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 - 分卷阅读79

    空清一坐就坐了一下午，谁也没有打扰他。直到夜幕降临，执子才挪动着步子来唤他该吃晚饭了。空清回神，对执子微微一笑道：“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执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呢？”

    执子在空清旁边坐了下来，他搓着自己的手指，忐忑不安的看着空清道：“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空清最近的情绪都不高，他有些害怕空清会弃他而去。

    赤瞳离开后，空清的心性骤然转变了。他开始无比怀念赤瞳在的那时的空清，那时候空清的笑容明媚透亮，直达眼底，还有几分小孩子心性。

    可如今的空清沉默寡言，笑而不语，话是越来越少了，笑容也不似之前明媚了。他眉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悼，他自己不愿出来，别人也无法进不去。

    这样的空清让执子一筹莫展，他总有种不忍心打扰，也不该打扰，更不知道该如何关心空清的无措感。

    “那好，我们明早就出发。”空清欣然同意了。执子现在还小，又是他自己救助回来的。所以在执子未成年之前，空清是不会无缘无故丢下他的。

    空清的离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了长久，待久了反而会扰了他的心性。与其睹物思人还不如尽早离开，去过另一种生活，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晚膳是穆由方和青墨一起准备的，等人都到齐了，才开席。还是按照之前的位置坐的，空清的身边原本坐着的是赤瞳，此时赤瞳虽然没在，但位置还是给他空着了。

    空清看着自己旁边的空位，眼神微落。随即又微微一笑，纵容的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明日一早我就走，执子同我一起。”

    众人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除了先一步知道的执子以外，其他人都静静的看向空清。空清对他们付之一笑，眼里淡然纵容。

    青墨问道：“怎么就要走了？是要去哪里？”

    空清放下了手中的碗，不紧不慢道：“回清洸寺。”

    青墨僵硬了动作，深沉的看着空清。在坐的人只有他知道，清洸寺是空清被赤瞳带回云山之巅之前的出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还能回去？”

    空清浅淡一笑：“上次我们回去看过了，里面依旧有僧人。所以回去也是可以的。”

    青墨垂下眼眸：“这样啊。”赤瞳离去了，空清也要走了，这云中苑已然是要空空荡荡了。青墨悒悒不乐，情绪低落了下来。

    穆由方看出了青墨的伤怀，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青墨放在腿上的手掌，以示安慰。朝空清问道：“远吗？”

    “挺远的。”空清答道。

    南冥道：“闲来也无事，我送你们回去吧。”

    空清摇了摇头：“不必麻烦的，轻车熟路，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南冥坚持道：“那我也得去认认路啊，要是哪天想去看看你，又找不到路，可怎好？”

    “对啊，我们去送你吧。也认认路。”穆由方附和道。

    青墨虽听赤瞳和空清说起过清洸寺，但并未去过，所以他也是赞同一起去送空清的。

    空清见他们一脸不放心的模样，笑了。在他们的坚持下，空清只得同意了。

    此事定下来后，他们就开始默默无声的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他们都感觉得到空清比之前还要和蔼慈目，浅笑安然。但却是那种深沉得他们无法触及的平淡安然。

    他似乎将自己的本真给封存了起来，只将自己最为亲善，蔼然，仁爱的一面给表现出来。全然是一副不悲不喜，和颜悦色，好善乐施，岁月安好的模样。

    空清如此平静淡然，他们就是想劝说和安慰都无从下手。众人除了默默地陪伴也别无他法了，如刻意而为之，反而会弄巧成拙。是以都选择将此事慢慢淡却。

    赤瞳是妖，远比空清要坚强厉害的多。他们虽担心赤瞳，但却不似空清这般担心。赤瞳有漫长的岁月空清却没有，所以近些年来，他们都倾向于空清多一些。空清寿命不过百余年，他们朝夕相处，感情甚比亲人，自是要珍惜这有限的时光。

    至于赤瞳，他已是个半仙，只要静心修炼，自然是出不了什么差错，而且一般人也伤不了他。他们想时间能抚慰一切，所以等百年过后他也许就释怀了，那他们也就能再次与他相聚了。

