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 分卷阅读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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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爷,您说的是哪档子事?本官怎么全然不记得了?”

    丞相睁着一双眼睛看将军,众所周知丞相糊涂健忘,这个时候忘记了一些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丞相的眼睛清澈照人,让人想起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将军着了迷,他凑过去,与他平平地对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将军说:“相爷满腹算盘,就是糊涂健忘,今天可让本官抓着了你这个软肋。”

    丞相一下子在将军的唇上狠狠亲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重重地碾过去,趁着将军酒还没完全醒,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将爷不是嫌药苦吗?那现在呢?现在还苦吗?”丞相按着将军的后颈,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他,语气里缱绻眷恋,花叶芬芳。

    将军按住上升的心跳,他经历过大场面,这些时候自然不能是自乱阵脚。将军笑,抬手刮刮丞相的鼻梁,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现在不苦了,本官很乐意再来一点。”将军撑在床沿,垂着两边的头发。

    丞相一把松开了手,起身抄起桌上的陶碗就往外头走,把话撂在后头:“本官先把碗还回去,不然,灶间等急了差人来催,本官可不想被人看到。”

    “不想被看到什么?”将军下榻来,披上搭在椅子上的外衣,问丞相。

    丞相回身,满身的山川祥云像是将军曾经的梦境,梦中铁马冰河,背后是花海,有人站在山坡上瞭望。

    丞相盯着将军笑,眼尾打着浅淡的皱纹:“就是刚才我说的白日里不能做的事。”

    将军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看丞相,丞相勾着嘴角笑,轻轻巧巧地哼着小调,准备出门去。

    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有卫兵急匆匆跑进来,当即跪在屏风外,报:“将军,帝都的信使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将军,带上来吗?”

    丞相还没绕出屏风,停在原地,他转身看将军,眉峰微蹙。

    两相沉默之间,忽然一道声线滑进来,沙沙的,拉着拖长的尾音:“将军,咱家可是有急事要禀报,万分耽误不得。”

    说着一个人影就抬腿跨进了门槛,丞相甩袖,一旋身进了内堂,放下帘帐遮住外头的光景,只听得外头细碎的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丞相在线开假车。

    ☆、峰回

    将军见丞相一闪身就没了影,他也没多问,他知道丞相毕竟是偷偷跑来的,要是被帝都来的人认出来,这事情可不好交代。

    纱幔晃动,屏风后头的光影摇摇曳曳,丹桂皮的香气被吹散了点,随之而来的,是宫中御用的香料和不浓不淡一股脂粉味。

    将军微微皱了皱眉头,难不成来的还是个女内官?这老大一股脂粉味又是怎么回事?将军知道宫中有些女官上了年纪,也学着后妃一样涂脂抹粉,不说是沉鱼落雁,至少还有犹存的风韵。

    卫兵躬着身子把来人请进来,脚步声急急碎碎的,金紫朱红的蟒袍富贵夺目。

    将军三两下整理好身上的衣裳,抖抖袖子迎出去,拱手道安:“北疆守将翁渭侨,见过公公。”

    “将军不必多礼。”沙沙的声音和着脂粉香气飘来,皂靴踩在地板上急促有声,还有不知谁人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将军站直了身子,他倒要好好看看这来者是怎么样一个大人物,这么大的排场,连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一品京官也自愧不如。

    当然,将军看到的跟他想的并不是一回事儿,涂脂抹粉的,不一定是女官,也有可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公公。

    穿青衣的小黄门小跑着过来,跪趴在地上,老公公一甩袍袖,似云霞铺展。他安安稳稳地坐在小黄门的背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捻着翡翠珠串。

    “咱家是司礼监的秉笔,这里见过将军。”

    秉笔操着一口漂亮的京腔,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的,像是台上的名角儿。他朝将军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行了礼。按说,这样的礼数,是不周到的。

    将军看他一眼,绷住了嘴角。初次见面,他心里对这个秉笔太监甚是不满。司礼监的掌印算是东厂的一把手,待人谦恭有礼,也没见得有这么嚣张。

    “上茶来。”将军抬手吩咐下去,平平淡淡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老公公打断了将军的话头,说:“不用了,咱家喝不惯这边的茶水,涩得慌。”

    将军微微一笑,他今天偏要礼尚到底:“本官看公公上了年纪,面上不似从前那般焕发。正好,本官前几日偶得了两株药材,听说可以使人返老还童。既然公公喝不惯本官的茶水,那不如现在就叫人下去熬了,一会儿就端上来。”

    秉笔一听将军说他上了年纪,当即瞪起了眼睛:“嗯?你是嫌咱家老了?”

    秉笔面上抹了脂粉,用圭笔描了眉毛,嘴唇上还点了朱砂。这样的装扮,在年轻姑娘身上倒还是一顾倾城的模样,但秉笔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了,皱纹爬满了额头,看起来颇是诙谐。

    将军带着融融的笑意,在秉笔对面的圈椅里坐下:“不敢不敢,秉笔舟车劳顿,本官不上茶水,有失脸面。这不,还不是为您着想嘛。”

    侍卫来给他倒茶,清洌洌的,看得清杯底的蝶戏兰花。这些都是帝都带过来的用具,釉下的锦鲤、莲花、竹叶,一笔一钩都是盎然的古意。

    秉笔盯着将军,眼睛里放出鬼精的光。他虽然老态龙钟了,眼睛里的精明倒还是一分不减。

    将军闲闲地喝着茶水与他对视,两人剑拔弩张了一会儿,秉笔竟扯着嘴角笑起来,哑哑的声气,尽是深宫中的肃杀气息。

    秉笔是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十载的人物了,虽说位分上比掌印还差了点,但也算是个比狐狸还精的家伙。

