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楼诚]许多年 - 分卷阅读46
“这事儿其实你自己处理了便是。”周佛海不悦道,“他再蛮横,也不过是个76号的打手,真能到你的场子里闹出什么事来么?”
“周先生明鉴。”明楼笑了,“上次我同您说起过76号这些流氓打手,您却说,任何历史上一个政权草创之际,鸡鸣狗盗,应该无所不容。又举了三大亨为例,说至其得道之后,要看他自身的如何向上。可您也看见了,吴四宝其人,此时不可谓之不得道,但他是怎样做的?我并非不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是这样的人欺行霸市,四处勒索,只怕沪上正经做生意的都要人心不安,不利于和平共荣的大局。”
“明楼啊,你就是学者气太重。有许多事,日本人不能做,我们也不能做,甚至76号也做不来。这时候就要这些土匪流氓替我们去做。便真到了民怨沸腾的时候,也有人能推出去不是?”
“先生原来存这个意思。”明楼颔首,“既然这样,明某能理解了。不过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上周我同商会的代表们开了一个会,言及这些土匪流氓的嚣张跋扈,深感这对商界的打击,尤其那些要开门迎客的,都是谈之色变。而警察们又贪污之风盛行,起不到保障市民的作用。还请先生以上海经济为重。”
“你所说的,我这几日也正在考虑。”周佛海点点头,“警察贪污颓风已不是一日两日,我正有意兼任警察局长,前几日又叫了君强回来,想来能有整饬震慑的作用。”
“如此甚好。”
“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阿诚看了一眼后视镜,“不会再来了,总算和某位有个交代——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
“吴四宝这种人,何必惊动到周佛海那里。敲打敲打梁仲春就行了。”
“你以为他后面只是梁仲春么?上次我去周公馆,提起这人,周太太也在,说他身裁魁梧,而且很懂规矩。你说什么叫很懂规矩。更何况我也正好顺势劝他把上海的警备力量在手里。”
“可他总不敢同日本人唱对台戏。”
“到手的利益他不肯轻易让的,警察权在他手上,总叫日本人不大快活。他们双方有龃龉,有互相推诿的可能,我们才有活动的空间。”
“我明白了。”
转眼便是年关岁末,明台回上海也有些日子了,反复要求见毒蛇。明楼和阿诚都置之不理,看他能翻出什么天来。年末又忙,统税有缺口,关税差得更多,他们也无暇去管他。直到明台提及要刺杀汪芙蕖,明楼这才不得不开始强迫自己考虑明台在这个局中的地位。
“同意刺杀汪芙蕖。”明楼说完,又看了一眼阿诚,“怎么了,看你似乎有心事?”
“明台会回家过年么?”
“杀完人回家来,恩……像是我们小少爷的作风。”
“那要不要……”
“暂时不要。”明楼摆摆手,“不过你替我挑一条皮带送他,看这小子如果自己能领悟是最好,领悟不了,也无妨,只怕我直接告诉他,家里要炸锅,大姐还在家里呢,那这年还过不过了?”
“好。”阿诚点点头,又觉得明楼想象力匮乏,“又送皮带?他肯定要埋怨你。”
“随他去吧。”明楼笑笑,“我还想收拾他呢。”
“那我先去办事了。”
“恩。”
阿诚其实有两桩心事,只是另一件不想摊到他面前来。
上个月老四来信,说他的亲生父亲死了。阿诚晓得他的意思,就叫那边断了每个月的供奉。本以为再没有瓜葛,谁晓得这人在报纸上瞧见了明楼和他身后的明诚,晓得阿诚如今十分出息,竟跑来上海奔个前程。
阿诚本拟给他一笔钱叫他回去,这人却铁了心要留在上海。
“好弟弟,你如今有了出息,就不能帮哥哥一把?如今这乡下的日子是万万过不下去了,地也种不来了。”
“上海不是好待的。”
“所以来仰仗弟弟不是?你现下在那明长官麾下,那是个大官呀……”
“你懂什么?”阿诚听他一口一个弟弟,心烦得很,呵斥道,“我不过是寄人篱下,没那么大本事。你趁早离开,我还能给你点路费,如果执意留在上海,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撂了一通狠话开车回家,见明楼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报纸。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带上门。
“过来坐吧,阿香弄了点点心。”
“恩。”
坐在他边上的沙发上,看着明楼惬意地中西合璧,芝麻酥配伯爵茶,忍不住笑道:“你这又下午茶喝开了?”
“忙里偷闲罢了。”明楼揉揉额头,“难得轻松啊。大姐被苏医生拖出去挑料子了,总算不跟我唠叨了。”
“你居然敢说大姐唠叨,等她回来,我要告状。”阿诚伸手把明楼嘴角的一颗芝麻给拂去了。
口渴,却只有一个杯子,明楼将自己的那一杯推给他,他也不介意,吹了吹饮了。
“她说等明台回来,要给明台说门亲事,早成家立业。又说我嘛,她是管不了了,可不能带坏你,要顺便也给你说一门。”
一口茶呛在嗓子里,瞪了明楼一眼。明楼伸手去顺他的气,抚着他的背,笑道:“我给你挡回去了,你怎么谢我?”
“谢你?”阿诚缓过气来,扬起了眉毛,“说不准我乐意呢?”
“你敢?”
