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君心 - 第五十五章 十七o弘昼
第五十五章 十七o弘昼
老太医离去后,胤禛微微叹了口气:"我们也许可以再要一个孩子。"我没言语,此刻不大想说话。胤禛只是把我拥入怀中,拔下我的发簪。青丝散落下来,胤禛一如十多年前般玩弄着我的长发:"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膛问:"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真相,非要二爷告诉我?"胤禛的声音很沉闷:"我知道你在疑我,怕我说出来你不信。况且二哥毕竟和谢海棠有过一段,你去看看他也好告慰谢海棠的在天之灵。"
我又是沉默,只是觉得累。胤禛道:"你爹和你妹妹死得太冤……"我反驳道:"我不是谢家的那个女儿。"胤禛一怔:"上次你不承认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可现在你怎么还要否认呢。"
"我说了不是。"我若是谢桃,就会乖乖地留在他身边,做一个恭顺的妃子。而我是陈霜月,一个来自于21世纪的人,可父亲和海棠终归是我爹和妹妹啊。我又缓了口气:"是,我是谢家的女儿。"只是不是谢家的那个女儿。
我抬头看着胤禛,他带着疼惜的神色望着我,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让我的心沉在其间。我踮起脚去吻他,胤禛,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厮守下去,即便是你只剩下十多年的光阴。可是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也许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已经是尽了自己的全力来留住我,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尽自己的全力去爱你,我承认我太自私了。
他也是细致地吻着我,只是,他不知道,我在想着如何离开他。
一月过去,芳菲尽了一遍,此刻庐山上的桃花才开放吧,新的云雾茶早已上市了。身上的衣衫渐渐单薄起来,我仍旧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既要让胤禛放我走,又不能太伤他。有这样的法子吗?我甚至怀疑这是不可能任务,看着我成天郁郁寡欢的样子,胤禛终于特准我出宫散散心,只是必须在申末时刻回来。
我去见了海棠,念月带着弟弟满院子乱跑,海棠手上忙着剪枝口中却叫着:"念月,让着弟弟些。"一见着我来,把剪子递给身边的念月:"今儿就你来剪吧,我陪你们月姨说会话。"我抱着她道:"海棠,陪我逛逛集市吧。到了时辰,我还得回宫里。"海棠一叹:"难得皇上肯放你出来,他很怕你再离开吧。"我淡淡一笑:"别说那么多扫兴的话,我难得出来一趟。"
逛街是发泄心中郁结的有效方式,更何况我后面还跟着个付账的馨兰。我在宫里的月例用度,是按照妃的品级来拨的,难怪那日李氏说我以后会比她的品级高。其实,我既无高贵的出身,也无子嗣,即便是胤禛要封我,也只能封个贵人什么的。若是封妃,怕是要惹人非议的。
逛着逛着,四处的景物渐渐变得异常熟悉,从这巷子口里进去,就是十二爷允祹的府邸。想起前两天听到的闲言闲语,允祹因为积欠库银而被胤禛饬令还款,于是当街叫卖家财,又遭到胤禛的斥责。如此冲动鲁莽,不像是允祹的作风,若不是允祹被逼急了,怎么会出此下策。我想进去看看,却觉得极为不合适,况且如欣已然走了多年,我何必再去挖开允祹的伤疤。
"表小姐!"好久不曾听闻这个称呼,我一看,是如欣的侍女锦霞。锦霞从巷子里走过来,笑道:"果然是你,表小姐。怎么不进去?"我淡然一笑:"还是算了吧,十二爷最近可好?" 锦霞点点头:"爷现在好了很多,府里马上又要添小阿哥了。"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机械地道:"那就好,你现在嫁人了没?"锦霞一笑:"表小姐忘了,锦霞早就发誓不嫁要侍奉菩萨的。"这些事情过去得太久了我都忘记了,我不好意思道:"这么久都没见到你,我还真忘了。想起来,和如欣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好遥远了。"
锦霞落下几滴泪来:"福晋是个好主子,从来不打骂我,即便有时候会作弄我,事后还会给我道歉。其实哪里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想起给锦霞画脸,一起打牌,一起游玩的日子,我不禁也要掉下泪来:"别哭了,如欣现在也许正在天上高高兴兴地看着我们呢。"锦霞破涕为笑:"现在的主子待我也很好,表小姐,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曾经去你住的地方看过你,可是你的那个丫鬟说你已经走了。""嗯,是啊,我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住了。"我望了一眼那个和来自同时代的人曾经欢笑过的地方,离去便不再回头。
海棠惦念着家里的孩子,我见她心不在焉,就让她回去了。有小孩的女人毕竟是不一样,海棠素来不多话,这阵子和我在一起一开口便是她家的三个孩子,脸上那和如欣般幸福的神采让我好生羡慕。
