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不谈情 - 第三章 改变06

    第三章　改变06

    原本中台湾的气候还没这幺冷峻，没想到过了月中，温度瞬间骤降不少，就连在台北生活惯了的我也有些吃不消，赶紧回家把衣柜底层的厚外套拿出来，看这低温趋势似乎没有要减弱的意思，也许这低温会持续到今年结束吧！我不禁猜测着。

    「大小姐，早安！圣诞节快乐。」一打开车门，前座的老吴便捎来一声问候，这声问好，在严寒的十二月显得格外温暖。

    「早。」我关好车门，同样回以一抹笑容，随后将手上拿着的三张折价券递上，「圣诞节快乐呀！今天圣诞夜，和老婆还有儿子去吃顿大餐吧！」

    老吴先是一脸狐疑，他伸手接过，看到折价券上偌大的「日出」两个字，整个人愣住，「大小姐，这间店不是很贵吗？这……」他作势想退回，而我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赶紧退到他无法伸手可及的角落，举起双手大喊，「老吴！现在在马路上要专心开车啊！你想害死我吗？」

    见我这幼稚举动，他先是觉得好气又好笑，随即又表明立场，「大小姐，这礼物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你都载我上下学这幺多年了，这点回礼算什幺？」我挺直背，开始对他义正言词，「转来台中后，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南下，都没时间陪老婆还有儿子。明天我们学校难得放假不必上课，等等就回家好好和家人休息聚聚吧。这顿饭你不去吃的话，我可是会跟我爸告状的！」

    听完我那无理取闹中又带点严肃的感谢，老吴没再反驳，他微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明只是早上，但整个h大已经陷入了圣诞节的氛围，广播中不停歇的轻快圣诞歌、一棵棵人造圣诞树，无不提醒世人这个浪漫节庆的到来。

    「采婷！圣诞节快乐！」在装开水的空档，远远就传来柚子充满朝气的声音，我转过头，发现还有dy。

    「圣诞节快乐呀，妳们今天有什幺打算吗？」

    「我今天要和同学一起去夜店狂欢！」柚子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dy的情绪相较之下平淡许多，「跟几个高中姊妹约好了，要去某个朋友的别墅过淑女之夜。」

    「看妳穿那幺性感，一看就知道要去哪里happy。」瞧柚子一身火辣的精心打扮，我忍不住调侃她，她们两人也同时笑开来。

    「婷婷妳要不要去？系上办的呀，浩子跟小威也都有参加喔。」柚子殷切邀请。

    我微笑婉拒，「不用了，我对那种场合不是很习惯，而且被我爸知道那就糟了。」

    「是吗……真可惜，大家一起在包厢跳跳舞，小酌一下也很好玩的呢。」

    柚子明显面露失望，忍不住嘀咕几句，我拍她的肩，「有什幺好失落的？妳就去把我的份一起玩个痛快，但千万别狂欢到不省人事阿，听阿亮说妳喝醉后的模样可是让人不敢领教。」

    经我这样一说，身旁的dy笑出声，「这倒是真的，还记得一年级有次学生之夜，要不是有阿亮这护花使者，她还真不知道会沦落到哪个男人床上。」

    「妳在乱讲什幺啦！」柚子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学古筝的有像妳讲话这幺粗俗吗？」

    「害羞什幺啊，真是事实啊。」dy不以为意，她接着问起我，「采婷妳呢？圣诞节要怎幺过？」

    「我过得很简单啦，应该就是跟爸妈吃顿饭而已。」

    「我也和我妈妈有约耶，不过我们是约明天。对了！采婷还没看过h大的圣诞活动吧？」柚子问，见我摇头，她忽然兴起提议，「那吃完饭可以叫妳爸妈载妳来学校呀。」

    身旁的dy也点头表示附和，「是呀，既然是外地人，这种盛大的活动，四年总该参与一次的，学校的圣诞节动静皆具，有各系狂欢舞会，也有温馨许愿仪式。」她笑了笑，「妳父母感情这幺好，最经典的一百下敲钟活动，对他们来说肯定很浪漫。」

    「真的！去捧个场嘛，尤其妳现在已经身为h大学生，这就跟跨年活动一样，一生不至少参加个一次怎幺行？」

    她们的殷勤怂恿，让我心念有些动摇，我最后莞尔，「真是没遇过妳们这幺爱校的校友，我会跟我爸妈提议的，但究竟能不能来成我也不晓得，毕竟，他们若是明天有公事要忙所以得早睡就没办法了。」

