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 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

    (31+)

    索性这样“兢兢业业”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在某个很平常的清晨，泠霜收到了来自蓬莱的传信，信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

    【腊月初七，天劫将至。】

    泠霜在看到这八个字后脑中突然轰的一下炸开，这一天她盼了将近二十年，可当它真的到来时她心中却止不住的恐慌，自古以来死在仙劫下的修仙者不计其数，泠霜从来不以为自己会是其中一个，可事到临头，她却莫名很不安，大抵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所以才会格外在意生死。

    泠霜的担忧分毫不差的落在了西陵凤战的眼中，比起泠霜来，他倒是镇定了许多，毕竟不是还有他么，虽说他出手不免会被反噬，但只要泠霜能成仙，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害怕了？”

    西陵凤战虽然胸有成竹，但看她这样子却忍不住想逗逗她，没想到泠霜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同他斗嘴，她缓缓抬头，注视着西陵凤战的双眸，似要看进他心底。

    “阿战，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她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她能明明确确的感觉到西陵凤战的不同，那是种她无法触及的神秘，常常让她怅然若失。

    西陵凤战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愣住，眼角的笑意却在下一秒缓缓绽开。

    “不要多想，等你过了仙劫，我就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这时候告诉她他的身份，他怕她真的会离开。其实这些日子煎熬的不只有泠霜，还有他，他每次回神族都是趁夜深人静她熟睡时才敢离开片刻，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来回时间终究无法计算的那么恰好，他一人分身乏术，不免会被她发现，她能看出泠霜这些日子的茫然和忧心忡忡，可他什么都不能承认，他不得不一次次离开，只为不被在神族的母后发现。

    很多次，他匆匆赶回时都在泠霜眼中看到了去意，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些累了，可他怎么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呢，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她，好不容易才打动了她，他说什么都要留下她，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他们收到传信就开始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可就在渡仙劫的前一个晚上，蓬莱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西陵凤战神神秘秘的来客栈寻她，他用手遮了泠霜的眼，施展了瞬移。

    泠霜想过无数张可能，却没想到自己一睁眼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漫天的云霞，满目的流光，她低头看了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角，因为凸出了一部分，长成了一个天然的平台。

    “喜欢吗？”

    西陵凤战细雪般的声音又在泠霜耳边响起，泠霜脑中甚至还回响着方才他在客栈让自己闭眼时的语气，那般平常。

    “很美。”

    泠霜喉头上下滚动，思绪万千，却只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景是好景，可惜……

    泠霜转动了下眸子，越发迷茫，他施展的这项法术她虽没见过却还是能猜个大概的，是神魔两族才会的瞬移之术。这门术法对灵力修为的要求极高，可西陵凤战却能在一瞬带着她移到这么远，他的身份，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尊贵。

    泠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同时还有种小小的自卑感，她再天资聪颖倾国倾城又如何，跟真正的神族相比，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几番被强制压下的决绝在这一刻彻底决堤，这世间规则，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相配，神族等级向来森严，她一个凡女，有什么资格同他携手，泠霜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艰巨，她不是不敢迎头而上，她只是明白，再多的爱，再多的情，也会被琐碎郁郁的岁月冲淡，她只是没信心，对西陵凤战，没信心!

    泠霜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想通了般，她自嘲的笑了笑，忽视掉心中的不舍，向前走了几步，平静的看向前方。

    西陵凤战原先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她开心，可他眼睁睁看着泠霜眸中的茫然碎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坚韧，西陵凤战的心也跟随着她在那一顺碎裂，他颤抖着双手，想上前揽住泠霜，却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调整了下呼吸，在一瞬冷静下来。

    “这里是。”

    西陵凤战没有再掩饰，不过刹那，他便想通了泠霜态度改变的关键之处，他定然是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才心生了退意，可那如何，只要她还喜欢着自己，她就无法从自己身边逃离。

    不是西陵凤战盲目自信，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容易慌乱的人，神族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已让他变得处事不惊，他在一瞬便想好了对策，留住泠霜的……对策。

    那个时候的西陵凤战根本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面对泠霜时也要先小心计算一番，明明他们是最亲密的恋人，却生生多了些许算计，后来失去泠霜的那数万年里，在没有她的那数万年里，西陵凤战只能无数次在脑中回想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当他想到这个夜晚时，终于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结症所在。

    不是不够爱，不是不够勇敢，就是因为太爱，因为太勇敢，才会在得到后害怕失去，会因害怕失去而走向极端。

    最初失去泠霜的时候，在那些个醉酒的夜晚，在那些个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夜晚，西陵凤战甚至想过，如果他当初没有在使计“诱哄”泠霜许下永不相弃的誓言，如果他那时任由泠霜离开，泠霜也不会被他逼下冶形池，这天上地下六道轮回，他也不会再寻她不到。

    可人生没有那么多个如果，况且，如果时光真的能再来一次，他也不见得会放手，佛家所说的执念大概就是如此，若非经历过痛到彻骨的失去，他又怎么明白，原来比起同她在一起，他更希望她能一世无恙平安喜乐。

    可惜这些道理他明白的太迟，而泠霜，终究是死在了他的冷漠之下，灰飞烟灭，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