一个人信步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走到一个路口,是前几年元宵节看花灯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遇上康熙带着弘历看灯。我想起了康熙,他待我很不错,我只是一个卖花女,他作为一个皇帝,让我随他游五台山,对于我和胤禛之间的情感纠葛,他也是持着宽容的态度。他性子平和,让我看到了外公的影子,有时候和他在一起,会在无意之间把他当成自己的外公。
对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了我很久,我冲着他微微一笑,都这把年纪了,应该不会还招桃花才对。那个年轻人也笑了:"小月!真的是你。"原来是个熟人,看上也有几分面熟。年轻人哈哈一笑:"不认识我了,我是十七。"原来是那个小十七允礼,上次见到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就成大人了。我笑道:"十七爷,上次见你是十几年前,认不出你也正常嘛。"
"你倒是变化不大,所以我就先认出你了。"允礼的笑容大大的,和十四当年笑起来一样,都那么无拘无束。宫里什么都不多,就只有小道消息最多。我听说胤禛初祚时,他和胤禛闹过不愉快,胤禛曾想把他和十四一样打发去守陵,却又听到了他被封为果郡王的消息。十多年未见,允礼已然不是跟在十三后面的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了,也不知道关于储位之争,他被卷进去了多少。
我道:"恭喜你封王了。"允礼乐呵呵的:"小月,以前去你那里喝茶,现在我请你喝茶怎么样?"我一笑:"当然好了,刚好口渴。"
茶楼的雅间里,允礼问道:"小月,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什么时候该向你请安啊?"我闻言差点没被呛着:"十七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允礼很八卦地追问道:"就是皇上什么时候封你啊?前几日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在御花园附近看见你,当时还没敢认,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听额娘说,皇上身边新来了一位长得和年贵妃很像的女子,我才想是你真的回来了。"看来我已经成了这皇室讨论的热点话题人物呢,但愿不要是芙蓉姐姐版本,而是天仙妹妹版本。我不由得笑道:"看来我这名气不小啊。"
"你早在十几年前就威名远播了,有谁不知道那个对着六枝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小月?现在你又多了一个……"允礼突然收了口。我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十七爷,你有话就直说嘛。"
允礼有些迟疑:"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我一哂:"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你小时候说话可不是这副德行。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扭扭捏捏的?"允礼可能是想起他小时候他整我的事情,顿时笑得乐不可支:"那我就说了,到时候别把我扔下楼就去好。"
"放心,我最多也不过就是踹你一脚。"我戏谑道。
"因为年贵妃和你长得像,所以有人说皇上是因为你才纳的她。你这正主一回来,她就怕是要失宠了。"允礼有些神秘地小声说道。我蹙了蹙眉:"谁这么乱嚼舌根子?"这不是摆明了离间年家与胤禛之间的关系。允礼意味深长地道:"可不是?年希尧守着广州,节制着广州海关,而年羹尧可是川陕总督,手握两省兵马大权,正儿八经的西北王。十四哥一走,西边不大安稳,年羹尧又刚加了太保,封了三等公。一南一西都交给了年家,此时来个这么不大不小的风传,你说奇不奇怪?"
我正色道:"这些话你我说说就行,可别往外传。你知道皇上也不容易,有些话不是空穴来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别瞎掺和。" 允礼嘴角一挑,讥讽之色挂上脸庞:"我也知道,说句实在话,这些年哥哥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瞧腻了。十三哥前阵子力保我出来管着理藩院,过几天我就请旨北上和蒙古人喝酒去。"
原来是允祥保了允礼,难怪胤禛会给允礼封爵,对于胤禛来说,这世上只有十三的意见他能够听得进去。我叹了口气:"十七爷,你从小和皇上并不是很亲厚,可皇上待人如何你也应该是心里有数的。人都说他刻薄寡恩,其实他只是性子急了些,嘴上偶尔会不饶人,但绝不是寡恩,你要是真心待他,他不会亏待你。既然十三爷力荐你管事,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就够了,远离这是是非非的。别给人卖了还乐呵呵地数钱呢。"允礼哈哈一笑:"小月还是和以前一样,逮着机会就训我。"
我戏谑道:"得了,你现在可是郡王,我哪敢啊。"允礼故做无辜:"小时候才被你训得惨呢,下棋被你训,读书又被你训。"我哂笑道:"既然十七爷小时候被我训得那么惨,为什么还总是跟着十三来我那儿被我训?难道是十七爷喜欢被人训?"
