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棋子罢了

    棋子罢了

    (31+)

    泪水迷蒙了视线，九娘伸手想要擦干眼泪，却突然感到一道强烈的箭气袭来，她擦泪的胳膊依旧停在空中，整个人却被一只羽箭大力钉在墙上。失血的麻痹与疼痛一起袭来，九娘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玉清握弓的左手。

    那一瞬九娘的心里闪过很多念头。

    他的箭术当真同说书人讲得那般好。

    他果真是小皇帝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射箭的姿势真好看。

    他是个骗子，而她，是个傻子……

    熊熊的焰火依旧燃着，九娘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和黑风寨所有反抗的人一样。

    包围圈中的动静忽然在一瞬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素衣荆钗的女子不徐不疾的走了出来。

    “你竟然真的杀了她!”

    她的目光在看到九娘的尸体后露出一丝惋惜，夹杂着不解，看得连昱清直想笑。

    “不过一颗，何必这么在意呢。”他淡淡扫了九娘一眼，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容，施施然翻身下马，半跪在女子面前。

    “臣恭迎安平公主回宫。”

    九娘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晏青城和小玉的身影交杂着出现在她身边，他们一会儿朝她笑，一会儿又冲她冷笑，她在梦里拼命摇头，却被胸前的剧痛带回现实中。

    时值半夜，九娘躺在床上，屋里没有掌灯。稀薄的月光透过窗缝打在玉石做的地板上，一片冷寒。

    “醒了？”

    暗夜里，忽然有人出声询问道，九娘下意识寻着声音来源看去，一双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连昱清!”

    她愣了几秒，随即猛地坐起。动作有些剧烈，不可避免的拉扯到了胸前的伤口。

    “吧嗒!”连昱清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扔在她身上，九娘捡起放在眼前，就着月光看清了他的形状。

    那是半块劣质玉石，就是最原始那种没有被打磨过的玉料，是老三和老四的娘亲留给他们兄弟二人的。

    “你把他们怎么了？”九娘怒吼，下意识摸上腰间，这才发现长鞭早已不在了。

    “你活着，他们便都活着；你若死了，他们都会给你陪葬。”

    连昱清冷冷丢下这句话后便推门走了出去，九娘捧着那半块玉料，眼泪一滴滴打在它粗糙的石面上。

    是她害了大家，如果不是她引狼入室，黑风寨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九娘将头埋在锦被，忍不住抽泣起来。为什么她没死，为什么连昱清不让她死？

    长夜漫漫，月色寂寥，院中荷塘里游动的红鲤搅碎了一池银光。其实，寂寞就像是一尾欢实的鱼，游憩出一首凄迷的歌。

    养伤这几日，九娘再未见过连昱清。她在屋中不哭不闹的想了七日，终于还是迈出了走出屋门的第一步。

    “夫人。”她刚站稳就有丫鬟凑上前，低眉喊道。

    九娘被她喊得莫名，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自己。她冷笑一声，恶狠狠回道:

    “我不是什么夫人!”

    小丫鬟被她的语气吓到，突然跪下伏在地上打着哆嗦，九娘蹙眉，冷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夫、夫人息怒……”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夫人!”九娘心中怒火愈盛，骤然提高的声调吸引了来老往往的家丁与丫鬟，他们纷纷聚在院门前，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怎么了？都没事去做么？”

    管家问询而来，众人被训斥后都默默散开去做各自的事情，老管家摆出副笑脸向九娘走来。

    “香香是相爷前几日才从奴隶市场买的，她不懂规矩，姑娘莫要生气。”他这话看似是在道歉，传达给九娘的讯息却是不小。才买的么？若真是如此，那香香倒是可以培养成她的心腹。

    这念头在九娘脑中一闪而过，九娘愣住，半响后不动声色苦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有心机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现在的处境，也不比深处深宫要好多少。

    九娘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

    “起来吧，我只是笼子里的一只麻雀，连翅膀都折断了，哪里配做这相府的夫人。”

    香香不解的站起身，好奇的看向九娘。九娘笑了笑，不欲与她多说。

    “连昱清呢？”

    “相爷在书房。”

    管家一直恭敬的候在一旁，听到九娘问话后不卑不亢的答道。九娘点头，嘴角挑起一抹邪笑。

    “你就不怕我对你家相爷不利，这么痛快就把他的所在告诉我了。”

    “相爷吩咐过，如果姑娘问起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您带到他面前。”管家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引路的姿势，九娘嗤笑一声，抬步朝管家指的方向走去。

    “呵，也是，我的武功都被封住了，自然不足为惧。”她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的武功全部被封在了丹田处，没了武功，她就是真真正正的废人一个。

    “到了，姑娘请进。”

    书房离九娘所在的院子并不远，九娘敛去眸中的伤痛，抬步走了进去。

    连昱清站在桌前，右手执笔在宣纸上一丝不苟的绘着什么，九娘双眼微觑，平静开口道:

    “连昱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昱清依旧没有动，好似没有听到九娘的话，手中动作不停。九娘见状快步走上前，端起桌上的砚台就往那纸上泼去。砚台里有连昱清方才新研的墨汁，墨汁乌黑，一滴没落的浇在了他素白的衣袖上。

    连昱清的衣服都是由如意阁千金一匹的云裳织成，轻薄如翼无暇似玉。九娘愣住，呆呆看着墨汁在他袖上金线绣的祥云图案上聚集。

    “好了。”连昱清趁九娘发呆这一会儿勾勒完最后几笔，拿起桌上的画递给九娘。

    “送给你。”

    他细长的眼角挑起，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九娘低头，看清了画中那人。

    那是她，也不是她。她从未穿过那么复杂的衣服，珍珠缀连的嫁衣，高高挽起的云鬓。九娘接过那画，三两下将它撕的粉碎后扔到空中。

    “连昱清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