    他六十二岁了还屈居于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掌印手下,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但奈何掌印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做事又没有错处,老秉笔也难以下手。

    “不知公公远道而来,可有要事禀报?”将军搁下茶水,问起正事来。

    秉笔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扯动了满脸的皱纹,连着他那张惨白的脸面一起,看起来颇是瘆人。要是在半夜,还真能把人吓死。

    “咱家奉命带了皇帝的旨意来,给将军知会一声,监军大人明儿下午就到了,将军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将军蹙起眉头,推开了面前的茶杯,说:“监军?本官怎么未曾听说?”

    秉笔翘着兰花指,转转手腕上的翡翠珠链,飞了将军几眼,摇头晃脑地说:“皇帝前几天批下来的,圣旨写得明明白白,盖上了大印,难不成咱家还会做假?”

    说着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小太监捧着明黄的圣旨来。将军见了,连忙起身行礼,见圣旨如见皇帝,这是固有的规矩。

    太监把圣旨递到将军手中,他展开来看了,上头写的明明白白,末了,还盖上了传国的玉玺。

    “皇上怎么突然增设监军一职,还要监察军中三品以上官员的饮食起居?”

    将军觉得这个要求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点没理。

    “将军莫要担心,这回来的监军是个不错的人物,懂得一手好医术。咱家之前听说边疆苦寒,士兵多有伤冻之人。想是军中的大夫手艺不精,于是这回特意提点皇上要找个懂医术的,好给将军分忧。”

    将军一听他这话头头是道的,心里鄙弃了一番。什么边疆苦寒都是借口,说起来多好听的样子,暗地里打着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将军收好了圣旨,心领神会地笑,躬身作揖:“公公心系家国,是个难得的人才。是本官多虑了,公公不要怪罪才是。”

    他的话温温的,都是从丞相那里学来的本事。杏花春雨般润泽,谁听了都不会多怪罪。

    秉笔笑着指点将军两下,说:“将军你身上倒是有几分丞相的影子。”

    丞相听得秉笔提起了自己,他靠在门边听外头的动静,抓着陶碗的手加重了力度。丞相不能走出去,因为秉笔是见过他的,到时候说不明白。

    “此话怎讲?”将军抬眼看看秉笔,虚心地请教。

    “咱家虽不懂你们朝堂上的事,不过如今皇帝要下手整肃朝堂了,将军您说说,凭您跟丞相的交情,是不是应该躲一躲这风头?”

    将军听出事态不妙,他稳住神情,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不知丞相犯了什么罪?滥权?贪污?还是说跟本官不清不楚的,迂腐的老头子们看不下去了?”

    秉笔一听他这话就笑了,笑得很开怀:“将军太会说笑了,丞相之前做过皇帝的老师,在朝中兴风作浪的,皇帝也管不了他。可是现在局势不一样咯,我们的小皇帝,正准备瞅准机会满朝文武一锅端呢。”

    “满朝文武一锅端?皇帝好大的手笔。”将军面上带笑地坐下,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自古君权相权就难说,树大招风,像丞相这么个人,之前再怎么才华横溢,到头来还不是乱臣贼子。”

    “还是公公看得通透。”

    “看得通透有什么用。”秉笔突然长叹一声,“混到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被那小子踩在脚底下,咱家不甘心呐。你说他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凭一副好皮囊。要说咱家之前,也是京中的美男子!”

    将军好容易才忍住了笑,不管当年怎么风华绝代,现在的秉笔,不过是日暮西山的老迈模样。涂脂抹粉的,再也看不出当时的年月了。

    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丞相才是帝都的美男子。也许放到天下四海,也算是属一属二的好相貌。

    秉笔突然就不想说了,也许想到他的逝水年华,再阴狠的人也会有伤离之感。他扶着膝盖站起身,一手搭着小太监的手腕,行动之间倒是有皇家的贵气。

    “咱家说多了,咱家不过是个宦官,本不敢非议朝廷事。咱家在这里好心提点你一句,将军仔细着点,莫要一头走上了黄泉路!”

    将军起身去送他,嘴上说:“本官心中有数,有劳公公提醒了。”

    “赶明儿监军来了,可要好好地接个风。那是皇上钦点的人,得罪不得。”秉笔掖着袖子,不像来时那么急碎,这回他走得从从容容。

    将军目送秉笔的背影,长长地揖下去,拉长了语气:“公公慢走。”

    他在庭前站了一会儿,方才折回房中去。屋子里点着丹桂皮和雪松木,温暖的味道。秉笔走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点脂粉味,将军皱着眉抬手重重地扇了两下。

    丞相一掀帘子从内堂走出来,他径直走到桌子前,一手拉开了圣旨,一目十行地读起来。丞相才不管这是什么圣旨,什么上下尊卑都跟他没关系!

    将军脱掉了外袍丢在一边,靠在圈椅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撑着额头,手指插进头发里,莫名烦躁起来。

    “哪里来的什么监军!”丞相低低地骂一句,“分明就是想监视你。”

    将军拉他的手,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和他十指相扣。丞相的手很漂亮,写得一手斐然的好文章。

    “个个心怀鬼胎的,应付不过来。”将军说,声音轻轻的,带点微微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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