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黎明之际 - 47.邂逅

    “没错,401号房。和高月三郎不是最佳射程,但是从侧面开枪杀佐藤九反而方便。”

    明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这次行动,国民党那边应该会有另一组人,他们的目标是高月三郎。你们两组人马，两个目标，可以相互帮衬。只是两组人马同时行动,在分散了敌人注意力的同时,也可能会互相干扰。”

    “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本来就打算着杀了佐藤久之后要是有能力的话就送高月三郎一粒枪子，日本人的首级我可从不嫌多。”

    于曼丽重新拆卸了一遍手里的枪，确保零件是完好的。

    “这次…你可能要稍微配合下那边，等到他们开枪杀了高月三郎，你再出手，趁着混乱杀佐藤久。不出意外的话，那边应该会选在酒店门口远距离狙杀高月三郎。不过如果你觉得机不可失，也可以直接行动。”

    明悦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明台这算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她得给他留点犹豫的时间，但她又怕让于曼丽因此错失了刺杀的机会，甚至身陷危险。

    “怎么，那边有什么特殊的，是没见过血的新手？”

    于曼丽轻笑了笑，把枪放入腰带间藏好，

    “放心吧，我会多照应些的。必要时刻，我会尽力同时击毙高月三郎。”

    明悦搂过曼丽的肩膀轻拍了拍，没有再多些什么。她相信于曼丽的能力有时更甚于她自己，于曼丽做出的决定，除了有关明悦的，都是十分理性且明智的。于曼丽说尽力，就一定是尽力，既不会懈怠，也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勉强自己，让自己处于险境。

    等于曼丽穿着那身桃红色的旗袍走远后，明悦走到屋内，开始发电报与黎叔那边联系。

    那边应当是有人守着，电报回复的很快:

    “棺材铺子，后日。”

    约在棺材铺子，后日取货？明悦心底有些诧异。老城区那边混乱一带有个当铺，老板被称作刘棺材。这还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外号，他年幼时父母因饥荒被饿死，他则靠着偷些吃的还有啃草皮活了下来，后来他好不容易娶了妻，妻子又在军阀的混战中被炮弹炸死，他也因此对这人世生了倦。既不贪生，也不求死，只在上海开了个典当铺子，规矩是无论谁来当东西，他都收，也绝不过问东西的来路。因此，重庆的，延安的，甚至日本人都可能在那间当铺出现。那儿也就成了一间合适的交易场所。

    不过，虽说那儿不是专供抗日人士交易的地方，可在这上海，非要偷偷摸摸进行的，除了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就只有抗日活动了。

    难道黎叔那边认为这处地方足够隐蔽？明悦对此持保留态度。她只不过是操着她那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几个混迹灰色地带的商人谈了会天，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个交易的好去处，那边又凭什么觉得日本人会不知道这处地方呢？

    最多只能期望于日本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这家当铺感兴趣了。

    明悦想了片刻，做出了决断。既然那边选了这处地方，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后天他们会有人取货，她明天把箱子放过去就是了。

    香港皇家酒店，于曼丽穿着旗袍，整个人像是一只等待捕食的鹰，蜷在窗边，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枪口里，目标正从酒店的大门出来，即将走进射程范围了。

    于曼丽把拇指搭在扳机上，耐心等候着，枪口牢牢锁定着佐藤九，却没有开枪。她在尽量留给国民党那组成员足够的动手时间。

    那行人走入了射程范围，又慢慢向远方走出，眼看要走出射程时，一声枪响，高月三郎的胸前漫开血色的花。当其他随从都焦急地向高月三郎跑去时，唯有佐藤九，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妄图把自己藏入人堆之中逃跑。

    果然是你，佐藤九。

    哪有一个真正的随从会急着保全自身的？于曼丽更加确认了佐藤久的身份，轻轻扣下扳机。佐藤九倒地后，于曼丽又快速几枪将那几个日本随从都杀掉，这样不会让日本人发现，他们是在针对佐藤九进行暗杀，能让他们少一分戒心，都是好的。

    将枪支拆解成零件后用布包好后塞入排气口中，于曼丽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这个时候，酒店的过道上没什么人来往。就只有于曼丽一个人，穿着旗袍踩着高跟，嘴中还叼着根烟。“噔噔”鞋跟有规律地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也让刚打开房门的明台心底一震。

    于曼丽和穿着黑色风衣，痞里痞气，纨绔模样的明台正打了个照面。

    于曼丽对上明台的眼睛，俏皮地笑了笑，嘴里的烟吐出个烟圈，就像是每一个对自身魅力极有信心的女子在挑逗路边俊俏的小生一般。

    两人正要擦身而过时，明台突然转身将于曼丽压到墙边，手臂抵在墙上，头埋在于曼丽耳边，一副情人厮摩的样子。

    “酒店的大门已经封了，他们会从底层开始逐个楼层排查。你现在出去，会被怀疑的。”

    于曼丽干脆倚在墙上，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指尖那枚极细的针又被她悄无声息地插回了脑后的发簪之中。

    “我自有我的方法。”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明台无奈地笑着，

    “用心可嘉。”于曼丽手搭在明台的手臂上，使了个巧劲，整个人如同蛇一般滑开了去。

    “下次出手动作快点，对日本人有什么可犹豫的。”

    留给明台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和一个摇曳着走远的背影。

    明台望着自己的双手，神思不属。

    他刚刚确实是猜到了那女子可能是同样出手刺杀的抗日工作者，才想着出言提醒。可他完全可以在擦肩而过时低声送上一句提醒，他却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一种近乎轻薄的方式加以提醒。也许是那个俏皮地笑容太过迷人，让他失了魂吧。

    明台有些自嘲，又有些怅然。他在这纠结，可他甚至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许只是惊鸿一眼，之后就再没有机会相遇呢。

    没有再想太多，明台匆匆赶回了明镜的房间，倒头就睡。只是这次，在他的梦里，总有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在他前面走着，他努力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