋里的茶壶早被黑儿喝空,他蹙眉推开房门朝外头吹了声哨子,唤来一个亲兵,低声交代他熬药并拿壶茶水上来。

    再回头时,落入眼中的,是关山尽望着窗外的侧脸,玉石般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晕,眉眼鼻唇的线条柔和细致,犹如精工雕琢而成。然而再多美好也掩饰不了眉宇间的灰败之气,说来鲁泽之心还真大,这么明显的不对劲都能视若无睹,比之六年前只能说是眼瞎了。

    「黑儿说了什么?」关山尽也不多费唇舌打迷糊仗了,他是重伤,但伤的是心脉不是脑子,隔着两扇窗子,满月屋里的动静他能不知道?再说黑儿的功力远在他之下,三日前黑儿第一次回来,他就察觉了。

    一直隐忍着没说,只是想等满月亲口对他坦承罢了。

    「你要听真话还是谎话?」满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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