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 分卷阅读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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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花匠突然一个箭步跨过去拦住丞相,把他按住了,一甩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相爷,对不住了。”

    “你干什么?!”丞相惊愕万分,反着手臂要挣脱出来。

    花匠可没管丞相的意思,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地就在丞相的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霎时,鲜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你反了你!造反吗?!谋杀本官?给老子滚!”丞相几乎是咆哮起来,花匠一早上唱的是哪出戏他晏鹤山还真是难以理解。

    丞相一抬腿踹了花匠一脚,踹在他肋下,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花匠丢开匕首,忍着疼蹲下来,撕碎了自己衣裳上的布料迅速给丞相包扎,他的手法娴熟老道,很显然之前这事情做过不少。

    “相爷,不是我谋杀。虞公子昨天回来的时候腿上有伤口,你今天万事无恙地走出去,恐怕要露出破绽来!”

    丞相一听不可置信:“他腿上有伤口?他没有跟本官说啊。”

    “哎呀我也不知道为啥他不说啊,昨天……”没等花匠说完,就听得那边堂上传来嘹亮一声传唤。

    “丞相晏翎,速来接旨——”声音直透房梁。

    丞相望了一眼,花匠手上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把伤口处理好,拿袍子遮住了,一样一样办的妥妥当当。

    “相爷你快去吧,公公喊了两回了,其他事情回来再说吧。”花匠弓着身子退到一边去,捡起地上的匕首拿袖子擦去了血迹。。

    丞相也不再多说,倒吸一口气忍住腿上的刀伤,吩咐道:“看好童子,待在里头,哪都不要去。要是童子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的皮!”

    花匠躬身领命,丞相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堂上走去。腿上有新划开的口子,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童子远远地看着丞相的背影,转头问花匠:“你为什么要砍他?”

    花匠吓了一跳,什么叫砍他,这能叫砍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砍丞相啊!

    花匠蹲下来,本来想摸摸他的头,但一看手上还有泥土沫沫,也就放下了。花匠轻轻牵着童子的手:“花匠迫不得已,不然相爷他可能……要遭殃。”

    童子又问:“今天来了什么客人?我们可以去看吗?”

    花匠笑着说:“是宫里面的太监,不男不女的,我们阿宁不看那些玩意儿。”

    “可是将爷什么时候来啊?将爷很久没有来过了。”童子声如蚊蚋,“以前将爷天天来的。”

    花匠蹲在童子面前,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擦干净了才去轻轻捏了捏童子的小脸,说:“将爷会来的,中秋节就可以见到了。”

    童子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像是墨绿的松石,猫儿一样。

    花匠眯眼笑了,虽然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生离死别的,但看到童子的眼睛就会莫名地安宁下来。

    “你的头发颜色真好看,白白的。”花匠忍不住说,“像个小妖怪。”

    “阿宁才不是小妖怪,阿宁是祖宗。”

    “好好好,祖宗,祖宗说什么都对!”花匠被他逗笑了,站起身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带着童子往后堂去。

    丞相走了半天才走到堂上去,他笼着袖子,不疾不徐地绕出去,顺便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香灰,簪了一朵花在瓷瓶里。

    绕出了屏风,紫金穿花的蟒袍就出现在丞相的眼梢,坐在宽大的贵妃椅上,一块松针翡翠镶嵌在后头。

    丞相转过眼波左右扫视了一番,见堂上堂下都把持着卫兵,青衣内官站得远远的,垂袖躬背。

    这阵仗,不像是来送圣旨的,倒像是包公上刑堂。

    贵妃椅背对着丞相,露出一方绛紫的衣袍,金线熠熠生辉。丞相走到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宽袍大袖遮住了他刚才被花匠制造出来的伤口。

    婢女上茶来,丞相垂眸喝了一口,转手把茶杯搁在一边。轻微的声响惊动了贵妃椅上的人,紫金袍子动了动,上头的龙蛇也跟着游弋。

    再一抬眼时,一张描眉涂脂的脸面骤然映入丞相眼中,差点没让他一口茶水吐出来。要说丞相平时见到的都是将军这样朗朗的人物,眼睛挑剔的很。

    虞景明不是说是掌印来送旨吗?怎么这会儿,变成了秉笔?

    丞相心里七弯八绕,他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消融在烟气里。

    “怎么这会儿,是秉笔亲自来了?本官明明记得,皇上是叫掌印来的呀。”

    秉笔登时眉毛一挑,压着嘴角道:“晏大人,昨日皇上明明是吩咐咱家来送旨,您就在旁边听着,难不成还听岔了?”