允礼被噎住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随即正色道,"其实玩笑归玩笑,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时候跟着十三哥去你那里玩,看你种花,跟你学棋。这十几年,我想找你都找不到。去问四哥,四哥就阴着脸;去问十四哥,十四哥就摇头;我还去问过皇阿玛,他老人家笑得高深莫测就是不回答。"我一扬眉:"我嘛,这些年过得挺自在的,游历八方去了。"
正说着,馨兰敲门进来了,对着我和允礼屈膝道:"小姐,已经是申初,该回去了。"允礼脸色一沉:"爷这里正说话呢,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儿?"我对馨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又对允礼苦笑了下:"别怪她,我回去的时刻都是皇上给定的,怎么着也不能抗旨嘛。"
我起身离开,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十七爷,我那儿有自己酿的女儿红。你要不要尝尝看?"允礼笑得很开心:"那好极了,自是不能少我一份。"我也是笑得开心:"那好,你派个人去海棠那里取,记住,只能拿一坛,不能多要!"
"就给这么少啊!"允礼不满道。我白了他一眼:"我总共也就酿了四坛,一坛给了十三爷,一坛给了你,我自己难道不要留着些?"其实还有一坛我是打算给十四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我一直都在极力避免着和胤禛的妻儿见面,但躲归躲,该见着时还是会见到,比如胤禛给他儿子检查功课的时候。胤禛现在有四个儿子,弘时、弘历、弘昼和福慧。弘时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似乎忘记了当年的事情,我也没和他计较,毕竟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弘历和弘昼年纪一般大,十二三岁的年纪每天却要应付成堆的功课,不比我读书的时候轻松。福慧才两岁,我一直没见着。对于皇子的教育,清皇室历来很重视,胤禛当年被他老爹康熙管得连口气都喘不上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轮到他教训他儿子的时候也没见他手软过。
弘昼又被罚跪了,原因很简单,背书没背出来。胤禛正在考弘时和弘历的蒙语,看他的表情,这两个年长的孩子还算让他满意。而此时跪在院子里的弘昼见周围人都不注意,往树荫底下挪了挪。夏日来临,日头一天比一天毒,弘昼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受得了。胤禛在屋内无意间透过玻璃窗往外一瞥,刚好瞧见弘昼挪地方,顿时火就起来了,一拍案:"给我拿鞭子来。"
弘历立刻就跪在地上:"皇阿玛息怒,五弟他年幼不懂事,儿臣愿意代五弟受罚。"胤禛怒气丝毫未消:"不干你的事,今儿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边说边往殿外大步走去。弘昼还不知道自己的取巧行为被发现了,带着几分得意,低着头跪在那里小声哼着曲子。
直到胤禛站在他面前,弘昼才猛然警觉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胤禛冷笑道:"哼得不错啊,继续,怎么不哼了?"脸一拉,"除了吃喝玩乐,你还懂什么?"弘昼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胤禛见他不语,气越发大了起来:"混账东西,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四书五经你有几句能背得对?读书一点长进都没有,一门心思都栽到听戏玩鸟斗蛐蛐上头去了,年纪不大,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说着说着一鞭子就抽下去。
夏日衣衫本就淡薄,弘昼背上衣衫顿时破裂,鞭子扬起时还带着血迹。虽然这个时候老子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我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不是虐待儿童嘛。我只好跪下来求胤禛:"皇上,念在五阿哥年幼,您就饶了他吧。"
胤禛没答理我,又是几鞭子猛抽了过去,弘昼忍着眼泪,也不敢吭一声。我一急之下站起来抓住了胤禛的手:"别打了,你还想把孩子打成什么样子?"胤禛一愣:"朕教训儿子,轮不到你管。"我也有气了:"是啊,反而正是你儿子,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算我多事!"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跪了一地,胤禛长叹一声,扔了手中的鞭子进去了。弘昼也不敢起来,背上皮开肉绽地跪在那里。我忙叫来太监拿来金疮药,看着弘昼痛得龇牙咧嘴,我叹道:"五阿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点。何必惹皇上生那么大的气呢?他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好好用点心思读书不好吗?"
弘昼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谢谢你,陈姨。"我一边给他抹药一边道:"既然皇上让你们叫我陈姨,我就是你长辈,我的话你千万记住了,别再惹你皇阿玛生气。回去之后,把今儿背不出来的文章抄一百遍,给皇上送来,知道没有?"
"一百遍?"弘昼的脸立刻垮了下去,"为什么要抄这么多?"我笑得贼贼的:"不抄这么多皇上会原谅你?还有,不许找人代抄,你自己一个字也不能抄错!"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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