    更阑人静，空清在自己房内收拾东西，他没多少东西，书籍都是赤瞳给他买的，衣物也都是赤瞳置办的。他向来是个俭约的性子，也就只有这些书籍和两身衣物了。收拾完了这些东西，挑了几本常看的书籍带上，刚好装满一个包袱。

    收拾完东西后，他就躺回了床上休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索性将念珠取了下来，盘腿坐在床上默默地念起了佛经，想让自己心静下来。

    他心有杂念，难以平静。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的数起了念珠，数着数着他发现他的念珠似乎少了一颗。空清震惊不已，他的念珠怎么会少了一颗？他倏然睁开眼睛又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的确是少了一颗。

    他将自己的整串念珠的每一颗都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没有刮痕和碎裂的痕迹，也没有多余的间隙，很明显是被有心之人给摘除了去。

    空清幽幽的叹出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这有心之人自然就只有赤瞳了。他看着这串少了一颗的念珠，沉重的心情更加低落了。这念珠是赤瞳亲自给他做的，是他来云山之巅的第一个生辰的生辰礼，已经贴身不离伴随了他好多年了。赤瞳将它拿了一颗出去，意味不言而喻。

    一阵惆怅过后，空清在自己房间里再也待不下去，趁着月色去了院中散步。走了好几圈，不知不觉来到了赤瞳的房门前，他看着赤瞳紧闭的房门内一片漆黑。叹息一声，沉默了半响，才推门而入。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灯油前，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灯火照亮，漆黑的屋内渐渐的亮堂了起来。

    空清环顾着属于赤瞳的房间，屋内是熟悉的摆设和熟悉的格局。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的身影了。他垂下眼帘失落感更甚了，落寞而哀愁。

    他恍然有种浮生若梦，梦醒成空的沮丧和落空之感。郁郁寡欢，甚感凄凉。

    ☆、第 98 章

    翌日天色刚亮，空清就已经坐在院中等候他们了。众人吃了个早饭，又收拾了一番就下山了。

    他们下山后路经穆家村，执子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穆家村认了个妹妹穆霜柰。此次离去，轻易恐无归期。他便提议道，在走之前去看看小柰柰。

    空清欣然同意了，愿意随他一起。空清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也是乐意的，就一同来到了穆家村。

    他们下山已到云山脚下，虽然时间还尚早，但穆家村都是农家人。这个时节正忙着早出晚归的翻土播种呢，天刚蒙蒙亮大部分的人就都早早的出门干活去了。

    他们来到穆朝生家的时候，就只有刘芊芊带着女儿穆霜柰在家做早饭。

    刘芊芊是个含羞朴实的妇人，见他们突然都过来了，又都是男子，就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们相处，抱着女儿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愣然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应该要去找自家男人回来“主持大局”。她很是拘谨道：“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叫朝生回来。”

    穆由方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并无其他要紧的事找朝生，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柰柰就走。”

    刘芊芊并未读过书，对读书人有一种莫名的崇敬。穆由方才情出众也得过官职，又经自己丈夫的耳濡目染，她便对穆由方这个堂兄有了更甚的敬重之心。

    她是个本分老实的小女人，性子温和，眉眼温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虽也见过穆由方等人多次，但她还是免不了得有些窘迫和拘束，此时穆朝生又不在，她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招待穆由方等人了。

    明明是穆由方等人来他们家做客，她踌躇不安的模样倒像似个外客一样。穆由方看出了她的拘谨，笑着说：“我们就在院子里陪柰柰玩会，你不用忧心的。”

    得了穆由方如此善解人意的话，手足无措的刘芊芊暗自松了口气，抱着自家女儿跟同穆由方等人留在了院子内 。为了避嫌院子的门也是敞开的，他们就这样呆在院中小聚了一会。

    执子从刘芊芊怀里抱过还在襁褓中的柰柰，青墨和穆由方也十分喜欢柰柰，几人围着柰柰逗弄了半响。

    南冥第一次见柰柰，甚感奇怪，不禁凑近了些，多看了两眼。空清站在一旁看着，和颜悦色。

    刘芊芊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并没有打扰他们。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的孩子，她自然是欢喜不过的。