    经她们两人一提起，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和爸妈好好相聚了，自从父亲开始加倍忙碌于公司的事后，连三人一块吃顿饭都成了奢侈的心愿。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还是没向我解释究竟发生了什幺事，除了父亲开始早出晚归，甚至一次出去就是几天没回家，母亲在外的时间也加长之外，举凡家中的日常生活、经济，还是和从前没有什幺不同。但也正因为如此，让我更猜不透这一切的改变究竟是为什幺。

    日子虽然如往常般的风平浪静，内心某部分仍觉得不太踏实，尤其当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强调公司没有什幺事，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推辞说时机不够成熟，而始终不肯诚实告诉我一切时，心中更是容易涌起一阵阵如浪花般的不安感。

    这感觉，就好像是走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上，似乎稍有个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一无所有……

    中午钟声一打，也把班上浮躁的气息打散，同学间迅速陷入闹哄哄的氛围，大家都在热烈讨论晚上的行程。

    我没有加入大家的谈话，而是独自走出校门口，準备到附近餐厅简单解决午饭。

    站在被太阳烤焦的大马路上，屏息等着眼前的号誌换为脚步轻盈的小绿人，正準备过马路时，包包里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见来电者是母亲，我随手将它接起。

    「采婷，妳下课了吗？」母亲在电话另一头问。

    「刚结束，今天这幺早吗？那我们晚上要约几点？」

    「呃……晚上的事，妳听妈说……」母亲先是欲言又止，随后捎来坏消息，「妳爸今天公司有事要忙，妈可能也不会回去了，所以晚餐……」

    登愣几秒，「取消？」我打断她，茫然问着。

    母亲后来说了什幺我都没听进去，脑袋一片空白，好一阵子才具体发现到：自己被放鸽子了。

    当思绪至此，一股无名火同时自心底油然而生。

    「对不起宝贝，等工作告一段落后，爸和妈改天再补偿妳吃更好的，好吗？」母亲歉然说着。

    「不必了。」连声基本的再见两字都一併省略，我冷然拒绝后，粗暴的挂上电话，把母亲的叨念和关心都抛到外太空。

    这是第一次，我没办法说服自己静下心对父母亲和颜悦色。

    来到异地的第一个圣诞夜，就这样被搞砸了。

    这里不是台北，距离初来乍到的那天也才过了三个多月，我还没有交到能够随约随到的姊妹淘，最好的两个朋友也都各自有安排了，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哪些地方适合度过这个充满欢闹气氛的节日。而立源……

    我摇摇头，这两天我宁可一个人度过，也不愿意到立源家。此刻想起他，只是让原本就有些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妳好，这里是必胜客，请问是颜采婷小姐吗？」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也像是大学生的男孩朝对讲机客气询问，我赶紧回了声，「稍等一下。」就匆促走往大门。

    「来，这是妳的大披萨，总共499。」趁着我翻找钱包的空档，他又随口问，「家里吃圣诞节大餐吗？」

    「呃……对呀，和我爸妈。」我尴尬虚应，同时掏出一张褐色的五百元钞票，外送男孩听了后只是轻声微笑，把找的钱跟食物一併交到手上，在我关上门前又说：「祝妳圣诞节快乐！」

    我先是愣了一会，片刻，用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的微小音量回应他，「你也是，圣诞快乐。」

    大概是因为多了那句温暖的祝福，一直到外送男孩的机车驶离，我仍旧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屁股和背影，直到闪亮的一点消失在视线内，才回过神将披萨端进屋。

    把食物放到餐桌上，原本觉得没什幺的疑惑和困扰，这时才具体浮上檯面，一个人倒是叫了这幺大的披萨外送要做什幺？

    虽然自己不算是小鸟胃少女，但胃口也没有惊人到能够一餐就征服一片大披萨，更不用提今天节庆优惠，还加送一瓶百事可乐。

    想了想，我无奈摇了头，懒得费心于后续的处理问题，率先打开夏威夷披萨，香味马上一涌而上，扑鼻而来，我剥了其中一片便盖上纸盒，却没想到今天竟连吃起披萨都不对味，酥皮的软硬好像没这幺得宜，凤梨果肉的汁液咬起来也没有以往的浓郁…

    也许是受低落的心情所影响，原本热腾腾的美食，今天吃起来却是索然无味，叹了口气，想要佯装热闹才发现无法自欺欺人，在圣诞节的围绕之下，一个人形单影只反而显得突兀而孤寂。

    在下嚥的同时，我又想起刚才那位外送男孩，在这样寒冷的日子，和此刻低落的情绪下，他那抹不太明显的笑容却是格外温暖，让我不经意联想到廖子飞，像他们这样的人，在今天圣诞夜还得上班，没办法尽情过节，是什幺心情？他们爱的人、爱他们的人，又是什幺感受？应该会在某处在等着他们一起共襄盛举吧？

    思绪至此，我盯着眼前的美食发愣了好一会，没多久便穿上了厚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