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潜移默化

    潜移默化

    (31+)

    连昱清写得很混乱，信上甚至残留了不少他涂改的痕迹。九娘捂住唇，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她终于知道了连昱清的秘密，他的那点残忍，他唯一的一次动摇，也只是为了将她送出棋局。

    生于乱世，命若浮萍身似芥，他们二人都只是棋子，可他却因为爱她，费尽心机让她成为了安平手中的一步废棋。

    心中的哀恸不止，九娘隐忍的哭泣还是引来了大殿周围的守卫，他拔出佩刀，放轻脚步向假山走来。

    “什么人!”

    忽然有人声在九娘身后传来，九娘惊诧回头，却在看到来人后愣住。

    “是你？”

    因为精通易容术的缘故，九娘总是会对她曾经见过的人的相貌都格外上心。而面前这个侍卫，正是她被小皇帝掳来那次顺便救过一次的侍卫。

    “你认识我？”

    他一脸茫然，九娘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着易容，右手摸到耳后寻到那处缝隙后将脸上的易容撕了下来。

    “孟姑娘!”

    侍卫看到九娘的真容后十分激动，他四处扫视了一圈，拉了九娘躲在阴影里。

    “李平还未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一边说一边弯了腰要拜，九娘扶住他，笑着说道:

    “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吗，诱郭啸救我的人，一定是你吧。”

    李平听她说完嘿嘿一笑，没有否认。

    “不过姑娘怎么会在这儿，还是由我送你出宫去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面露焦急，九娘将易容重新带上，正要拒绝他的好意，却在余光扫到紫云殿时僵住。

    滚滚的黑烟从大殿中冒出，九娘指着大殿，忽然哑然失声。

    李平见她已发现，急急拉了她就要往外拖，九娘赖在原地，大张着嘴不断摇头。

    “连……连……”

    她想要说连昱清还在里面，可脑中那个念头让她惊慌失措，鸿门宴，不在人世。

    这两个字眼在九娘脑中交替闪过，九娘推开李平，迈步就要朝紫云殿内跑。

    “孟姑娘你不能进去!”

    李平急忙拦住他，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心一横将实话说了出来。

    “陛下计划要杀连大人，他此刻已经服下了毒酒，就算你进去也救不了他了。”

    李平对于小皇帝这个计划也是只知道个大概，托了九娘的福，小皇帝勉勉强强将他当做了半个心腹，这才让他负责了这紫云殿的“守卫”任务。

    “不会的，不会的!小皇帝喜欢他，怎么会杀他，不会的……”

    九娘不住摇头，痛彻心扉。她总算知道了连昱清的悲痛从何而来，帝王无情，再多的依赖和喜欢也抵不过一颗野心。可笑的是，小皇帝是他教出来的，他一手教会了他那些权谋之术，一手替他平定了内忧外患，一手将自己送入了坟墓。

    九娘转身拽了李平的衣袖，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着。

    “我求求你，你让我进去，我求求你……”她可以不救他，可她不能让他这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走。

    “孟姑娘？”

    李平很为难，他知道陛下今夜对连大人的性命是志在必得，可是，九娘对他有恩，他不能知恩不报。

    李平满脸纠结看着九娘，最后眼一闭点了头。趁巡逻侍卫换班时，李平打开紫云殿的门将九娘放了进去。

    转身的瞬间，也不知是被浓烟呛得还是怎么的，李平一瞬红了眼眶，他抬头看向皎洁的月色，心中百感交集。

    那些细折子里最爱写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求殿宁宏，不求衣锦荣，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同。

    九娘进了大殿，灼灼的火光中她半个人影都快看不到。

    火星在她周围噼里啪啦的炸开，大殿上空的横梁带着蓝色的火焰不断掉落地上，九娘猛烈咳嗽了几声，大声喊道:

    “元帅!”“元帅!”“连昱清!”

    她一边喊一边四处乱转，身遭一片狼藉，九娘的双脸被火光印得通红，整个人也快要燃烧起来。

    “咳咳咳……”

    左侧忽然传来连昱清微弱的咳嗽声，九娘猛地转头，透过重重黑雾，她看到连昱清躺在地上，胸膛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猛地起起伏伏。

    “连昱清!”

    九娘四处闪躲，跌跌撞撞的奔到他身边将他揽在怀里。

    “小酒，你怎么……咳咳……”

    因为喝下毒酒的缘故，连昱清每咳一次都会咳出许多毒血，九娘用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笑着看他。

    “我陪着你。”

    这是玉清死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三魂七魄重新回归时，他记起了一切，急急奔去了幽冥司守着，而九娘，她将连昱清的尸首紧紧护在怀里，独自抵挡着大火的吞噬。

    那场火实则是玉清历劫必受的天火，天火烧焦了九娘的头发，烧毁了她的面容，一点一点，将九娘活活烧死在了其中。

    婆娑从九娘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孟九娘斑驳的脸颊，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一万三千八百三十一年零七天，孟九娘，你整整躲了我一万三千八百三十一年零七天。”

    玉清只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痛到骨髓，九娘听到他的质问后拼命摇头，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在她那张坑坑巴巴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泪痕。

    “我……”

    她想要开口说话，刚说了个我字便落荒而逃，玉清一时不查，竟真的又被她溜掉了。

    “她？”

    玉清扭头看向婆娑，婆娑撇嘴，指着东面说道:

    “往东行三千里后右转六十米有一处梅林，孟婆先前一直住在那。”

    婆娑话刚说完玉清就没了人影，剩九娘一个人站在奈何桥边，独自吹着冷风。

    心中记挂着凤凌的婚事，婆娑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再上天去看看。

    人间一年天上一日。

    婆娑他们在幽冥司耽搁了不少日子，可天族却只是刚刚进入了傍晚。宴请四海的酒席早就散去，算算时间凤凌这个时候大概正在跟阿凝入洞房，婆娑慢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随意在神族逛着。

    婆娑发誓她这个闲逛完全是随心的，可习惯这个东西真是的可怕，等婆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凤战冥的神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