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不谈情 - 第二章 缘份03

    第二章　缘份03

    站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妇人看起来像是已为人母的年纪，我先是盯着她，又回过头留意小白的反应。

    该不会……？

    偶像剧与八点档的各种情节，开始在心中导了齣无声小剧场，我掉入自己的想像力漩涡里，不禁揣测眼前这位女子是小白的亲戚、某任前女友的妈妈，甚至连「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这念头都跑出来了……

    彼此间的沉默，直到小白开口向她问好才打断。

    「伯母好。」小白一边打招呼，一边不忘礼仪的鞠躬示意。

    听到他说伯母，虽然剔除了几种可能性，脑中的想像力却没有因此停止：该不会……亲生母亲已经离世，这位是后母？而始终爱着自己母亲的小白，不愿意喊她一声「妈妈」？

    妇人朝他微笑示好，「今天…怎幺这幺早下班？」话至此，她的眼神同时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这位是女朋友？」

    才刚反应过来，正準备摇头否认，小白抢先解释，「您误会了，她是老闆的女儿，刚结束一顿饭局，她父亲还有公事，希望我们先把她送回家。」

    「是吗……原来……」闻言，她喃喃自语，随后又马上问：「子飞呢？也还在上班吗？」

    听见廖子飞的名字从眼前这人的嘴巴冒出来，我怔怔然，却只能安静的盯着她瞧。

    原来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小飞吗？她是小飞的熟人？

    「嗯。」小白简洁回答，似乎不愿透露太多细节。

    「小白！」妇人突然一阵激动，冲来拉住他的手，突如其来的这举动都让我们不知所措，「能不能求求你帮我说服那孩子？算是我自私的请求，真的、求求你了……」

    小白沉默，一旁的我，除了被吓到的惊讶以外，还有很多不知道该怎幺问起的困惑卡在喉间。

    但我也心知肚明，自己以一个新同事的立场，什幺都没有资格过问，就算想问，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得木然的目睹眼前这女人几近脆弱的歇斯底里，以及小白脸中透露的複杂情绪，像是不忍，也像是包含了微愠的成分在其中。

    「伯母。」没多久，他才终于正眼回应对方的请求，「我是外人，而且是晚辈，对于这一切不好意思做任何评论。我只想告诉您：这些事情，如果他自己不愿原谅，那我们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力气。」他退后一步，「时间不早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小心身体。」

    妇人还想说些什幺，电梯门也正巧开启，「抱歉了，我还得先送这位小姐回家。」

    接着，小白喊了我的名字，我先是呆了一下，等到意会过来，赶紧傻楞楞跟着他进电梯，门关上的那刻，正好与妇人哀戚的眼神交会。

    等到只剩我们两人，小白明显鬆了口气，他倚着墙，发出「呼──」的一声，而我的心情则是五味杂陈。

    小白先是体贴的替我开车门，待我坐进副驾驶座以后，他才又自己坐到驾驶的位置。

    「妳家的地址是这边吧？」他从口袋拿出一张纸递给我，我看了之后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虽然途中我难免觉得尴尬，也不时转过头瞥了几眼小白的侧脸，却因为始终不知道该怎幺来个开场白化解目前的沉默，最后只好作罢。

    这诡谲的氛围一直到某个红灯的路口时才停止。

    「刚刚的事……希望妳不要主动跟小飞提起，也不要随便问他。」他定眼望着前方，突然开口。

    听到这句话的我往他一看，小白继续说，「这并不是我的私事，所以即使心里再好奇，就当是一种尊重吧。」

    他最后淡淡说道，「时间到了，妳就会知道了。」

    从他口中说出这些话以后，涌入车窗的徐徐微风，却变的有些刺骨，我语塞好一阵子，才终于回应说好。

    从小白的表情看来，他这些话的背后，似乎是个沉重的真相，沉重到他一个旁观者也没有办法陪笑面对、沉重到他想好好保护当事人那颗受伤的心。

    那个当下，我竟感到有些心疼。不知道这种油然而生的怜悯情绪是对小白，还是对小飞，也或者两者都有。

    话一说完，前面也正好绿灯了。后来的车程，我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中午的课一结束，我首先到洗手间旁边的饮水机装水。

    「颜采婷。」听到身后一阵低沉嗓音的唤声让我下意识回头，发现是廖子飞，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煞有其事的环视四方，确定没什幺人之后才又再度缓缓开口，「今天放学后妳会去店里吧？」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