    丞相一听就笑了,闲闲的抚着自己的手背,说:“可能本官就只记得掌印了吧,对秉笔大人您,没什么印象。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失敬失敬,实际上还是斜斜地坐在那里,衣襟低垂,连头发都没有束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秉笔。

    “你!”秉笔被他这明里暗里贬低的话给刺到了,秉笔向来因为屈居于掌印之下而感到不甘,丞相明知此事却还要故意触他逆鳞。

    “你什么你,有你这么称呼本官的吗?”丞相敲了敲茶杯盖子,面带不愉。

    秉笔抖着眉毛,满脸的皱纹全挤在一起,细长的眼睛里放出精光来。丞相就那么坐着,不疾不徐,不进不退,什么事都不是事。

    就当众人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的时候,秉笔突然放松下来,甚至还爽快地笑出了声。他拊掌而笑,说:“多日不见,相爷越发的伶牙俐齿起来了。”

    丞相淡淡笑了笑,转眼看看外头的花木,没说话。

    “大人事务繁忙,咱家也不再废话了。咱家今儿个来,是带了皇帝的旨意来的,晏大人,起来接旨吧。”

    丞相看着秉笔抖开了圣旨,垂下眼睫喝一口茶,坐着没动。

    “大人,圣旨在前,您为何不跪?”

    丞相半晌才说:“本官昨天可以跪,明天可以跪,但今天就是不能跪。”

    秉笔皮笑肉不笑:“难不成天家的命令,相爷还得看着黄历来?”

    “上承于天,自然是要看看黄历。出门一不小心遇到个刺儿头,多难办啊。是不是?秉笔?”丞相巧笑着,眉眼盈盈,烟波潋滟。

    “晏翎!你好大的胆子!”跟在秉笔身边的一个公公当即尖着嗓子教训起来。

    还没等他继续骂下去,丞相一甩手就给了那太监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响,打的他手心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不入流的小东西,本官的名讳,尔等怎能直呼。”丞相拢拢两袖,声音清冷。

    小太监捂着脸站在那里不知进退,被秉笔呵斥下去了。

    堂中霎时一片静谧,众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倏尔,秉笔方才松了脸色,谄笑着上前一步,说:“新来的小弟子,啥都不懂,相爷别往心里去。”

    丞相见他凑过来,虽然心里嫌恶,但面上依旧是笑意温然的。

    他抬手扣住了圣旨,盯着秉笔的眼睛,道:“本官腿上有伤,跪不得。圣旨本官就接下了,秉笔您也不用念了,本官都知道。”

    秉笔眯起了眼睛,两人对峙了半晌,最后秉笔先松了手。他长长叹一声,转身掖着袖子蔼然道:“昨儿个大人让人给砍了一刀,皇上心里记挂着,特意喊咱家带了一位御医来,给大人瞧瞧伤口。”

    说罢,一位蓝布长衫的老御医便走上来,肩上挂着药箱子,躬身给丞相行礼。

    “怎的,宫里的御医来给大人诊治,大人也不肯?”秉笔阴阳怪气地指点。

    丞相一撩袍子坐好,把圣旨随手放在茶杯旁边,说:“能有御医来,那总比外头的郎中高明多了。”

    撩开的袍子底下,赫然露出渗血的伤口来,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秉笔的神色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后院里,花匠正站在万花丛中给花木修剪枝条,童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念书。

    海棠花开的正是时节,四海应无蜀海棠,一时开处一城香。花匠折了一朵来闻,余光瞥见对面的楼上,有人站在窗子边上看他。

    虞景明扶着窗棱,与花匠对视着,看他面上挑衅的笑意,不由得咬紧了牙齿,手上也加重了力度。

    咔啦一声,握在手心的那个瓷瓶碎成了齑粉,里面的药膏全都流出来,弄的满屋子都是草药的香气。

    虞景明醒来时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瓷瓶出现在了他的床榻上,孤零零地放着,瓶上还堵着红塞。

    打开一闻,是治疗各种皮肉伤的药。明明白白地摆着,我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别想着在谁背后捅刀子。

    个个都是人精。虞景明心想。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流过的血比你喝过的水都多。花匠心里想着,哼起了一曲阳关调子,把海棠花抛给了童子,继续干起活来。

    秉笔坐在车辇里,面色黑的能给乌鸦当舅舅。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抖抖索索地问:“干爹,今儿的丞相,怎么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车辇晃晃荡荡往皇宫里去,秉笔绷着嘴角,眼里的阴鸷能杀死个人。他一下子扣紧了自己的手指,坚硬的指甲扣进肉里去:“哪里不一样了?变了个人似的?国家到底有几个丞相,你怕是都数不过来咯!”

    小太监连忙噤声,半个字不敢多说,默默随队伍进宫去。

    秉笔下了步辇,甩甩袖子准备要进东厂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叫来了个心腹,说:“写封信去,叫濮季松紧着点,中秋马上就到了,耽误不得。”

    心腹诺声下去,秉笔撇着嘴,拢袖去看宫墙上的飞鸟,深吸了一口清气。

    ☆、常安

    “相爷,将爷怎么没有来过了?”童子躺在藤椅上,一边给丞相打扇子,一边问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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