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为君笑 - 7.换心

    “他想死，我想活，换个皮不是很容易的事么？至于那心脏，我原本就是怨气所化，即使修成灵王，也全靠怨气维生。养个合适的心脏，又有了弛炎的皮，从此便再也不用怕被捉灵师打散神魂，不是好事一桩？”

    秋狸说得毫不在乎，脸上也没了对着莫纤纤时的盈盈笑意，眼里尽是嘲弄。

    一时间，莫纤纤觉得他仿佛还是丘山上的那只小狐狸。腹黑又狡猾，让她分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是吗？既然是这样，我和纤纤怕是不能呆在这里了。我们家纤纤可是捉灵师，除怨灵是她这一世的责任，你不会还想让纤纤陪着你度日吧？”

    “如何不能？”他眼里尽是执拗，又转头盯着莫纤纤的眼睛，仿佛要看向她的内心。

    语气却几近哀求：“就十日，你等我十日，我便不是怨灵了。”只十日，我们便再难分离了。

    燕秦看着两人之间的眼神对视，心里却是不妙，忙说道：“纤纤，你可别昏了头！什么十日，肯定是这臭狐狸使出来的阴谋诡计，说不定是要害你呐。”

    燕秦嘴上说得严重，他心里却知道，以这臭狐狸前世对莫纤纤的执念，哪里会害了她。但他私心却不想他们呆在一起，以前有个让纤纤一心一意牵挂的萧何，已经够让他难受了。好不容易离了萧何，又来个秋狸和他抢媳妇，他不干。

    守了几十年的白菜，哪能被吃肉的狐狸给拱了！

    看着他眼中的期盼，拒绝的话却难以说出口。况且，她也不能放任灵影间满城的怨灵不管。

    再等等，再等等，她心里这样劝慰着自己，了了秋狸的心愿，还了前世的债。

    “好。”

    见莫纤纤答应，秋狸才放下心来。努力了几百年，他怎么舍得放弃。等十日后，她也许会懂他，原谅他，感动他的一切作为。

    就这样，在燕秦数次反对无效后。燕秦决定留在城主府陪莫纤纤等十日，开玩笑。让他回去，留着莫纤纤和这臭狐狸独处？光是想想昨晚他们已经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一晚，他已经像吞了苍蝇般难受了，哪能还给秋狸这个机会。

    等燕秦和秋狸离开房间后，莫纤纤揉了揉有些疼的头，才理起杂乱的思绪。

    其实自从留仙山下来后，她总是梦到她还是扶摇时的场景，却基本都是细枝末节的片段，连不成完整的回忆。即使见了秋狸时想起了一些往事，也还是不完整。

    比如，她记得那一世她假传了军令，导致仙界惨败，却不知她为何假传军令。比如，她记得那个问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少年是萧何，记得她曾经对他的痴缠，却不记得萧何对她是何种态度。比如，她记得天帝天后对她千年如一日的宠爱，却不记得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才让天帝天后对她失望至此。

    好像她是记得的，又好像她是不记得的。

    以前她一直觉得是她实力不够，承载不了那么多关于扶摇时的记忆。但自从她见了那颗心脏后，她却发觉似乎是因为她的心曾经缺了一块。

    可为什么会缺了一块呐？

    十日对于莫纤纤来说实在不算长，修仙路漫漫，转眼便是几十年、百年，等待和独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天，刚好到了第五日，连着五日燕秦和秋狸都很少出现，像是约好了似的。她心里清楚，秋狸怕是为了那颗心脏的事情忙去了，燕秦嘛，自然是去盯着秋狸了。

    她也乐得自在，无事便去街上收一收怨灵。秋狸虽然杀了满城的修仙者和捉灵师，又住在城主府，对管理城池这种事情却算得上是放任不管。否则也不会让城里的怨灵到处乱跑，简直无法无天。

    也幸好她知道秋狸不在乎这些怨灵的死活，于是扫荡怨灵这件事，便做得顺手又轻松。

    但秋狸那边，可比不上她这般顺利。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甩到身后那条恼人的尾巴了，可每隔一个时辰，燕秦又总是能跟上他，真是无比的烦人。

    “修为不行，跟踪倒是在行！你就是这么找到扶摇的？”

    “呵，你竟还当她是扶摇，纤纤可说过她这世只是纤纤，也不喜欢别人叫她扶摇。”燕秦斜着嘴角笑，一脸无赖，仿佛在说我可听到你说错话了。

    “她现在是纤纤，以后总会变成扶摇的！”