    柰柰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他们，并不怕生，反而很是喜欢他们，在他们的逗弄下，咧嘴眯眼直笑个不停。

    执子又拿出了一些小玩意逗弄柰柰，柰柰肉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攥着执子送给她的小玩意。她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被执子故意做的鬼脸逗弄的开心不已。

    时间也差不多了，执子依依不舍的将柰柰还给了刘芊芊。

    空清见他如此不舍得，便道：“要不你就留在穆家村，或是继续呆在云山之巅也可以，这样离柰柰也近些。”

    执子摇了摇头道：“柰柰有爹娘照顾她，我想她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看她，不碍事。现在我只想跟着你。”

    空清笑道：“你执意跟着我作甚？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追求的东西。”

    执子歪着头，不是很明白的看着空清道：“那些什么的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我现在就想跟着你。”

    空清哑然失笑：“那便罢了，先跟着吧。以后有自己的想法了，再去追寻也很好。”

    在临走之际，青墨将他从魔界收割的魔晶石，送给了柰柰。是一颗菱形状呈水蓝色的魔晶石，看着很是漂亮。

    刘芊芊曾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东西，故而有些惶然无措，她抱着柰柰一个劲的推辞和谢绝。因为穆朝生曾说过，以后青墨送的任何东西，轻易不要收，因为他们家柰柰实在是已经收了青墨太多的礼了。而且这些礼都分外贵重，他们应该适可而止。

    第一眼见到这水蓝色的魔晶石，青墨就跟穆由方说，这个颜色清澈透亮，很适合女孩子佩戴。他便留了下来，说要送给柰柰。将里面的残留的魔气给炼化了，此时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丝毫魔气。青墨还特意打造成了菱形，以方便佩戴。

    穆由方知道这是青墨的心意，这是专门给柰柰打造的，要是被拒绝了倒是浪费了他一片苦心，他笑着对刘芊芊说：“这东西只是好看，不值钱的。妳就替柰柰收着吧。朝生那边想必也不会计较的。”

    刘芊芊素来就不是个强硬的性子，听得穆由方都如此说了，也没再好意思执意拒绝了。堪堪将东西收了下来。

    辞别后，她目送着他们离去，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个一身红衣，平时最扎眼的人影不见了。穆由方，空清等人都到齐了，赤瞳却没有出现。真是奇怪，若是平时他们都是一同来的才对。

    她突然又想起了刚刚空清和执子的对话，空清这是要离开云山之巅？他们此番出行是要去哪里呢？

    刘芊芊抱着自己女儿，满腹的疑惑。她望着已经走远了的众背影，只得将自己的疑惑暂时先放一放，想着等穆朝生回来的时候，再说与他听，看他能不能替自己解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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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五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往清洸寺前进，走了差不多两个多月才到。

    空清回到了清洸寺，再次来到了那棵大树前。十几年过去了，这棵大树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赤瞳时的模样，怅望不已。

    休息了一日后，他便向主持提出了，想要长久呆在清洸寺内修行，要正式皈依佛门的想法。他虽一直是出家人的打扮，但多年来并未正式的接受过洗礼，成为真真正正的出家人。他虽有剃度惯例，但头顶上也未曾烫印上诫疤。

    他本就是一副出家人的模样，先前也来过清洸寺，和清洸寺的主持也算是个熟人了。当他说他想要正式皈依佛门，进入清洸寺修行时，清洸寺的主持在了解了他的决心后，便欣然同意了。

    空清的这个决定让青墨等人都十分惆怅，因为他们都知道，空清若是正式皈依了佛门，那就真的是不理凡尘俗世，超脱于自然了。他和赤瞳也只能是相忘于江湖，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青墨很是感伤，他终究是不能够理解赤瞳为何要决然离去，空清又为何要正式皈依佛门。他想如若赤瞳不离开，那他们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住同一个院子，吃同一桌美食，年年岁岁都同在一处过，欢声雀跃，开心度日。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