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 - 拾捌

    拾捌

    煜王的书房很素雅，除了宇文朔目前在使用的桌子外，其余都是书架，没华丽摆设，很像是宇文朔的作风。

    桌子后头有一张床，大概是累了暂时歇息的地方吧。

    宇文朔见到我进来了，抬头看我，便把手中的毛笔放到笔架上。

    他朝我浅浅一笑，并向我招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

    我深呼吸，稍微做好準备后，才缓步移向他指定的位置。

    那位置埃宇文朔埃的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洋槐花香。

    「在干麻呢？」

    为了不让两人尴尬，我探头到他的案上，看着他方才在批阅的文件。

    那似乎是王爷的奏书，上头有宇文朔好看的笔迹。

    「不过是几份简单的奏书罢了，对了，兰儿要喝茶幺？我请人去準备？」

    我点头，他便派了站在书房门口的婢女去烹茶以及备茶点。

    「兰儿现今是暂居于隔壁的宁灵宫，是幺？」

    宇文朔开口向我提问，我有些慌乱的点头。

    我没想到他一开始便是跟我暂居宇文家有关係的话题。

    见到我点头后，他看上去有些自责，把头低了下去。

    我扶着他的肩，低头看他垂下去的脸。

    「阿朔，怎幺看上去如此心烦？」

    他看上去有些挣扎的拧紧眉，双手握拳有些愤慨的开口。

    「要不是……要不是我随意离开山中，兰儿……兰儿也不必因身分关係而待在这王妃后廷，这不适合兰儿的地方。」

    他有些哽咽，继续道「且归乡之书也不会不见……就不用让兰儿接触到这汙秽的家庭了。」

    我离开椅子，蹲在宇文朔身旁。

    双手抚上他稍稍颤抖的脸颊，冲着他微笑，希望能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他那漂亮的墨黑色眼睛看上去有些湿润，表示真的很自责。

    「不论是在山里，抑或是再现在这儿，阿朔只要都未离开兰儿，便足矣。」

    「兰儿也不会怪罪阿朔的，所以兰儿也不希望阿朔怪罪自己，因为你可是帮了兰儿好多好多呢，来，笑个吧？在这儿，你可是煜王殿下呢！好不好？」

    我朝宇文朔露出上排牙齿，尽全力的朝他露出笑容。

    能多少减轻他的不安就好了。

    宇文朔抬起头，与我平视，他也将手举起，抚上我的脸。

    我轻闭起双眼，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

    接着我感受到他放在我脸上的手微微一颤，我原本闭起的双眼缓缓睁开。

    「兰儿……妳……。」

    他原本抚着脸的手，滑到的唇的位置。

    那细緻的双手不断来回抚弄着同一处，令我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

    昨日，宇文丞对我又啃又咬的，难道……

    「……此处，受伤了。」

    宇文朔眼底下有着淡淡的怒气，他是这大家庭内佔有一席之地的王爷，这整个家庭内发生的事情传入他耳中都不该意外。

    我抿紧嘴唇，没说半句话。

    此刻我说任何话都是徒劳，因为他早就知道真相。

    那伤是谁造成的，是如何造成的，他一定都清楚明了。

    「……疼不疼？」

    虽然他无法掩饰眼底下的怒气，但也没少了对我的关心。

    我把手覆在他放在我脸上的手上，摇头。

    「兰儿不疼。」

    宇文朔的脸缓缓靠了过来，我不明白他此刻这个行动的意义。

    我只知道不管怎样，不能够再拒绝他了。

    因为，我不能再伤害他更深了。

    我轻闭上眼，等待着接下来未知的事情。

    「煜王殿下，奴婢给您送茶以及茶点来了。」

    方才被宇文朔遣去烹茶的婢女回来了，他留恋地看了我一眼，便放开我。

    转过身去，我压着自己的胸口。

    即使毫无恋慕之情，人跟人之间，脸的距离如此之近，心脏的负荷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大帅哥之时，效果倍增。