    见秋狸转身又要跑，燕秦一把抓住他的手，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一声冷笑。

    “还能什么意思？话里的意思呗。”说着弹开被燕秦抓住的手。

    “秋狸，我不知你要做什么。可我却知道，那颗心脏绝不是为你自己准备的。这几日，你带着我绕圈子，不就是不想我知道你的秘密吗？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蛟龙一族擅长什么，你可别忘了！”

    □□之术！

    “你做了什么？”秋狸的脸上有一丝慌乱，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却还是被燕秦看了出来。

    燕秦左手一摊，一颗缩小版的心脏半浮在他的手掌上。

    秋狸顿时怒意滔天，十指握拳，却怕损伤那颗心脏，不敢有所动作。

    心里更是悔恨，他真不该，真不该怕扶摇伤心，才没对这蛟龙下手，现在却被他捉住了弱处。

    “说吧，你想做什么？”

    见秋狸服软，燕秦便将那颗缩小版的心脏收了起来。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你该知道，我不会害她。”

    避重就轻，见秋狸还打着太极。他并不着急，只是又摊开了左手。

    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秋狸的神经也跟着心脏跳着，生怕对面的蛟龙不知轻重，毁了他几百年的心血。

    咬牙切齿，身上的怒气又增添了几分，他开口道：“换心，这颗心脏是为扶摇准备的。”

    换心？

    灵影间一处客栈内。

    目光在空镜上的男子，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微笑。

    “这是要为我的扶摇换心了？真好！”

    话里满是冰冷，却见面前的空镜竟只因他话里的冰冷裂出一道缝隙。

    这可是在仙界也为数不多的空镜，能看见一切想知道的事。主要你法力足够，便是天帝和天后的私房之事也能窥探，可见这空镜对法力有多大的承受力了。

    如今却因为面前这男子的一句话碎了！这还是在凡俗界，修为被天道压制的情况下。

    男子面色如常，又凭空拿出一面空镜，镜里随即便出现燕秦和秋狸的身影，四周依旧昏暗，还是在地底的隧道里。

    “为她换心？你疯了！她现在可不是上仙，不过一个连下等仙也不是的凡人，哪里承受的住？再说了，你为她换心做什么？”燕秦一脸不可置信。

    “燕秦，你不是自诩爱她得很吗？怎会连她的心是残缺的也不知道？”秋狸说得讽刺，也不顾燕秦十分难看的脸色。

    手一伸，却是要燕秦将那颗心脏交出来。

    “拿来吧，你不会想毁了她的心吧？”

    “你杀了那么多修仙者和捉灵师，就是想用他们的精血为她养这颗心？”燕秦有点难以相信，他活了几千年，可没听过有什么秘法是需要这样的啊！

    再说了，她认识纤纤也有几百年了，没见她有什么不适的异样啊，怎么会心是残缺的呐？

    “我早就说了，我不会害她！她的心是残缺的，这世上没几人知晓。若是不换，她现在是想不完全以前的事，再过些年，只怕连她自己也忘了。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她自然也会忘了为何修炼，化为一培黄土。”这样说着，语气难免也有些沉重。

    如今离她从九重天跳下来，已经是轮回的第十世了，时间不多了！

    燕秦神色难辨，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秋狸。

    “如今可是她轮回第十世了？沧海桑田，十世一轮回。世间万物，除了仙、魔外，在世间都有既定的时间，这一世，她要是忘了自己，不再修炼成仙，可是要真的烟消云散。即使在世间遇到像她的人，也不会是她了。”

    燕秦的心有些慌，想到有着那些灵动表情的她，终有一天可能会消失不见，便有些难受。

    将右手摊开，小小的心脏跳动着，却“噗”的一声化成了一道烟雾。

    “你……骗我！”秋狸指着燕秦，嘴唇颤动，却是被气的。

    “关心则乱，我只是使了蛟龙族的幻术。你现在的修为高过于我，若不是心虚，也不会被我骗。”

    话虽然气人，燕秦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反而语气有些沉闷。

    “算你狠！”秋狸一甩袖，却是转身往存放心脏的地方走去。

    那颗心脏已经被滋养得很好了，即使现在移入扶摇体内，有他准备的那些东西，想必不会太过危险。

    可是有他准备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看着透明瓶子里早已不见的心脏，漫天的怒意充斥在隧道里。

    是谁！是谁！偷了他养了几百年的心！

    燕秦跟在秋狸身后，看着消失的心脏，他心里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遭了，纤纤的心脏没了。遭了，秋狸暴走了！

    一双白得几近透明的手伸到面前，即将掐上他的脖子。

    一阵嚎叫划过城主府。

    “纤纤，秋狸疯了，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