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神神秘秘的,又是女生的字迹,看上去倒不像是普通的情书。
明悦捏着那张纸条仔细端详,心中猜测着这纸条到底会是谁传来的,又是为了什么。
去是当然要去的,不管那人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在学校里,又是图书馆那样的公共场合,她反而是安全的。不弄清楚那人的打算,她才会放不下心。
这么想着,明悦告诉往常放学同路的同学,她下午要去图书馆修习,若是很久没回来就让她先走。
下午,四点五十。
明悦来到了书架前,没有人出现。这一排因为摆放的大多是深奥枯燥的军事理论书,也少有人经过。
她心底也不着急,开始在书架上慢慢翻找着书。
“这些军事理论,很多外国的作者确实值得一看,但我们国家的一些理论也不遑多让。”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明悦抬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副眼镜,显得很稳重可靠。
教历史的徐教授,讲课引经据典,很受学生欢迎。他并没有教她们班,但明悦也常听朋友说起他的名字,最近几周,他正在分析古代战争中的手段和战术。
他看上去只是路过,并且出于他所教的学科,推荐明悦去看一些中国自己的知识和理论。
但明悦没有忘记。她虽然在找书,实际上一直有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声音。在她认真去听的前提下,他居然能不惊动她,站到了她身旁。
这绝不该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有的能力。
见明悦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徐清平笑了笑：
“明同学要是有时间可以去听下我的课,希望能带给明同学一些新的思路。”
“好的,谢谢教授。”
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明悦谨慎地回答,她本来就觉得纸条这事神神秘秘,可现在看起来,只怕事情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大。
“其实我早就想和明同学探讨一下了,你发在校报上的文章我都读过,很有灵气,也很有思想,特别是关于自由,平等和民主的想法和提出的质疑。”
“老师您过奖了。”徐教授明明只是温和的站在那里,明悦却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场。说起来有些缥缈,但她确实在面对他的那一刻就自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我看你对这些方面的思想挺有研究的,不如看看这本书,也许对你有所启发。”
徐教授从兜里掏出一本书,书显得有些陈旧,是一本早些时候,西方思想还没完全进入中国时,一位学者提出的关于民主的观点。虽然不是很恰当,和西方目前比较完善的理念和制度相比也差了很远,但同样有着适合中国的一方面。
明悦曾经在一篇文章中提过对这位作者的推崇,还感慨这本他最早的书因为过了太久,已经很难找到了。
没想到徐教授那里有一本。
明悦接过书,书里面夹着什么东西,有些不平,她把书很轻易地翻到了那一页。gcd最新一期的红色报纸。
很好,一切都揭晓了。
明悦知道她应该不动声色地把书合上,还给徐教授,然后告辞。
可是身体和嘴巴像是都不听使唤,她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原以为是gmd来找我呢。”
明悦知道自己动摇了,可她不想让徐教授看出来,然后被他乘胜追击,让她全然忘记了大姐的期盼——大姐希望她和明台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生活。
所以她故意出言挑衅,毕竟现在gcd和gmd可是斗得不可开交。
徐教授一点被激怒的迹象都没有,他看着她,像是已经透过她故作平静的外表看到了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可是我看你的文章,gmd目前所做的,与你理想中的相去甚远不是吗？”
“可gcd的近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去。”明悦没有直说最近gcd被gmd压着打,毕竟这些流血的事情,还是不应该随口说出,死的战士都是她们的同胞。
“探索真理与光明的道路,难免有些曲折和漫长。”
“曲折到了发展一个17岁的小女孩？”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岁的她,说起自己是小女孩来丝毫不觉得害臊。
“看你的文章,再加上刚刚的处事,你可不像是一个17岁的女孩,更像是一个会成为我们可靠同伴的革命工作者。”
明悦的内心因为他的话而剧烈波动着,但她告诉自己,不能草率下决定,她因为情绪上头而轻易做出的错误决定还少吗？
“家姐不允许我们过多讨论政治,告辞了。”
明悦向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走出了图书馆。虽然没有回头,但她知道徐教授一直在后面注视着她走远。
直到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明悦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她甚至再难以维持表面的镇定与平静,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像是和她的脚步一起加快了节奏。
明悦知道,自己心动了。或者说,她从很早起,就有了这个想法。徐教授,徐清平应该是早就从她的文章中看出了她的志向,并且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直到时机成熟,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她,这才主动露面邀请她入党。
可他不知道明悦的顾虑,她若是答应了他,在未来,抗战开始之时,家里的四个孩子,大姐护着爱着的四个孩子,她,明台,阿诚哥,大哥,全都投身了危险而朝不保夕的革命生活,指不定哪天就会悄无声息地被捕然后死去,到了那时,大姐该怎么办？
等回到家中,明悦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大家一起吃了饭,期间却总忍不住偷瞄明镜。还好明楼已经出了国,不然他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明悦的不对劲。
晚上,明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她到底该如何选择。是该为了不让大姐担心,而做一些没那么危险,但同样可以侧面支持革命的事情；还是选择一条注定艰辛波折的道路,为这个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国家抛头颅撒热血？
最后促使明悦下定决心的,是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一幕,大姐在火车站中枪倒下的那幕。如果选择平稳的生活,却没有足够的把握去改变未来的悲剧和离散。那就算她顺了大姐的意,安安心心读书,最后平平安安活着,又能怎样呢？如果她救不回大姐,大姐看不到她的幸福,那再是幸福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身处乱世,又能向何处去求大姐所说的“平安就好”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只有主动去改变,去面对,方不辜负这一腔热血,方无愧于心。
她要不断强大起来,纵使会经历许多磨难,可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爱的人。
明悦做出了决定,加入gcd,为国亦为家。