    婢女进书房内放下东西便离开，宇文朔为我霑满茶，推了茶点到我面前。

    「兰儿喜爱这点心吧？我特地请人于御房内备着。」

    他推到我面前的是前些日子我在『茶楼』时，吃得很欢快的点心。

    宇文朔轻啜了一口茶后，叹了口气。

    「兰儿，还请妳莫怪罪云娘。」

    我歪头，把一颗麻糬塞进嘴里。

    云娘何时做了需要被我怪罪的事情啊？

    宇文朔看我一脸不解的模样，有些惊吓，搔了搔头。

    「原来妳不知晓啊……真是，我糊涂了，把云娘给拱出来了。」

    我瞄向站在门外的云娘，那抹剪影似乎抖了一下。

    「敢问兰儿为何要怪罪云娘？」

    宇文朔原本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但基于我的逼问，他心一横，有些尴尬地说。

    「其实我会知晓仲辅兄长与兰儿的事儿，是方才我去宁灵宫时她与我道的。」

    我又瞄了一下外头的云娘，她又抖了一下。

    大概等等回宫时，她会崩溃的跪在我面前久久都不肯起来吧。

    「云娘是个好女孩儿，她还劝我莫与兰儿闹僵，抱歉……兰儿昨日哭了吧？」

    我嘟起嘴，看着他。

    「阿朔你啊，不也哭了？兰儿……兰儿只是受你影响！」

    「对不住了……兰儿，我绝不会再让妳哭了。」

    我轻笑，道「阿朔啊，可要说话算话哦！」我轻倾身子，环抱住他的腰。

    就让我自私的在短暂享受一下这温暖吧。

    ＃＃＃

    从煜王府离开后，我心情好些了，至少事情暂时解决了。

    所以我和云娘晃到了清安殿附近，离宁灵宫不远，但又是我未去过的地方。

    方才我一从书房出来，云娘见到我马上跪下来向我请罪。

    那张精緻的小脸哭花了挺可惜的，我安抚了半天她情绪才平复下来。

    清安殿附近很安静，彷彿万籁死寂，有种没有生气的感觉。

    具云娘先前与我告知的消息，清安殿似乎住着斌王的储妃。

    似乎叫做……公孙然来着？

    这殿外的空气和气氛，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啊。

    加上我昨日又听到那类似女鬼的声音，恐怖感倍增啊。

    在我这幺想的同时，清安殿内有一名女子缓步着，似乎在散步。

    在殿内散步？

    都是一样的风景，真令人匪夷所思。

    从远方看，是一名长髮女子，看上去很空灵，似乎不存在于这世上。

    很自然地就把昨日夜里听到的声音与她做连结。

    我领着云娘，快步走到她面前。

    看到我突然出现，她饱受惊吓，踉跄了一下要身旁的婢女扶着才能站稳。

    「姑娘，得罪了，咱们家姑娘身子孱弱，还望海涵。」

    她身旁的婢女向我赔罪，我微笑说不碍事。

    那婢女看上去很担心，低着头不断问着她有没有事情，这时我才能仔细端详眼前这姑娘。

    她的皮肤苍白如纸，嘴唇很薄，嘴巴小小的，有些发紫。

    脸上有泪痕，鼻子通红，约莫到方才都还在哭吧。

    纤细的柳眉，大眼因哭过的关係看上去有些混浊，但我想清澈时应该很美。

    虽说看上去孱弱，但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穿着青蓝色素色的丝绸，耳朵上挂有蓝宝石耳环，淡淡的妆。

    头髮散乱在背上，她没有这里其他女人一样，把头髮梳理的整齐。

    「云娘，去帮忙。」

    我看那婢女扶着她很吃力的模样，便向一旁的云娘这样说到。

    云娘欠了身，便帮忙过去搀扶住她。

    「妳是……新入宫的司马姑娘幺？」

    她抬起头来，近看那病态的模样更明显，我看不到身为正式储妃的骄傲。

    而是一个女人很卑微的模样。

    通常当上正式储妃应该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啊，真是奇怪。

    「是的，我是方搬到隔壁的司马婼兰，还请您多关照。」

    「我是公孙然，妳好。」

    她撑起那病容，堆出笑脸，轻推开她两旁的婢女。

    「如妳所见，我身染顽疾，不常出宫，疏于问候还请多担待。」

    公孙然走向我，轻握住我的手。

    那双手很纤细，很白皙，但却很冰冷，我不自觉紧握住。

    「这儿风大，怕公孙姑娘受寒，还是去兰儿那儿坐坐，喝杯热茶吧？」

    公孙然朝我一笑，那彷彿对世间毫无眷恋的笑容，令我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没多大的女人，怎幺会露出如此笑容呢？

    我领着她，朝宁灵宫走去。

    ＃＃＃

    宁灵宫什幺都没有，但一杯热茶还是烹的出来的。

    我领着公孙然来到宁灵宫的正厅，她看上去无力地坐了下来。

    她应该，做什幺事情都很无力吧。

    毕竟身染顽疾呢。

    我派云娘去烹茶了，自己则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公孙姑娘，兰儿才方搬入不久，若招待不週还请见谅。」

    「不。」公孙然摇头，道「清安殿内的东西也不多，妳多心了。」

    跟她相处的时间有点尴尬，她看上去很虚弱，我也不好跟她多说话。

    等等说没多久吐血我可还没那幺厉害可以替她治疗。

    「婼兰，妳今年贵庚？」

    公孙然突然开口，我慌张的发出一声：『啊？』

    「哦哦，抱歉，兰儿今年二八年华又一。」

    「要不，称我姊姊，如何？公孙姑娘公孙姑娘叫的也挺彆扭的。」

    我先是惊讶，接着露出笑容。

    「那……兰儿要与公孙姊姊当朋友！」

    「咦……？」

    公孙然饱受惊吓得睁大双眼，直直地看着我。

    也是，在王妃后廷，谁在找朋友啊，谁不是你争我夺，头破血流的。

    我哈哈大笑两声，笑弯了眼看着她。

    「公孙姊姊莫担心，兰儿纯粹是想与妳交个朋友，毕竟兰儿刚进这王妃后廷，还有诸多规矩不了解，希望姐姐能多多帮助兰儿。」

    我伸出手到她面前，希望她给我答覆。

    她看了我的手，又看着我的脸。

    接着轻轻伸出手，放在我手上。

    「那婼兰，就请妳多指教了。」

    公孙然又再度笑了笑，很浅的笑容。

    我走到公孙然旁边，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接着伸出双手，紧紧将她环抱住。

    她的腰很纤细，有点不盈一握，但那身子应该很美。

    她有些慌乱地看着我，我冲着她无害一笑。

    「公孙姊姊好可爱啊，所以兰儿才想与妳交朋友，这是兰儿的预谋哦。」

    公孙然比我大，那散发的气质就能明显感受到。

    她眼神流露出母性光辉，轻轻抚着我的头，像是在说拿我没辙。

    突然我宫中的侍卫冲到我面前，跪下说着。

    「姑娘，凌冈宫的琴姑娘在门口，说是要见见姑娘。」

    「凌冈宫？」

    我疑惑的发出声，我没印象我去过这个宫内打扰过。

    况且，凌冈宫不是在斌王府那头吗？离这儿有点距离呢。

    「让她进来。」

    特地从那头跑来这儿，看来是想见我一面呢。

    凌冈宫？是那个名字很华丽的人吧？

    我记得……叫做琴御姬的样子。

    离开公孙然身旁，我坐回我原本的位置。

    我倒要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将军之女，会是什幺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