    「我载妳去吧，下课后在侧门的停车场等我。」说完话，他就酷酷的离开，才正要说些什幺，廖子飞的人影早已随着转身进入楼梯，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留下错愕瞪大眼的我。

    反应过来以后，原本打算传简讯，或是打通电话做点表示，但等到我拿起手机，才赫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他的连络方式。

    要是突然问dy或是阿亮，应该也是蛮奇怪的吧？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和廖子飞的关係应该不是太好。

    何况，在日出上班这件事，是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想到最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或是招来别人的莫名臆测，我最终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向别人要廖子飞的电话号码，打算下课后直接到他说的地方赴约。

    「妳来啦。」转过头来，就看见廖子飞从容走入视线中。

    我抛出毫不相关的问题，「约在停车场不怕被同学撞见吗？大家这时候都是下课时间。」

    「是啊，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他轻轻一笑，将安全帽递到我手上。

    这是第一次坐上机车让别人载，以至于我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手不知道该往哪摆才合适。

    偶像剧的女主角，都是深情且温柔的紧搂男主角的腰，两人还会有说有笑，但此刻我和廖子飞……适合吗？

    大概是看穿我的疑虑，準备启程前，廖子飞从前方丢来一句，「觉得彆扭的话，就抓后面的握把吧，但妳自己要小心点。」

    我照他的话做，车子也同时发动，离开学校。

    原本以为他要直接去店里，但骑了三四分钟后，我发现身旁的街景竟有些陌生，过了一两个街角注意路牌也不是熟悉的路名，纳闷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出声询问，「不是去店里吗？我怎幺觉得这里的路没看过。」

    「去店里之前先去一个地方。」风把他的回覆捎来，低沉的嗓子伴随风的沙沙声，显得不是很清楚。

    约莫四十分钟以后，我们停在一个沙滩的外围。

    才刚下车，我便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慑，因为没什幺人的缘故，四周静谧的只剩海浪一次次拍打上岸的声音，下午四点的太阳不再炽热难耐，却仍旧挺立在海岸线的另一头，洒下点点金光在海面上，点缀的好不美丽。

    这样的美景，让我不禁看出了神。

    「下去吧。」把车停好后，廖子飞对我说，但他的提议让我愣了好一下子。

    见我没反应，他又补充，「放心吧，我会在上班时间之前回到日出的，都已经来这里了，就待一下吧。」话至此，廖子飞的表情还带有些笑意。

    看到他这弯起嘴角的表情，我也不自觉莞尔。

    因为我们都身穿球鞋，考虑过后达成共识，打算随处坐在岸边的矮墙上就好，没有要下水。

    「五六点的夕阳景色更吸引人喔，整片天空和海面就像是被染醉一样，很美。」

    顺着他的眼光，我也开始专注凝视眼前的美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美。」

    「听说……妳前天已经见过我母亲了吧？」廖子飞突然话锋一转，我因为他的话而惊讶转过头，思绪也因为这句话而想起那晚发生的种种。

    那天晚上，一直到回家后，整个脑子仍乱哄哄的，心中不停猜测着那名妇人和小飞的关係，当时就想过对方是不是他的母亲。

    虽然有在猜测之中，但在得知事实的那刻，仍然倍感讶异。

    一个人有母亲是正常的，但种种迹象显示，他们之间的关係并不像一般家庭那样的和谐，背后或许还有段很长的故事。再怎幺迟钝如我，也能查觉到当时小白和妇人之间的诡谲气氛，小白那时的脸上，充满了没说出口的不谅解。

    「嗯，一个长得蛮美丽的女人。」回忆当时的情景至此，问什幺其余的问题都不忍、也不敢，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说话的同时，也不时转过头注意他的表情。

    廖子飞没有转过来迎上我的目光，他面色平静挑了眉，好一阵子才又解释，「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跟我爸离婚了。」

    廖子飞的话，随着飒飒风声飘入我的耳际，在一边挡风固定头髮，并阻止沙吹进眼睛的同时，我也不时透过凌乱髮丝的空隙看他，只见廖子飞的表情出奇平静，像是在叙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为什幺会告诉我？这是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问题。

    可我没问，只是静静凝视着他。或许他也不希望我东问西问吧。

    此刻的廖子飞，需要的只是安静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