“不敢。”阿诚挑挑拣拣,拈了一个榛子仁的,丢进嘴里含混道,又顿了顿,咽下去道:“对了,我四哥来了上海,想从我这里讨点好处。我给了他点钱,叫他走了。”
“他已经走了么?”
“不知道。随他去吧。上海不好待,他就是想留下也待不久。”阿诚摇摇头,“说什么乡下过不下去了,要来投靠我。真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明楼想了想道:“他倒也不算说谎,你想想我们最后怎么把统税凑够的?”
“怪我咯?”
“哪里,只是最近乡下确实不好过,我听说许多农民流离失所,日子也是真的过不下去。”
“我也知道,他们要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是不能帮一把。只是我瞧着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又是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真要靠咱们接济?”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想你能处理好。”
大年夜的,丢下胡琴跑上楼去,忽然想起明楼这一日的话,总算明白他为何明明瞧不上那四哥的人品,却又旁敲侧击地说乡下日子不好过。
这个人,原本就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桂姨要回来的。
“阿诚哥,大少爷叫你呢。”
第08章
门被敲响的时候,明楼就晓得,他是真的生气了。
早先大姐同他说的时候,他本就不赞成。明家不缺钱,给些钱在乡下打发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何必回明家来。谁料她大年夜里回来,确实不好强赶一个老人家到街上去。只是这么一留,怕是要留下来了。
他晓得这件事做得不妥,就任阿诚发了一通火,由他骂几句,明日一家人坐下来再谈怎么弄,总不好除夕夜里攒着火守岁。
谁料他越说越激动,噌得就站了起来,劈头就是一句“当然,你们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仆人嘛!”
“你怎么说话呢?谁拿你当仆人了!”明楼听着这话头不对,立即喝止了。
杀人诛心为上。可你居然用到我身上来?
劝了一通,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一句“晚安”便晓得他这口气根本就没平下去。说要去搞什么祭祀的东西,祭祀的东西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越想越觉得窝火,从桌边抓了一本书过来,翻开却见一个已经发黄的叶脉书签。
那是明台刚上劳动课的时候,老师要求交手工作业,明台小笨手做不来,阿诚就帮他做了许多,交完作业又随手乱放。阿诚收了一些起来,就包括这个叶脉书签。如同这业已泛黄的书签,阿诚在明家最初的那些岁月,在明镜或者明台的回忆里已经发黄卷曲了,只是明楼眼里,仿佛还是一片郁郁葱葱。他当然记得阿诚是怎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一个独立而强大的青年,有时会常常让明楼忘记,他曾经只是一个年夜里饿得躲在明家厨房的水台下猫着偷吃的孩子。
望着面前这碗阳春面,阿诚忽然觉得屈辱。
如果是他七八岁的时候,桂姨让他好好地吃上一碗阳春面,他会感激地大哭。可他只能等着逢年过节被带到明家来吃一顿饱饭。他记得自己像只老鼠一样被明楼从水台底下捞出来,请他吃饼干,记得自己小心翼翼地把饼干渣子用油纸包起来贴身藏好。在明楼的身边的日子温暖得让他忘记了时间是怎样流逝的,而就在这个桂姨忽然出现的晚上,他所有的回忆都苏生了。有好的,有坏的。说来也奇怪,他几乎很难想起桂姨到底具体怎样折磨了他,他记得清楚的,只是他怎样如履薄冰地在明楼的身边学会不用小心翼翼。
享受被爱原本不是一件需要学习的事情。他却花了很久学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坦然地被爱。
对明楼发了一通火出来,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从来只是对着他发火,发些同他不相干的火。真的对上始作俑者,反而又没什么感觉。
桂姨是在明镜父母双亡后依旧守着他们姐弟的,明镜对她有感情,阿诚心里其实明白。乡下过得确实很苦,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又回来,这个阿诚心里也明白。只是看着桂姨,对着四哥,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慌张。他们像是两股力量,要把他拖回到旧生活里。他不是怕苦,如今更不怕被打,他害怕自己失去了那种坦然。
坦然地认为自己是个明家人,坦然地认为他有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姐姐,坦然地认为他有个一天到晚惹事但又聪明可爱的弟弟,坦然地认为明楼是他的哥哥,他的同志,他的爱人。
这样的坦然一旦崩塌,他二十几年的生活便分崩离析了。
一晚上翻来覆去,解了外套,靠在床上。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着一盒凡士林,耳根一红,忽然想起来晚饭的时候他和明楼心照不宣地灌大姐的酒。只这几个小时,倒像是好几年似的。
从海军俱乐部回来,他绕道去四哥如今蹲的里弄去。他寻了一个棚户待着,耳朵冻得通红,见到阿诚来了,噌地一下蹦起来,同边上蹲着的道:“你瞧!我没瞎白话不是!这是我弟弟!我真有个弟弟!”
“别嚷嚷。”阿诚斥道,“喏,这里头是点钱,你拿着回家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四哥却推了钱,道:“我一个苏北人,若是在乡下还有一点活路,也不会到上海来讨生活。你知道乡下都被炸成什么样了?我老婆孩子都死了,我现在光杆一个!”
桂姨昨晚也说起乡下的房子都被炸了,阿诚便又信了几分,又见他确实不像是有妻子的样子,不然也万万不会在这棚户里过年,便顿了顿道:“钱你拿着吧,我也没多少,帮不了你。这钱你留着当本钱,跑个单帮吧,沪上许多人都做这个,总能糊口。再不济回去弄个小买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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